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很简单。
因为,幕南的日子,实在已经过不下去了!
去年,一场燕蓟之战,几乎摧毁了整个幕南的游牧经济。
大片大片的草场,被匈奴军队的牲畜和人马啃得连草皮都没有了。
而为了支撑战争,军臣更是以强制性的手段,将整个幕南的牲畜抢走了一半以上。
原本以为,只要打赢了战争,就可以从燕蓟抢到足够的粮食、人口来渡过危机。
但怎料,燕蓟之战惨败。
匈奴大输特输,甚至连内裤都扔在了长城之中。
随后,撤退的匈奴军队,为了让自己回到幕北后,日子能好过一,几乎带走了沿途的所有他们可以见到的牲畜、人口和其他资源。
等句犁湖和狐鹿涉的主力越过大漠,留给幕南诸部的,就是一个烂摊子。
在去年的整个秋天和冬天,可怕的饥荒,席卷幕南。
不知道有多少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自己的牲畜甚至是自己的兄弟姐妹妻子活生生的饿死。
某些地方,甚至发生了人吃人的惨剧。
唯有靠近长城一带,且早就投靠了汉室的那些中小部族,依靠着汉室和汉军的接济和救助,完好无损的捱了过来。
而剩下的其他部族,都遭受了重创。
甚至有部族在冬天的大雪之中,彻底消亡。
全族上下,都被寒冷和饥饿灭绝。
以至于当冬天的冰雪消融,有部族的牧民驱赶着仅存的牲畜外出放牧时,他双眼所见的,是一个个人间惨剧:许多原本肥美的牧场之中,到处是倒毙的人、畜尸体。
饿的瘦骨嶙嶙的孩子,绝望的母亲还有在冰雪之中挣扎的父亲,一家人的尸体,往往都堆磊在一起。
少数存活下来的人,都疯掉了。
他们抱着亲人的尸骨,在茫茫大地上游荡。
这是所有野心家的盛宴。
那些捱过了寒冷和饥饿,依然存有实力的部族的力量,迅速的膨胀了起来。
只要能拿出食物,哪怕是一个几百人的小部族,也可以在瞬间吸引超过他本部人口十倍以上的牧民来投奔。
只要你给口吃的,就有的是人,愿意给你做牛做马。
但问题在于——哪怕是如今,最富裕的部族,在经过了去年整个秋冬两季的可怕灾难的折磨后,所能结余的食物也已经不多了。
除非——他们能找到一个血袋吸血。
在漫长的几千年历史上,北方的游牧民族的崛起,都是因为全球性的天灾,迫使他们不得不南下劫掠,同时,由于全球性的气候灾难,强盛的中原王朝,也将被此起彼伏的农民起义搞得焦头烂额,失去对边境的控制。
但如今的问题,却是——幕南的灾难是**。
且南方的中原王朝,正如日中天。
这就很尴尬了。
找不到可以劫掠对象的诸部,纷纷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同类——那些依然存活着的部族。
征战、杀戮、毁灭和征服,蔓延了整个元德六年的秋天和元德七年的冬天。
当春天来临时,哪怕是胜利者,也已经精疲力尽,气喘吁吁。
而更严重的问题,却已经摆在了各部首领的面前——他们已经没有积蓄和力气,再渡过一个残酷的冬天了!
甚至,哪怕是如今这个鲜草芬芳的春天,这个美丽的春天。
各大部族,也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去年,匈奴大军对草原生态的毁灭性破坏,终于显现了恶果!
大片大片的牧场,今年春天没有生长。
更多的地方,则只有的绿意。
微风吹过,就能带起沙尘。
有经验的牧民恐惧万分,因为他们知道,这是灾难的象征!
这些牧场,假如不能保护好,那么,数年之后,它们就会退化,甚至化作沙漠!
而一个沙漠一旦形成,它就会在未来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里,持续的侵蚀和毁灭附近的生态。
这些地方,将寸草不生,将风沙漫天,将成为死地!
许多部族的萨满祭司惊恐的宣告:这是天神对于诸部的惩戒!唯有虔诚祈祷,献上让神明满意的祭品,才能消解灾难!
现在,哪怕是最桀骜的部族首领也知道,自己的部族,已经走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
一个选择不好,全族都要灭绝!
对游牧民族来说,活下去,活下去,生存下来,延续下来,才是他们最终也是永恒的目标!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人敢拒绝夏义的命令。
各部族纷纷开始准备前往龙城。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们臣服了,跪下来了。
只不过是去龙城看一看,看看汉朝人能出个什么价。
开价不错的话,倒是不可以考虑给汉朝人当狗。
甚至,有人怀揣着来骗一波粮食救济,做个样子的心思。
毕竟,对这些部族来说,在他们的立场上来看。
你汉朝人跟匈奴人之间的问题,是你们孪鞮氏和刘氏这对亲戚之间的矛盾。
最好那边都不要得罪。
而野心家则觉得,或许这是自己的机会。
取代匈奴,成为草原霸主的机会!
在他们看来,汉朝人即使击败了匈奴,也不能在草原上长久的居住,这大草原,还是会还给他们。
在各色部族怀着各种各样的心思,纷纷踏上前往龙城的道路的时候。
从云中郡、上谷郡、狼猛塞,各个通向龙城的道路上,一辆又一辆重载马车,络绎不绝的通过长城的关塞,将粟米、小麦、奶酪以及各种布帛、陶瓷甚至是铁锅、食盐、香料,向着龙城源源不断的运过去。
而在龙城附近,一个个仓库被搭建起来。
数不清的物资,堆的满满当当。
衣冠楚楚的汉室商贾的子侄和心腹们,磨刀霍霍。
对商人们来说,虽然人人都知道,这一次主要是来给天子做事,为王前驱的。
但,追逐利润是商人的天性!
更何况……
这茫茫草原,肥羊成千上万,不狠狠宰一刀,如何对得住自己?对得住陶朱公的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