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来,从底下吹进了几声哀切的玄管声音到我们的耳里,她微微的抖了一抖,我就用一只手拍上她的肩头,一只手围抱着她说:
“月英!我们下去罢,这儿冷得很。底下还有坤戏哩,去听她们一听,好么?”
寻到了楼下的坤戏场里,她似乎是想起了从前在舞台上的时候的荣耀的样子,脸上的筋肉,又松懈欢笑了开来。本来我只想走一转就回旅馆去睡的,可是看了她的那种喜欢的样儿,又不便马上就走,所以就捱上台前头去拣了两个座位来坐下。
戏目上写在那里的,尽是些胡子的戏,我们坐下去的时候,一出半场的《别窑》刚下台,底下是《梅龙镇》了,扮正德的戏单上的名字是小月红。她看了这名字,用手向月字上一指,戏我笑着说:
“这倒好像是我的师弟。”
等这小月红上台的时候,她用两手把我的手捏了一把,身子伏向前去,脱出了两只眼睛,看了个仔细,同时又很惊异的轻轻叫了一声:
“啊,还不是夏月仙么?”
她的这一种惊异的态度,触动了四边看戏的人的好奇心,大家都歪了头,朝她看起了,因而台上的小月红,也注意到了她。小月红的脸上,也一样的现了一种惊异的表情,向我们看了几眼,后来她们俩居然微微的头招呼起来了。
她惊喜得同小孩子似的把上半身颠了几颠。一边笑着招呼着,一边也捏紧了我的两手尽在告诉我说:
“这夏月仙,是在天桥儿的时候,和我合过班的。真奇怪,真奇怪,她怎么会改了名上这儿来的呢?”
“噢!和你合过班的?真是他乡遇故知了,你可以去找她去。等她下台的时候,你去找她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