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亏昂禁可以忍受这样的手下,看来他的组织一定全是这种人,海皇光是想到像“地一”一样的人有好几个、好几十个或好几百个就觉得可怕。
昂禁则是打定主意,今天过后绝对不让手下在人前出现,虽然他以前会觉得收服属下当奴隶很有趣,现在却觉得丢人!
也在昂禁下定决心中,地一在他迈步带领下,安稳又不敢超过的缓慢跟上,三人在半小时后,终于走到中央停车场。
刚来到蜘蛛丝行车前,海皇在舒适的摇晃中,已经陷入沉眠。
昂禁打开防护罩接过海皇,顺手挥退地一,抱着他跳进车里。
“回来啦?”
陌憎一听防护罩打开的声音,得救般的最先转头。
“陌憎,先给我把这题解出来!”
泓猊教九九乘法教到快疯掉的拉住陌憎青发,逼他看回题目,这才抬头。
对于海皇再次遇袭的事,泓猊有一堆话想问,偏偏入目所见是睡熟的海皇,以及食指伸在唇前,轻轻嘘了一声的昂禁。
“不要紧了吗?”泓猊见状,声音放小的迎上前去。
昂禁不想抱着海皇回话,先走几步将他放在一旁沙发上,这才走向泓猊的低声答道:“伤势稳定了,海皇也说没有晕眩的情况。”
泓猊头,“海皇伤得不轻吧?放在这里会不会着凉?”
对于两人的对答,陌憎好奇的转头,发现沙发上的海皇睡得正熟,他的青发一扬,密密结成一个扎实发床的出现在昂禁身前,有如催促。
昂禁知道陌憎对海皇的担心不比他们少,再加上早让海皇睡到床上比较好,他看了眼泓猊,“先让陌憎把海皇带去睡吧?”
“也是。”泓猊向陌憎示意的抬起下巴。
陌憎简直跟得到特赦令差不多,马上跳起身,浮在半空。
“要轻,海皇脑后有伤。”
昂禁细心交代完,走回沙发前,先确定落手处不会按压到伤口,才把海皇抱起,放到陌憎移至眼前的发床上。
“没问题。”陌憎力求平稳的慢慢飘向屏风之后。
泓猊望着陌憎消失的方向,有些烦躁的不满道:“按照我占卜的结果,王者们滞留在西之原一带,并没有回来的打算,这样下去……”
“海皇有我保护,问题是要顾着他,就不能顾着你们。”
昂禁说这话时没有半歉意,单纯是在宣告。
泓猊也明白,“你唯一的伙伴是海皇,不用顾虑我们。”
“但是对海皇来说,你们比他重要的多。”
泓猊看得出来昂禁那双眸子里暗藏的杀意,忍不住笑了下。
昂禁骤然松口气,“你果然不意外。”
“嗯。”泓猊不否认,因为他不轻易相信昂禁,自然发现的到,“如果海皇继续坚持要你照应我们,说不定你会利用组织把我跟陌憎先宰了吧?”
“……我不会让他知道。”昂禁这话算是够狠。
泓猊没有白目到问昂禁不让海皇知道什么,再说,他也不以为有什么不对,“在这个人吃人的世界上,一个绝不背叛的伙伴,本就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接下来你跟陌憎出入都带着火火吧,跟火红狐狸比较原体积的话,火火不算小,万一开打,你们努力撑上十来分钟,我绝对可以赶到。”
泓猊头,就剩一句,“海皇拜托你了。”
“嗯。”昂禁一口应承下来,微眯起的眼瞳中是少见的迟疑。
如果要完全照应好老是会偷偷跑掉的海皇,他是不是得动用组织比较好?
除此之外,昂禁想到一件事,“你跟王者们联系的上吗?”
“怎么了?”泓猊不答反问。
昂禁提醒道:“王者们回不来,他们组织底下总有人在北之吧?”
“也是,动员王者们的组织,至少能确保那诺雷的平静。”
泓猊眼睛一亮,按下操控手表,打开防护罩后,临下车前回头看他一眼,“即使你不喜欢自己的组织,但是海皇的命比较重要……”
“我知道。”昂禁已经下定决心。
泓猊头,转身跃出车外。
昂禁疲累的坐到沙发上,叫来生物口袋,拿出“敛医”,开始发起指令。
接下来,那诺雷学院的门禁开始变得森严,昂禁要在王者们回来之前,把学院弄成戒严状态,绝不允许袭击事件再次发生。
隔日,当海皇浑身都痛到从床上呻吟着醒来。
在陌憎帮忙安抚火火,而泓猊跟昂禁帮忙准备药物之下,自行擦上特效药的海皇,总算全身瘀青都不再火辣辣的抽疼。
遗憾的是,海皇自认没事,火火却巴着他不放。
下午有会议要开的海皇,耐住性子对火火抛了无数个媚眼,还在她脸上亲了又亲,好不容易才用美男计,把吓坏的火火哄得开开心心,然后顺利脱身。
只是才一晚上而已,整个那诺雷学院似乎变天了。
当海皇在伙伴们的陪同下,走向图书馆,一路上心惊不已。
因为热闹的校园里,意外见到好几个不像学生的“强者”路过。
即使学院创始日将近,可是这么早就有强者来到学院内拜访,使得某些兴趣缺缺的学生,也跟着全心投入“学院祭”。
比起无知的学生们,身为情报贩子的海皇,一眼就发现出入在学院内,这些被当成来访宾客的强者,通通是王者们的手下。
原来,自从那诺雷学院的学生会长海皇,在三日内接连受到两次狙击而重伤的事被泓猊利用“预言之乌”传扬出去,一时间,连学院长雷那都被惊动,不止加强警卫在学生会办公的图书馆外巡逻,连东方一族以及学院高层共计二十人的组织,都全体动员。
泓猊对于他的煽动成果,其实颇为惊愕。
唯有海皇知道,逗留在西之原的王者们,果然有用他来钓“某人”的打算,否则不会连很少离开他们身边的几位强者护卫,都被派进了学院里。
只是对付“某人”的事迫在眉睫,想不到会跟狐族亚罗的事凑在一起。
为此,海皇把自己当饵,想将狐族亚罗引诱出来,趁早解决。
接下来为了这个目标,海皇连续一星期的拼命偷跑。
奇怪的是,海皇的努力白费了,火红狐狸亚罗一直不见踪影。
倒是在西之原那里,又发生了几起特殊种族被吃的事件。
也许是在那诺雷学院被兽成功镇压的亚罗,在兽族基因占上风的情况下,决定避开较强的昂禁,先回到他的起始地西之原去大快朵颐。
总之,海皇将最新情报传送给王者们之后,终于宣布警报解除。
没有了火红狐狸伺机而动的威胁,停顿许久只剩一个月的学园祭,由螟水学院跟那诺雷学院合办的全体动员,在尚由跟昂禁连手的恐怖武力之下,没有人胆敢反抗或逃跑的乖乖就范。
很快的,在几百个学生奉献血汗的努力下,包括建造、采买、安排宾客住宿、身分检测等等工作,渐渐上了轨道,准备工作正如火如荼的进行中。
不过,当其它人忙翻天,海皇却显得很悠闲,每天不是吃就是睡。
快要被当成猪看待的海皇,其实也想工作的。
可惜海皇除了出钱、贡献情报,偶尔帮忙调整螟水跟那诺雷的学生纠纷,其余的时间,都被众人赶到一边去睡。
毕竟海皇伤得不轻,何况是三天内连续两次重创,那张脸老是白惨惨的,加上微弱、可怜的嘶哑嗓音,使得众人选择放他一马。
就算是不喜欢他的朔弥,在海皇第二次受伤后一见面,也丢下一句,“病人要有病人的样子,给我去睡!”就把人赶到一旁的沙发上躺下。
因为隔了一个星期才确定火红狐狸离开,其间海皇都没有休息,导致身体情况差到不行,因此引发了泓猊闯进会议室里,对其他人“耳提面命”的事件。
最后,需要海皇帮忙处理的学园祭后续事项,转变成其它人彻底包办。
海皇则在泓猊的“勒令”之下,进入半修养状态。
不过,即使在图书馆内修养,海皇靠着他制造的“一猩”、“双猩”跟“三猩”生物科技,还是拥有各类密道的地图,供他随时偷跑。
这个午后,厌倦了图书馆的海皇,再次偷跑成功后,循着记忆,来到上次跟年对话的树林溪流旁。
宁静的小树林内,落地用来走动的狐尾,踩得枯叶不断作响。
海皇走了很远,累得全身摇摇晃晃,好不容易才走到溪流边的大石上。
一见大石,海皇想坐上去,再躺倒休息一下,没想到一弯身,眼前一黑,整个人已经往前倾身——
“危险。”一个悦耳的清亮男中音传来,一只手臂适时揽在海皇胸前,将他撑了起来,“你还好吧?需要找宫千穗过来吗?”
一听他喊出“宫千穗”,海皇晕眩的眨了眨眼,转头看去。
入目所见是一个白发似银,长发如瀑披垂落地的温文男子,看似和气的笑脸上嵌有一双沉寂的淡橘双眸,显出一身的落魄哀伤。
这个穿着一身东方白袍,客气有礼将他扶站起身就放开手的男子,不知道为什么,海皇看了是心头一阵狂跳,像在昭告可怕的东西即将到来。
“怎么了?你流了一头的汗。”白发男子探手上前,想抹去海皇的汗。
心底警觉突现,海皇乍见那只手伸来,惊得倒退一步,却没发现背后就是大石,被石头一绊,人往后仰倒。
这次一样是一只手撑住了他的背,只是白发男子脸上是忍不住的笑意。
“你用不着怕成这样吧?我看起来像会吃人的怪物吗?”
以清亮的中音说着自嘲的话,白发男子没有放手,反而是干脆推倒海皇,再顺势扶着后倾的他,帮助他往大石上坐下。
等到确定海皇坐稳,白发男子抽手,跟着在他身边落坐。
海皇总感觉有股可怕的压迫感从身边直逼而来,连呼吸都不敢出声的战战兢兢,结果原先态度积极的白发男子一坐定,双眼竟望着远方溪水流来的方向,像是想起往事般的嘴角含笑望得出神。
偷偷瞥了一眼再移开,海皇偷看了两、三次,确定对方正入迷。
海皇对身边这个人,有种看见至蛇王者那伊的感觉,如同遇见天敌的小动物,满心惶惶不安之外,另外有的……是诡异的亲近感。
海皇体内有那伊一族的血,对于至蛇王者,自然会有血缘亲族间的亲近感,奇怪的是,对白发男子的亲近感又是怎么回事?
海皇惶然按上狂跳的心,一时有些错愕,什么时候人鱼的心跳会跳成这样?
疑惑刚在海皇脑子里冒出来,身边的人是一声长叹。
“怎么到处都没有竹林呢?”
微弱的质疑声乍响。
海皇一愣,听惯白发男子清亮中音的他,不由得为了男子嗓音的虚弱转首看去,那个人的目光依然直看着远方。
刹那间,海皇眼前闪过一道白光,当他嫌刺眼的闭目,一段记忆飞快冲过脑海,分不清是哪位人鱼前辈的记忆,只看得到一片竹林里,一道白发如瀑、白衣如雪的人影,站在那里无奈的摇头轻笑,像是拿谁没辄一样。
“那是谁——”
海皇直觉问出口,突然,之前被撞出肿包的右后脑一疼,他回过神来张开眼,对上疑惑的白发男子。
大概是对语言非常有研究,白发男子一本正经的纠正道:“你应该要说‘你是谁’,而不是‘那是谁’。”
“……”
海皇分不清是该笑、该辩解的呆住。
“你的脸色不好,要不要躺下歇会儿?”白发男子认真发问。
海皇错愕的发现自己的心不再急跳,连呼吸都正常许多,甚至不再觉得白发男子可怕,可是亲近的感觉没变。
“怎么又发起呆?”
白发男子跟他很熟般,探手揉上海皇的长发。
怪异的是,会自行对敌、排斥万兽靠近的黯蓝发带,居然没有反应,而且在白发男子将发带抽离,放下海皇一头长发时,仍旧没有动作。
“拿好,这可是你保命的关键,可别掉了。”
白发男子告诫一声,顺势将海皇的头发梳开,让那头海蓝色长发落到身前。
就像被长辈碰触,海皇意外发现看到那段回忆之后,他就提不起半分防备,而是乖乖的任由白发男子将他放倒在大石上,再抚上他的眼,让他阖眼的低声道:“睡一下吧,天大的事都等醒来再做,先休息比较重要。”
“嗯。”
海皇本来有一堆话想问,再不然转身就逃也好,可是这个人说了要他先睡,他就任由自己被睡魔攫走,瞬间步入梦乡。
白发男子听着身边的人睡熟的沉稳呼吸声,手来到海皇颈上,迟疑又坚决的探手,诡异的翻开那层皮肤,摸索着里头的物品,在人鱼颈部的鳃里除了能够在陆上呼吸的如意珠,不知道他还想找什么?
先找完左边,确定没有,白发男子抽手,目光直盯着海皇颈子的右边,他却没有再次出手,而是抬起头,对上溪流源头那方,树林里神色阴沉的兔族少年望来的一眼。
白发男子饶有趣味的咧嘴一笑,张口无声的喊了两个字。
兔族少年皱眉怒瞪一眼,没有逼上前来,竟是干脆的退去。
直到确定兔族少年消失,白发男子回首。
掬起手下的海蓝长发,想起曾经留有长发的另一个人,他那双浅橘的瞳色慢慢变红,并没有变成艳红色,倒是染上突现的黑色后,双眼变得深沉如墨。
“好几十年了吗?哼,真是景物依旧、人事已非。”
不像先前刻意装出的清亮中音,略微低沉的嗓音中,白发男子的长发变得艳红如血。
原本和善的模样一改,红发黑眼的冰漠俊朗男子,握紧手中的海蓝长发,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想做什么,同样的错是不是要犯第二次呢?
他迟疑着,这一次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该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