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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回 公子宋尝鼋构逆 陈灵公袒服戏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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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公子归生字子家,公子宋字子公,二人皆郑国(河南新郑)贵戚之卿也。郑灵公夷元年(-605),公子宋与归生相约早起,将入见灵公(姬夷)。公子宋之食指,忽然翕翕自动。何谓食指?第一指曰拇指,第三指曰中指,第四指曰无名指,第五指曰小指。惟第二指,大凡取食必用著他,故曰食指。公子宋将食指跳动之状,与归生观看。归生异之。公子宋曰:“无他。我每常若跳动,是日必尝异味。前使晋(山西汾城)食石花鱼,后使楚(湖北江陵)一食天鹅,一食合欢橘,指皆预动,无次不验。(谁人无食指?谁人无尝异味之时?子宋偏要跳动,以此构逆,即以此杀身,可见凡是异常之事,多半是不详之兆,未可欣然自喜也。)但不知今日尝何味耶?”将入朝门,内侍传命,唤宰夫甚急。公子宋问之曰:“汝唤宰夫何事?”内侍曰:“有郑客从汉江来,得一大鼋,重二百余斤,献于主公,主公受而赏之。今缚于堂下,使我召宰夫割烹,欲以享诸大夫也。”公子宋曰:“异味在此,吾食指岂虚动耶?”既入朝,见堂柱缚鼋甚大,二人相视而笑,谒见之际,余笑尚在。(见君犹笑,可见素日不是敬谨之人。)灵公(姬夷)问曰:“卿二人今日何得有喜容?”公子归生对曰:“宋与臣入朝时,其食指忽动,言‘每常如此,必得异味而尝之。’今见堂下有巨鼋,度主公烹食,必将波及诸臣,食指有验,所以笑耳!”灵公戏之曰:“验与不验,权尚在寡人也!”二人既退,归生谓宋曰:“异味虽有,倘君不召子,如何?”宋曰:“既享众,能独遗我乎?”至日晡(bū申时,下午3~5),内侍果遍召诸大夫。公子宋欣然而入,见归生笑曰:“吾固知君之不得不召我也。”已而,诸臣毕集,灵公(姬夷)命布席叙坐,谓曰:“鼋乃水族佳味,寡人不敢独享,愿与诸卿共之。”诸臣合词谢曰:“主公一食不忘,臣等何以为报!”(当以谋弑报之。)坐定,宰夫告鼋味已调,乃先献灵公(姬夷),公尝而美之。命人赐鼋羹一鼎,象著一双,自下席派起,(尊卑有序,国之所以治也,今赐食而自下席派起,虽是故意欲难子宋,而已先失尊卑之序,便可谓是乱兆。)至于上席。恰好到第一第二席,止剩得一鼎,宰夫禀道:“羹已尽矣,只有一鼎,请命赐与何人?”灵公(姬夷)曰:“赐子家。”宰夫将鼋羹致归生之前。灵公(姬夷)大笑曰:“寡人命遍赐诸卿,而偏缺子公,是子公数不当食鼋也!食指何尝验耶?”原来灵公故意吩咐庖人,缺此一鼎,欲使宋之食指不验,以为笑端。(即使不验,也没甚好笑。)却不知公子宋已在归生面前说了满话,今日百官俱得赐食,己独不与,羞变成怒。(食之不验,有何关系,而羞变怒,可笑。)径趋至灵公(姬夷)面前,以指探其鼎,取鼋肉一块啖之,曰:“臣已得尝矣!食指何尝不验也?”(即使要验食指,别人鼎中亦可取尝,何必定在君鼎?明是无礼于君。)言毕,直趋而出。灵公(姬夷)亦怒,投箸曰:“宋不逊,乃欺寡人!岂以郑无尺寸之刃,不能斩其头耶?”归生等俱下席俯伏曰:“宋恃肺腑之爱,欲均沾君惠,聊以为戏。何敢行无礼于君乎?愿君恕之!”灵公恨恨不已,君臣皆不乐而散。归生即趋至公子宋之家,告以君怒之意,“明日可入朝谢罪。”公子宋曰:“吾闻‘慢人者,人亦慢之。’君先慢我,乃不自责而责我耶?”归生曰:“虽然如此,君臣之间,不可不谢。”

次日,二人一同入朝。公子宋随班行礼,全无觳觫伏罪之语。倒是归生心上不安,奏曰:“宋惧主公责其染指之失,特来告罪。战兢不能措辞,望主公宽容之!”灵公(姬夷)曰:“寡人恐得罪子公,子公岂惧寡人耶?”拂衣而起。公子宋出朝,邀归生至家,密语曰:“主公怒我甚矣!恐见诛,不如先作难,事成可以免死。”(岂必作难方能免死耶?胡说之极。)归生掩耳曰:“六畜岁久,犹不忍杀之。(比物不以其伦,亦是语失。)况一国之君,敢轻言弑逆乎?”公子宋曰:“吾戏言,子勿泄也。”归生辞去。公子宋探知归生与灵公之弟公子去疾相厚,数有往来,乃扬言于朝曰:“子家与子良(去疾字。)早夜相聚,不知所谋何事,恐不利于社稷也。”归生急牵宋之臂,至于静处,谓曰:“是何言与?”公子宋曰:“子不与我协谋,吾必使子先我一日而死!”归生素性懦弱,不能决断,(懦弱无断,最是坏事。)闻宋之言,大惧曰:“汝意欲何如?”公子宋曰:“主上无道之端,已见于分鼋。若行大事,吾与子共扶子良为君,以亲昵于晋,郑国可保数年之安矣。”归生想了一回,徐答曰:“任子所为,吾不汝泄也。”公子宋乃阴聚家众,乘灵公(姬夷)秋祭斋宿,用重赂结其左右,夜半潜入斋宫,以土囊压灵公而杀之,托言“中魇暴死”。归生知其事而不敢言。按孔子作《春秋》,书:“郑公子归生弑其君夷。”释公子宋而罪归生,以其身为执政,惧谮(zèn诬陷,中伤)从逆,所谓“任重者,责亦重”也。圣人书法,垂戒人臣,可不畏哉!

次日,归生与公子宋共议,欲奉公子去疾为君。去疾大惊,辞曰:“先君尚有八子,若立贤,则去疾无德可称;若立长,则有公子坚在。去疾有死,不敢越也。”于是扶公子坚即位,是为襄公。总计穆公(姬兰)共有子十三人:灵公夷被弑,襄公坚嗣立,以下尚有十一子,曰公子去疾字子良,曰公子喜字子罕,曰公子騑字子驷,曰公子发字子国,曰公子嘉字子孔,曰公子偃字子游,曰公子舒字子印;又有公子丰,公子羽,公子然,公子志。襄公(姬坚)忌诸弟党盛,恐他日生变,私与公子去疾商议,欲独留去疾,而尽逐其诸弟。去疾曰:“先君梦兰而生,卜曰:‘是必昌姬氏之宗。’夫兄弟为公族,譬如枝叶盛茂,本是以荣。若剪枝去叶,本根俱露,枯槁可立而待矣。(比得最为切当,人乃多有偏与同气为仇,只是欠于打算耳。)君能容之,固所愿也。若不能容,吾将同行,岂忍独留于此,异日何面目见先君于地下乎?”襄公(姬坚)感悟。乃拜其弟十一人皆为大夫,并知郑政。(其后,诸大夫以字为氏,良氏、罕氏、驷氏、国氏、游氏、丰氏、印氏最盛,谓之七穆。)公子宋遣使求成于晋,以求安其国。此周定王(姬瑜)二年(-605)事也。

明年,为郑襄公(姬坚)元年(-604),楚庄王(芈旅)使公子婴齐为将,率师伐郑,问曰:“何故弑君?”晋使荀林父救之,(晋为伯主,不能讨弑君之罪,而反救之,主盟之义安在。)楚遂移兵伐陈(河南淮阳)。郑襄公(姬坚)从晋成公(姬黑臀)盟于黑壤。(即黄父,晋地。山西沁水县西北)

周定王(姬瑜)三年(-604),晋上卿赵盾卒。郤缺代为中军元帅,闻陈与楚平,乃言于成公(姬黑臀),使荀林父从成公率宋(河南商丘)、卫(河南滑县)、郑(河南新郑)、曹(山东定陶)四国伐陈(河南淮阳)。晋成公(姬黑臀)于中途病薨,乃班师。立世子孺(孺春秋作獳,nòu发怒的狗,rú朱獳,古代传说中的一种像狐狸而长有鱼鳍的野兽)为君,是为景公。是年,楚庄王(芈旅)亲统大军,复伐郑师于柳棼。(郑地。)晋郤缺率师救之,袭败楚师。郑人皆喜,公子去疾独有忧色。襄公(姬坚)怪而问之。去疾对曰:“晋之败楚,偶也。楚将泄怒于郑,晋可长恃乎?(借他人之力以胜人,而所胜者力又强于我,最是惹祸之端,去疾大有见识。)行见楚兵之在郊矣!”明年,楚庄王(芈旅)复伐郑,屯兵于颖水之北。适公子归生病卒,公子去疾追治尝鼋之事,杀公子宋,暴其尸于朝,(可见食指之动,正是妖异。)斫子家之棺而逐其族。遣使谢楚王(芈旅)曰:“寡人有逆臣归生与宋,今俱伏诛。寡君愿因陈侯(妫平国)而受歃于上国。”庄王许之。遂欲合陈、郑同盟于辰陵之地,(陈地。)遣使约会陈侯。使者自陈还,言:“陈侯(妫平国)为大夫夏征舒所弑,国内大乱。”有诗为证:

周室东迁世乱离,纷纷篡弑岁无虚。

妖星入斗征三国,又报陈侯遇夏舒。

话说陈灵公讳平国,乃陈共公朔之子,在周顷王(姬壬臣)六年(-613)嗣位。为人轻佻惰慢,(人家子弟若有了这四个字,便是败家之兆,况国君乎?)绝无威仪。且又耽于酒色,逐于游戏。国家政务,全然不理。宠著两位大夫,一个姓孔名宁,一个姓仪名行父,都是酒色队里打锣鼓的。(打锣鼓吃酒可也,色中亦要打锣鼓乎?奇事,一笑。)一君二臣,志同气合,语言戏亵,各无顾忌。其时朝中有个贤臣,姓泄名冶,是个忠良正直之辈,遇事敢言,陈侯(妫平国)君臣,甚畏惮之。又有个大夫夏御叔,其父公子少西,乃是陈定公之子。少西字子夏,故御叔以夏为字,又曰少西氏,世为陈国司马之宫,食采于株林。(陈邑名,今开封府柘城县地。河南西华西南)

御叔娶郑穆公(姬兰)之女为妻,谓之夏姬。那夏姬生得蛾眉凤眼,杏脸桃腮,有骊姬、息妫之容貌,兼妲己、文姜之妖淫。见者无不消魂丧魄,颠之倒之。更有一桩奇事:十五岁时,梦见一伟丈夫,星冠羽服,自称上界天仙,与之交合,(天仙好偷妇人,况凡人乎?一笑。)教以吸精导气之法。与人交接,曲尽其欢,就中采阳补阴,却老还少,名为“素女采战之术”。(天仙又会传授房术,岂非奇事?)在国未嫁,先与郑灵公(姬夷)庶兄公子蛮,兄妹私通,不勾三年,子蛮殀(同夭)死。(好天仙弟子,开手便先断送了一个哥哥。)后嫁于夏御叔为内子,生下一男,名曰征舒。征舒字子南,年十二岁上,御叔病亡。夏姬因有外交,留征舒于城内,从师习学,自家退居株林(河南西华西南)。孔宁、仪行父,向与御叔同朝相善,曾窥见夏姬之色,各有窥诱之意。(红粉情多销骏骨,金兰谊薄惜娥眉二语,令人哭杀多少朋友。)夏姬有侍女荷华,伶俐风骚,惯与主母做脚揽主顾。孔宁一日与征舒射猎郊外,因送征舒至于株林,留宿其家。孔宁费一片心机,先勾搭上了荷华,赠以簪珥,求荐于主母,遂得入马,窃穿其锦裆(裤也。)以出,夸示于仪行父。(偷妇人,偏要在人前卖俏,大是今人毛病,不意孔宁已先行之。一笑。)行父慕之,亦以厚币交结荷华,求其通款。

夏姬平日窥见仪行父身材长大,鼻准丰隆,(人道这八个字断送多少好妇人,予谓这八个字断送多少好男子。)也有其心。遂遣荷华约他私会。仪行父广求助战奇药,以媚夏姬,夏姬爱之,倍于孔宁。(妇人偷汉,却说不是为淫,吾所不信,观此益明。)仪行父谓夏姬曰:“孔大夫有锦裆之赐,今既蒙垂盼,亦欲乞一物为表记,以见均爱。”夏姬笑曰:“锦裆彼自窃去,非妾所赠也。”因附耳曰:“虽在同床,岂无厚薄?”乃自解所穿碧罗襦(短衣也。)为赠。仪行父大悦。自此行父往来甚密,孔宁不免稍疏矣。有古诗为证:

郑风何其淫?桓武化已渺。

士女竞私奔,里巷失昏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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