“臣错昧死以奏陛下:陛下因齐王长者故,不忍致法于王,臣等深感陛下之仁德,然……”晁错抬起头,看着刘彻,大义凛然的说道:“齐王将闾废先帝法,不听天子诏,臣受先帝恩惠,辅佐陛下,不得不弹劾其三大罪!”
捧着手里的奏疏,晁错将之打开,然后大声念道:“其罪一:昔者吴逆作乱,齐王将闾明知吴逆背上作乱,不予阻止、检举,此大逆!”
这个事情,就是齐王刘将闾的心病。
当年没有站队站稳,所以,一直被人常常提起这个事情。
让他头疼不已。
好在,从前刘彻不计较,甚至非常宽宏大度的将所有相关奏折留中不发。
可惜……
在此刻,刘彻闻言,却故作惊讶,问道:“竟有此事?”
他站起身来,一副难以相信的样子:“齐王当不至于此吧……”
“启奏陛下,臣等有铁证……”早就等不及了的少府卿刘舍和舞阳侯樊市人立刻就跳出来,拜道:“臣等一直在查证旧年与吴逆勾结之人,如今已经查明,齐王将闾,曾多次与吴逆使者会面,更曾有意起兵……”
“啊……”刘彻闻言,脸色铁青,但似乎还是有些心软,说道:“这是旧事……且齐王乃王叔,宗室长者,必当不至于此……或只是与吴逆周旋一二……卿等就不要捕风捉影了……”
大臣们见到这个情况,立刻就在心里面笑了起来。
天子现在的表现,就跟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王二不曾偷一般,简直就是在欲盖弥彰。
这些话,落在大臣们耳中,其实就是‘朕觉得,这个罪名还是太轻,搞不死齐王啊,你们再想想……’的意思。
晁错俯首拜道:“陛下既言:齐王长者,必当不止于此,臣虽有所不同,但仍当奉诏……”
“不过……”他捧着奏疏,大声说道:“臣却还要弹劾齐王第二宗罪:齐王不听天子诏,坏先帝法!”
他慷慨激昂的道:“汉家制度,诸侯王不可私出国界,先帝及陛下也曾屡下赦命:私出国界者弃市!齐王自恃其宠,屡犯禁令,自元德以来,六出关津……齐王宦者令李吾常劝之,齐王不听,反阴使人杀之……”
刘彻听着,脸色也铁青了起来,显得非常生气。
但实际上,这些事情,他早就知道了。
但他就是一直隐忍不发。
为什么?
就是为了今天啊!
同样的故事,还发生在很多人身上,譬如,他的那几位亲爱的兄弟。
像是刘荣,他私底下悄悄的在王宫里扎刘彻小人儿,请巫师作法诅咒……
这些事情,刘彻清清楚楚,他甚至能够知道刘荣什么时候给他扎了小人,又让巫师诅咒了他什么?
但他就是不管。
因为他知道,现在捅出来,弄不死对方。
撑死了也就削他两个县,让他跪下来认错罢了。
与其如此,倒不如让他继续作。
就跟刘将闾一样,自己作死了,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
这样才能玩死人!
然而,刘彻知道,不代表其他人知道。
尤其是保守的列侯大臣们,现在听到晁错的弹劾,脸色也立刻铁青了起来。
齐王居然敢私出国界,还敢阴谋杀害劝谏他的大臣?
这真是找死!
要知道,汉律中对诸侯王最不能容忍的事情里,这私出国界,排行老三。
在这个罪名前面的只有谋反和乱x。
而基本上所有私出国界的诸侯王,最终都会变成乱臣贼子——你要不是想造反,干嘛私出国界?别告诉我你只是出来看看世界,顺便大保健的?
晁错继续说道:“臣还要再弹劾齐王将闾大不敬之罪!”
“前岁,齐王获病,陛下忧心,乃遣御史探望,齐王不欲受赐,不肯见御医……”
这话一出,顿时无数人都是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大家都觉得,齐王刘将闾真是狼心狗肺。
但几个人知道,当时的情况?
那个时候,正是齐鲁四王王冠落地的时节。
给刘将闾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见御医啊——万一被精神病了,他跟谁哭去?
但大臣们可不管这么多。
皇帝好心好意,派御医给臣子看病,作为臣子,没有感激涕零也就罢了,居然胆敢拒见,真是狼心狗肺!
只能说,官字两张口,好坏都是他们说了算。
晁错接着道:“元德二年,陛下怜天下百姓,乃定屯垦之政,齐王将闾不欲其民迁安东,乃对使者曰:齐国无无地之民……“
“元德三年,陛下赐齐国百姓年六十以上者,布帛酒肉,齐王将闾,暗中侵吞钱千万,布帛三千匹……”
“元德四年,陛下立主爵都尉,制天下商贾,齐王将闾阴使其内史臣丰、五大夫臣则、都尉臣明等人,破坏主爵都尉各官之事,甚至于勾结地方强人,阴杀朝廷命官……其五大夫则,因忧事发,惧国法之惩,欲劝之,竟为其所杀……尸骸被弃于东海之中,至今无踪……”
晁错将刘将闾曾经干过的这些好事,一一说出来。
每说一件,朝臣们的愤怒就多一分。
而其实,刘将闾之所以要死,也是因此。
要知道,这个家伙,一直就在背地里,悄悄的跟刘彻的政策对着干。
从一开始的屯垦政策,到最近的主爵都尉收税的问题上。
这货表面上高呼陛下圣明,天子万岁,但背地里,却因为利益,而屡屡阻扰。
可能这些事情中的脏事,很多刘将闾本人并不知道。
但这些事情是他的手下做的却是一定的。
刘彻能忍他到现在,已经很给面子了。
但他却不知悔改。
一再挑衅的,如今更是学会跟窦婴串联,要干涉国政。
只能说,完全就是自己作死!
特别是去年,三位主爵都尉衙门的官员和五名绣衣卫的探子在临淄城里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彻底惹毛了刘彻。
原本,刘将闾在刘彻面前还有些那么一丝丝香火情。
所以,尽管他做的事情,确实有些问题。
但刘彻捏着鼻子忍了。
毕竟,他不大愿意继续在宗室之中大开杀戒——杀的人已经够多了。
没看到,连燕王刘定国,他都不打算绳之于法,只是悄悄派绣衣卫去处理吗?
但奈何,这个世界上的人啊,总是会拿着别人的善良和忍让当成自己的依仗,却不肯去想一想,这忍让和善良,总有被消耗一空的时候。
更何况,盯着齐国地盘和财富的人,多如牛毛。
所以,刘将闾根本就是自己找死。
要知道,得罪了绣衣卫,那就跟在米帝得罪了中情局、联调局。
而那主爵都尉衙门,则是未来的国税局。
刘将闾一次性将这两个怪物都得罪了。
绣衣卫和主爵都尉衙门里的人想他死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