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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回 杀宁喜子鱄出奔 戮崔杼庆封独相(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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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却说宋左师向戍,倡为弭兵之会,面议交见之事。晋正卿赵武,楚令尹屈建,俱至宋地,各国大夫陆续俱至。晋之属国鲁(山东曲阜)、卫(河南滑县)、郑(河南新郑),从晋营于左;楚之属国蔡(河南上蔡)、陈(河南淮阳)、许(河南许昌),从楚营于右。以车为城,各据一偏。宋是地主,自不必说。议定:照朝聘常期,楚之属朝聘于晋,晋之属亦朝聘于楚。其贡献礼物,各省其半,两边分用。其大国齐、秦,算做敌体与国,不在属国之数,各不相见。(既不在会,能保二国之无事乎?二国若仍复有事,是此举为虚设也。)晋属小国,如:邾(山东邹县)、莒(山东莒县)、媵(山东滕县)、薛(山东滕县南四十里)。楚属小国,如:顿(河南商水)、胡(安徽阜阳)、沈(河南平舆北)、麇。有力者自行朝聘,无力者从附庸一例,附于邻近之国。遂于宋西门之外,歃血订盟。楚屈建暗暗传令,衷甲将事,意欲劫盟,袭杀赵武。(晋人此时亦危矣哉。)伯州犁固谏乃止。

赵武闻楚衷甲,以问羊舌肹,欲预备对敌之计。羊舌肹曰:“本为此盟以弭兵也。若楚用兵,彼先失信于诸侯,诸侯其谁服之!子守信而已,何患焉。”(迂腐可笑,又是第二个宋襄[子兹父]。)及将盟,楚屈建又欲先歃,使向戍传言于晋。向戍造晋军,不敢出口,其从人代述之。赵武曰:“昔我先君文公(姬重耳),受王命于践土(河南花园口黄河北岸),绥服四国,长有诸夏。楚安得先于晋?”向戍还述于屈建。建曰:“若论王命,则楚亦尝受命于惠王(姬阆)矣。所以交见者,谓楚、晋匹敌也。晋主盟已久,此番合当让楚。若仍先晋,便是楚弱于晋了,何云敌国?”(楚闻争歃,亦当于第二次,今初会定盟,便要争先,目中已无晋矣。)向戍复至晋营言之。赵武犹未肯从,羊舌肹谓赵武曰:“主盟以德不以势。若其有德,歃虽后,诸侯戴之。如其无德,歃虽先,诸侯叛之。且合诸侯以弭兵为名,夫弭兵天下之利也,争歃则必用兵,用兵则必失信。是失所以利天下之意矣。子姑让楚。”赵武乃许楚先歃,(姑勿论中夏外夷,只是晋是侯爵,楚是子爵,序爵歃盟,亦应晋先,楚人争歃,是楚先不肯弭兵,其曲在楚不在晋,而叔向说之赵武许之,晋力之弱已可见矣,所以遂不能复伯矣。)定盟而散。时卫石恶与盟,闻宁喜被杀,不敢归卫,遂从赵武留于晋国。自是晋、楚无事。不在话下。

再说齐右相崔杼,自弑庄公(姜光),立景公(姜杵臼),威震齐国。左相庆封性嗜酒,好田猎,常不在国中。崔杼独秉朝政,专恣益甚,庆封心中阴怀嫉忌。崔杼原许棠姜立崔明为嗣,因怜长子崔成损臂,不忍出口。崔成窥其意,请让嗣于明,愿得崔邑(山东章丘西北)养老。崔杼许之。东郭偃与棠无咎不肯,曰:“崔,宗邑也,必以授宗子。”(独不念宗子之位是成所让乎?)崔杼谓崔成曰:“吾本欲以崔予汝,偃与无咎不听,奈何?”崔成诉于其弟崔疆。崔疆曰:“内子之位,且让之矣,一邑尚吝不予乎?吾父在,东郭等尚然把持;父死,吾弟兄求为奴仆不能矣。”(却也虑得是。)崔成曰:“姑浼(měi恳托)左相(庆封。)为我请之。”成、疆二人求见庆封,告诉其事。庆封曰:“汝父惟偃与无咎之谋是从,我虽进言,必不听也。异日恐为汝父之害,何不除之?”成疆曰:“某等亦有此心,但力薄,恐不能济事。”庆封曰:“容更商之。”成、疆去,庆封召卢蒲嫳述二子之言。卢蒲嫳曰:“崔氏之乱,庆氏之利也。”庆封大悟。过数日,成、疆又至,复言东郭偃、棠无咎之恶。庆封曰:“汝若能举事,吾当以甲助子。”乃赠之精甲百具,兵器如数。成、疆大喜,夜半率家众披甲执兵,散伏于崔氏之近侧。东郭偃、棠无咎每日必朝崔氏,候其入门,甲士突起,将东郭偃、棠无咎攒戟刺死。崔杼闻变大怒,急呼人使驾车,舆仆逃匿皆尽,惟圉人(养马者。)在厩。乃使圉人驾马,一小竖为御,往见庆封,哭诉以家难。(家难不能自制而反谋他人已误,况所谋之人又不善耶?)庆封佯为不知,讶曰:“崔、庆虽为二氏,实一体也。孺子敢无上至此!子如欲讨,吾当效力。”崔杼信以为诚,乃谢曰:“倘得除此二逆,以安崔宗,我使明也拜子为父。”庆封乃悉起家甲,召卢蒲嫳使率之,吩咐:“如此如此。”卢蒲嫳受命而往。

崔成、崔疆见卢蒲嫳兵至,欲闭门自守。卢蒲嫳诱之曰:“吾奉左相之命而来,所以利子,非害子也。”成谓疆曰:“得非欲除孽弟明乎?”疆曰:“容有之。”乃启门纳卢蒲嫳。(东郭偃、棠无咎虽可恶,而明无与也,奈何亦欲杀之乎?倘成、疆当日不以杀明为利,则受祸未至若斯之惨也。贼人自贼,可畏哉。)嫳入门,甲士俱入。成、疆阻遏不住,乃问嫳曰:“左相之命何如?”嫳曰:“左相受汝父之诉,吾奉命来取汝头耳!”喝令甲士:“还不动手!”成、疆未及答言,头已落地。卢蒲嫳纵甲士抄掳其家,车马服器,取之无遗,(好一笔现成生意。)又毁其门户。棠姜惊骇,自缢于房。惟崔明先在外,不及于难。卢蒲嫳悬成、疆之首于车,回复崔杼。杼见二尸,且愤且悲,问嫳曰:“得无震惊内室否?”嫳曰:“夫人方高卧未起。”(用兵杀人是何等事,岂有家中人尚高卧未起者?即使果然,又何自而知之乎?明是漏空语。)杼有喜色,谓庆封曰:“吾欲归,奈小竖不善执辔,幸借一御者。”卢蒲嫳曰:“某请为相国御。”崔杼向庆封再三称谢,登车而别。行至府第,只见重门大开,并无一人行动。比入中堂,直望内室,窗户门闼,空空如也。(搬得仔细。)棠姜悬梁,尚未解索。(高字一也,只卧字与吊字有别耳。)崔杼惊得魂不附体,欲问卢蒲嫳,已不辞而去矣。遍觅崔明不得,放声大哭曰:“吾今为庆封所卖,吾无家矣,何以生为?”亦自缢而死。杼之得祸,不亦惨乎?髯翁有诗曰:

昔日同心起逆戎,今朝相轧便相攻。

莫言崔杼家门惨,几个奸雄得善终!

崔明半夜潜至府第,盗崔杼与棠姜之尸,纳于一柩之中,车载以出。掘开祖墓之穴,下其柩,仍加掩覆。惟圉人一同做事,(有一个人终是不妥。)此外无知者。事毕,崔明出奔鲁国。庆封奏景公(姜杵臼)曰:“崔杼实弑先君,不敢不讨也。”景公(姜杵臼)唯唯而已。庆封遂独相景公。以公命召陈须无复归齐国。须无告老,其子陈无宇代之。此周灵王(姬泄心)二十六年(-546)事也。

时吴(江苏无锡)、楚(湖北江陵)屡次相攻,楚康王(芈昭)治舟师以伐吴。吴有备,楚师无功而还。吴王余祭,方立二年,好勇轻生。(想亦为有季札在念耳。)怒楚见伐,使相国屈狐庸,(巫臣子。)诱楚之属国舒鸠(群舒中之一种,地在今庐江县西。安徽舒城县舒鸠城)叛楚。楚令尹屈建帅师伐舒鸠,养繇基自请为先锋。屈建曰:“将军老矣!舒鸠蕞尔国,不忧不胜,无相烦也。”养繇基曰:“楚伐舒鸠,吴必救之。某屡拒吴兵,熟知军情,愿随一行,虽死不恨!”(此语自从屈建说他老字来。)屈建见他说个“死”字,心中恻然。基又曰:“某受先王知遇,尝欲以身报国,恨无其地。今须发俱改,设一旦病死牖下,乃令尹负某矣。”(愿死沙场,自不失为壮士之志。)屈建见其意已决,遂允其请,使大夫息桓助之。

养繇基行至离城,(舒鸠城名。)吴王之弟夷昧,同相国屈狐庸率兵来救。息桓欲俟大军,养繇基曰:“吴人善水,今弃舟从陆,且射御非其长,乘其初至未定,当急击之。”遂执弓贯矢,身先士卒,所射辄死,吴师稍却。基追之,遇狐庸于车,骂曰:“叛国之贼!敢以面目见我耶?”欲射狐庸。狐庸引车而退,其疾如风。基骇曰:“吴人亦善御耶?恨不早射也。”说犹未毕,只见四面铁叶车围裹将来,把基困于垓心。(内中想有吴人用计。)乘车将士,皆江南射手,万矢齐发,养繇基死于乱箭之下。楚共王(芈审)曾言其恃艺必死,验于此矣。息桓收拾败军,回报屈建。建叹曰:“养叔之死,乃自取也!”乃伏精兵于栭(音而。)山,使别将子疆以私属诱吴交锋,才十余合遂走,狐庸意其有伏不追。夷昧登高望之,不见楚军,曰:“楚已遁矣!”遂空壁逐之。至栭山之下,子疆回战,伏兵尽起,将夷昧围住,冲突不出。却得狐庸兵到,杀退楚兵,救出夷昧。吴师败归。屈建遂灭舒鸠(安徽舒城县舒鸠城)。

明年,楚康王(芈昭)复欲伐吴,乞师于秦,秦景公(嬴石)使弟公子针帅兵助之。吴盛兵以守江口,楚不能入。以郑久服事晋,遂还师侵郑。(然则盟宋让歃,何为也哉?)楚大夫穿封戍,擒郑将皇颉于阵。公子围欲夺之,穿封戍不与。围反诉于康王(芈昭),言:“已擒郑将皇颉,为穿封戍所夺。”未几,穿封戍解皇颉献功,亦诉其事。康王(芈昭)不能决,使太宰伯州犁断之。犁奏曰:“郑囚乃大夫,非细人也,问囚自能言之。”(即使细人,未有不能言被擒之人者,此语便有蹻蹊。)乃立囚于庭下。伯州犁立于右。公子围与穿封戍立于左。犁拱手向上曰:“此位是王子围,寡君之介弟也。”复拱手向下曰:“此位为穿封戍,乃方城外之县尹也。谁实擒汝?可实言之!”皇颉已悟犁之意,有心要奉承王子围,伪张目视围,对曰:“颉遇此位王子不胜,遂被获。”穿封戍大怒,遂于架上抽戈欲杀公子围。(不逐伯州犁而逐子围,终是武夫粗处。)围惊走,戍逐之不及。伯州犁追上,劝解而还。言于康王(芈昭),两分其功。复自置酒,与围、戍二人讲和。(是非不容两立,两分其功,何也?不特伯州犁之私,即楚康想已心偏矣。)今人论徇私曲庇之事,辄云:“上下其手”,盖本伯州犁之事也。后人有诗叹云:

斩擒功绩辨虚真,私用机关媚贵臣。

幕府计功多类此,肯持公道是何人!

却说吴之邻国名越,(今浙江。诸暨)子爵,乃夏王禹之后裔,自无余始封;自夏历周,凡三十余世,至于允常。允常勤于为治,越始强盛,吴忌之。余祭立四年,始用兵伐越,获其宗人,刖其足,使为阍,守“余皇”大舟。(余皇,吴舟名。)余祭观舟,醉卧,宗人解余祭之佩刀,刺杀余祭。从人始觉,共杀宗人。余祭弟夷昧,以次嗣立,以国政任季札。札请戢兵安民,(意在此四字,其贤可知。)通好上国,夷昧从之。乃使札首聘鲁国,求观五代(唐、虞、夏、商、周。)及列国之乐,札一一评品,辄当其情,鲁人以为知音。次聘齐,与晏婴相善。次聘郑,与公孙侨相善。及卫,与蘧瑗相善。遂适晋,与赵武、韩起、魏舒相善。所善者皆一时贤臣,札之贤亦可知矣。(方以类聚,物以群分,以此观人,最准最确。)要知后事,再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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