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冷的风吹拂在山道上,远离城市的这里在月光照拂下,闪着隐约的白光,两个沉重的呼吸声不断响着,却没有人说话。
突然,一道风吹过发尾,将一条黯蓝符文发带送到眼前,海皇脑中闪过什么的僵住,慢慢的伸手,将马尾上的发带解了下来。
当发带握在掌心,披散的一头长长蓝发顺势遮盖了视线。
海皇低头望着发带,“为什么不控制我?为什么让我把发带解下?”
“因为那是你想做的事,我唯一的原则,是不给你添麻烦。”
昂禁沉声说着,不耐烦的啧了一声,俊朗秀气的外貌,配上微皱的眉,哀冷的视线,给人孤注一掷的凄怆感,让人联想到君王末路这种奇怪的想法。
海皇不明白,“你控制我,还叫不给我添麻烦?”
“我控制你,是为了让你不像其它人一样,视我如王,将自己看成奴仆,还有……偶尔私心泛滥时,希望你多信赖我一,你、你是我唯一的伙伴,我不能这么做吗?”
昂禁埋怨的将目光移向一旁,不敢与之对视。
这样的控制,海皇想都没想过,一般而言说到控制应该更残酷一,在这个人吃人的世界中,不应该是这么简单的自私。
“我还以为,你会让我所有的想法都按照你的计划。”
海皇听到冷熏说出黯蓝符文发带的作用时,第一个想法就是这样。
昂禁颓丧的扯了下嘴角,将目光移回的举动中,看到什么般愣了一下,才低头叹气,“我以前会那么做,一百多年前会。”
“意思是现在不会?”海皇迟疑着。
“是,现在不会。”昂禁的语气很坚定,望来的一青蓝、一黯蓝的双眼,也非常真诚,没有逃避,也没有目光闪烁。
海皇一直都知道这个人坦然真诚到可怕,所以心里那分被背弃的不满跟绝望,似乎淡了一,说到底,昂禁只是自私,并没有到泯灭人性的地步。
“其实你给我的不是黯青之‘服从’,我就该感激了吧?”海皇苦笑着。
昂禁抿着唇,闭上眼后,用力叹气,“我不会再那么做。”
“不会……再?”海皇听到了很可怕的句子。
这时,一道人影突兀的逼近,由远到近,速度像闪电般的快速。
海皇才从四周喧嚣的水气,发现有不速之客。
那个人刷的一声,已经朝着昂禁挥出一拳。
“昂禁!”海皇挥出符文发带,担心闭眼的昂禁可能闪不过去,可是,符文发带才挥出一半,自己却被昂禁画出符文下压的手给镇压。
海皇想动,偏偏动不了的僵立着,让他只能直直看着正前方。
这时,前方那道人影停了下来,他的拳头正停顿在昂禁右颊的三寸外。
“即使经过百多年,你依然没办法打中我。”
昂禁仍闭着眼,声调冷淡。
“少啰嗦,你欠我们的,就算再过一百年,我依然会想办法讨回来。”
那人嘶吼着,声音大得吓人,像是天边打雷般的轰隆隆。
海皇脑中闪过一段数据,“被大多数人认为不存在的夔。”
“咦?”被人认出身分,那人错愕的收拳旋过身。
外貌有如牛族,忠厚老实外加天真烂漫,真诚单纯的青灰色眼睛之外,是同样青灰色的皮肤,唯有一只脚是不一样的黄褐色,身上夹有水族生物特有的鳞片,身强体壮,高有两公尺左右的他,一双拳头正敲得砰砰作响。
“你是谁啊?哼哼,手上是黯蓝之控制,你是昂禁的走狗?”
又是狂怒的大吼,那人引来雷电奔腾的瞬间,是他的身影忽然模糊。
“坐下,右翼。”命令狗般,一个淡冷的声音乍响。
磅的一声,海皇愣愣瞧着那人原本要扑过来,却又席地而坐的举动。
“可恶啊,翼左,你这个白痴,我是要替你报仇欸!”
叫归叫,被唤为右翼的那人却将坐姿变成更舒适的姿势。
海皇傻愣愣的看着,身体还无法动弹,其实看了他也搞不懂是怎么了,直到黯蓝符文发带无风自动,啪的连续挥出好几下,他发现四周有火花在喷溅,而那些射向他的零散火星,正被发带一一打飞。
“真令人厌恶,原本想把你烧成灰烬。”那个淡冷嗓音感叹着。
“翼左。”昂禁眉头一皱,手上符文一画,往下一挥。
“唔——”像是剧痛难耐,淡冷嗓音忍不住痛吟,接着跪地声传来。
“昂禁你这个混蛋,不要欺负翼左,死讙兽,老子跟你拼了!”
被称为右翼的他跳起身,双手开始捋起袖子,打算扑上去。
“不要闹,右翼,坐回去。”又是那个淡冷的嗓音。
似乎无法违抗,右翼恨恨的又往地上一坐。
瞬间,好像静下来了,除了昂禁的叹息声,什么都没有。
海皇依然动不了的僵立着,这种听得见却看不到的感觉,令人加倍好奇,还好那个淡冷嗓音的种族,他已经知道了。
原来是“蜚”,是朔弥跟白羽想找的,能焚蚀大地跟操控瘟疫的蜚。
听蜚也就是被称为翼左的他说话,好像跟昂禁认识,而且怀恨在心?但却不知道为什么,他却维护着昂禁,似乎是不得不这么做。
不得不——啊?海皇再联想到昂禁说的“不会再”,就想叹气了。
看来翼左是昂禁之前利用黯青之服从,收服的……伙伴?也难怪,用“服从”来让对方无法舍弃自己,这种做法难怪他气到想把目前是昂禁伙伴的自己烧成灰烬。
“想不到百多年前的你,是这种变态?”海皇叹口气。
一直闭眼的昂禁张开眼,不再逃避的将视线远眺。
“是啊,我不否认。”
右翼叫嚣的又跳起身,“不否认又怎么样,做过的事不可能改变,你这个超级变态,不要脸的家伙,嘴里说着不否认,你根本没有反省过吧?”
这一次,翼左淡冷的嗓音再响,“坐回去!”
“可恶。”右翼又被迫坐下,气恼的用力拍了脑袋一下。
昂禁叹口气,不理会右翼,走向海皇,伸手拍拍他的肩。
以前听昂禁说过,被他镇压的人要等他离开视线十分钟才能恢复正常,可是海皇才被他一拍,就能够动了。
海皇愣了一下,决定看向身后,眼前是一个脸色、肤色都苍白如雪,还有一头白银短发,身穿半长不短的白色狩衣,有着一双银灰眼瞳的纤弱少年。
此时在少年身边,正燃烧着腾腾烈焰,而他身下的地面早被烧成焦土。
当他身边冒得三丈高的火势,跟整个人浑身白的模样搭配起来,海皇很恶搞的想到以前小说里常写到的场景,印象中是这么写的——火与雪的共舞。
让人不知不觉就会看到愣住了,一时间说不出话。
“海皇?”昂禁伸手过来,五指在他眼前挥了挥。
“哇啊!”海皇又被近距离的昂禁吓得往后跳了一大步。
“伙伴你的态度真伤人。”昂禁淡定的微笑,配上潇洒的扬首中,那高高在上充满气势的贵族风范,却给人一种熟悉感。
“那是多久以前的过去?”海皇不自觉的问出口。
昂禁脸上的笑容敛了,又恢复成走投无路的哀凄模样。
“说坦白的喔,昂禁,你……”
海皇最关心的是这个,他已经把右翼跟翼左的事先抛一边,他想知道。
“你真的有操控过我吗?”
“嗯。”昂禁直认不讳,即使脸上浮着后悔的苦笑。
海皇不希望自己跟其它人鱼一样,半机会都不留给别人,即使那样活着才纯粹,不会因为别人的想法,改变了自己,可是,人活着一定会改变,这本来就是必要的吧?于是,他从这个问句开始改变。
“你操控了我什么?”海皇会视情况而定。
昂禁没有迟疑的数着,“我知道你总是有事隐瞒不说,我知道你不喜欢给人添麻烦,我知道你想保护伙伴,却学不会照顾自己,我……”
“等、等等,昂禁,你答非所问!”海皇仰首大叫。
“我没有答非所问。”昂禁轻轻笑着。
“我操控你,让你有心事愿意对我说,于是我知道你对白羽的心情、对朔弥的憎怨;我还操控你,让你愿意麻烦我,有事会拜托我去做;我也操控你,让你除了关心泓猊跟陌憎、火火,偶尔也会把保护自己摆在最前头,即使不太成功,毕竟我不敢完全操控你。”
“还有吗?”海皇羞愧的快气绝了,自己是这么差劲的人?
“你想听?”昂禁挺惊讶的。
海皇总觉得听到了自己的差劲人生。他承认,有年在的关系,有事都不跟泓猊、陌憎说,也不太会拜托他们帮忙,因为自己相信,靠着人鱼前辈的经验,还有年的帮助,不论什么事都能独自咬牙撑过。
再说到泓猊是虹蜺一族,天生能算尽一切,感觉是神秘而令人畏惧的,海皇一直都担心自己是人鱼的事会被他算出,所以有心事也绝不会说。
这绝对不是害怕泓猊知道自己是人鱼,会做出什么事,只是不希望给他添麻烦,不想让自己的种族身分在将来某一天会连累他。
至于陌憎嘛,他是肯定将来会噬主的大风一族,海皇也说不出口。
即使自己愿意为这两个伙伴付出一切,但几乎是不交心的,不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心情,也不让他们可以掌握自己的想法。
说来也是,海皇道,“我会跟你谈白羽、朔弥,的确很奇怪。”
只是海皇没有发现,他会开口,是因为被昂禁操控。
“等等,我有时也会忘了配带黯蓝之控制。”海皇突然想到。
“你白痴啊?”右翼的吼声再起,轰隆隆的震得人耳际生疼。
翼左淡冷的嗓音跟着道:“讙兽要镇压人、控制人,要什么黯蓝之控制吗?他如果愿意,费心思画个符文、甩个眼神也就行了。”
“也是啦!”海皇低头叹气,可是得利的好像是自己?
海皇再问一句,“昂禁,你有让我做出什么会损害自身的控制吗?”
“我说过,我唯一的原则……”昂禁想重复一遍。
海皇接话了,“就是不给我添麻烦。”
“嗯。”昂禁头。
海皇突然发现自己哀怨、痛苦的很没意思。
“我开始认为自己像白痴了,要是泓猊在,肯定会这样骂我。”
海皇耸耸肩,笑了一下,动手将马尾绾扎起后,将黯蓝发带绑了回去。
“海皇?”昂禁惊愕的瞪大了眼。
“我们是伙伴吧?那你的武器由我收着,一直都是这样的,不是吗?”
海皇笑着,虽然右翼这时咆哮着大骂他是有被虐狂的变态,他依然很高兴。
昂禁呆呆的头,这可能是第一次,讙兽完全惊呆的瞬间。
一直像帝王一样,喜怒不形于色,保持悠哉笑意的他,难得的破例,都是因为这件事,看的出来,符文发带效果曝光的事,最受冲击的是他。
“虽然你想独占伙伴的想法有够变态。”
海皇仍然这么想,“可是你并没有做绝,我感受得到你的好意,也受到了你很多的照顾,但是,昂禁,这样下去是不行的,讙兽是如万兽之王般的种族没错,不过你跟我有另外一半是人。”
“嗯。”昂禁明白的。
海皇继续说:“自从每个人体内有一半是兽性基因开始,很多人都会受到种族的影响,在不同的层面偏执、疯狂,我也有,原本我这个种族是绝不给人挽回的机会,确定一切不再如自己所愿,就会宁死不活。”
“啊!”昂禁担心的上前,“那你现在?”
“每个种族到最后总会改变的,活了几百年,再坚定的思绪都会变动,以前的人不是老爱说什么‘滴水穿石’,或者是‘铁杵磨成绣花针’吗?”
海皇笑了,“再加上玄极跟泓猊有事先提醒,我也决定要改变这样的种族特性,而且你也要,昂禁,你是讙兽,却不能妄想要把别人完全操控在手。”
昂禁闭着眼,把这些话回想一遍,才想头——
右翼不屑的张狂叫着,“他如果会这么想,一百年前就不会诱骗翼左把黯青之服从戴上,导致恨到想宰了他,又没办法下手。”
轰隆隆的喊声不停,海皇受不了的想捂住耳朵,身旁的黯蓝发带已经无风自动的浮起,一前一后回绕成圆,将他护在其中。
“哼,虚伪的讙兽,在翼左面前这样保护伙伴,你要不要脸啊?”
右翼气得跳脚,才从原地跳起,以为会听见翼左的喝止,习惯性的顿了一下,没想到什么都没听见,令他不安的回头看去。
静静望着这里的翼左,脸色比之前所见还惨白几分。
“翼、翼左,你不要吓我。”右翼担心的飞快跑了过去。
“退后,别靠近。”翼左淡冷的声音乍起,右翼被迫退了几步。
“唔。”海皇知道翼左是蜚,是不能随意碰触的,不止是他有跟四尾一样,会让人倒霉的体质,还包括围绕着他的高温,绝对不能靠近,不然烧成灰烬大概是有望了,只是为什么翼左一开口,右翼就会无条件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