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韵潜在暗处,轻轻一笑,鬼魅般地消失在夜色当中。今晚,她还有很多事做呢。
“惟正贤侄,吾于芦州遍撒入城的传单中惊见我麟州杨家二十年前所用军中秘语,惊讶不胜,依之联络,不想竟是贤侄到了两军阵前,我于城中苦苦思虑守城之法,竟不知芦州杨浩已与我折杨两家缔结同盟,且由贤侄代之掌军,亲人相见,如此场面,不胜唏嘘,庆王耶律盛,乱臣贼子耳,如非得已,我主实不愿触怒契丹,与之结盟互助口惟正贤侄信中所言,正可解我主之困,唯侄年少,难为麟府芦三州代表,若杨太尉果有诚意,还请太尉亲笔写下盟书,加盖太尉印绶,我见盟书,必依喏行那驱虎吞狼之计。
届时,尔等可继续佯攻,我使城中守军与耶律斜轸苦战,消耗双方兵力,待战事糜烂不可收拾,吾为内应,银州唾手可得,庆王死,契丹亦元气大伤,当暂无西进之力。事成之后,契丹铲除叛逆,杨浩声威大噪,至于银州归属,当依前约,归我汉国所有。那时我当劝国主西迁银州,麟、府、银、芦四州一旦结盟,东抗宋国,北拒契丹,可保无忧矣……”
继嗣堂当年曾想扶持火山王杨衮吞并折家,当时双方合作密切,对杨家这门通信秘语了如指掌,后来杨衮坐拥麟州,不敢与折家为敌,反而翻脸收拾继嗣堂的人,这门已为外人所知的秘语便也弃之不用了。
弃之不用的东西就不会慎重保密,于是渐渐流入一些有心人耳中。
契丹虽是尚武之国,最好征战,但是并非只知莽打莽干的莽夫,他们是很重视细作秘探作用的,大量派遣秘探进入中原,甚至劝反了山东东道的几名宋朝官员,就是契丹细作的功劳。对西北诸藩,虽非契丹关注的重,但是也有他们的细作活动,这门已经泄露的通信秘语被他们的人搞到了手,做为参考送回了北国口隆兴翼是庆王耶律盛手下谋士,也曾仔细研究过它的破译规律。
如今见刘继业信中提及传单是麟州杨家多年前弃之不用的秘语,他忙取出自己当年做过的笔记对照进行破译,果见那传单土是简要说明了时间、地、传信人的身份和约见的请求。结合刘继业这封信看,双方已不是第一次接触了。
那时候的秘码通讯比较简单,只能简略地表述时间、地、需求等等,如果要表达详细的内容,还得用正常的文字交流,所以传单上表述的内容有限,隆兴翼看过了这封信,又拿着破译的那张传单冷笑一声,振衣而起道:“走,去见庆王大人!”
银州城自从来了庆王耶律胜,虽然府库充实,可是为了激励三军士气,招揽民心,庆王还是吃了许多大户,可是除了与契丹人关系密切的一些豪绅巨商,却有一户人家,虽与契丹素无往来,也是安然无恙,而且甚受庆王礼遇,那就是银州李家。
银州李家,是真正的陇西李氏后人,与夏州李氏不是一回事口夏州李氏本姓拓拔,是(这两字看不清)王的后裔,而陇西李自秦汉至今,一直是汉家正统。当年的大唐天子李世民,想给自己找个根正苗红的出身,也要攀高枝儿,说他是西凉武昭王李嵩的后人,李嵩就是陇西李氏的杰出人物。不过李世民想鱼目混珠,时人却是不接受的。当时僧人法琳就当即给了他一个难堪,驳斥皇帝说:“琳闯拓跋达闺,唐言李氏,陛下之李,斯即其苗,非柱下陇西之流也。”他直言不讳地说李世民是鲜卑拓跋达闺的后代,并不是陇西大族李氏后人,如果手中没有确凿的证据,他再狂妄,也不敢在皇帝面前口出狂言的,弄得李世民当时好生没趣。
李世民实是胡人,有许多珠丝马迹可寻的,比如大唐宗室世系谱中所载,在北魏时他们的先祖叫李初古拔。李渊祖父李虎的兄长叫起头,还有个站弟叫乞豆,李起头的儿子叫达摩,都是鲜卑族名,李家也承袭了很浓重的胡风,比如玄武门之变后,李世民拥兵入宫,向李渊,请罪,时跪吮他的**,就是铁证如山的胡人习俗。
但是不管别人怎么说,李世民仍然自认陇西李氏后裔,利用权力篡改史书,矫饰出身欺瞒后人,不可避免的,他对自己攀了亲戚的陇西李氏要给予许多照顾。所以陇西李氏得到了很大的发展,成为当地首屈一指的豪门世家。如今大唐已烟消云散,陇西李氏的分支后裔也大多流落到了中原,不过在陇西,还有一支真正的李氏族裔,其家主就住在银州,号称银州李氏。
银州李氏的族长叫李一德,字君子。银州城四分之一的百姓是其族裔宗亲,与其姻亲往来关系牵绊的百姓更有半城之数,因此又被人尊称为李半城。这样一个人物,不管谁占了银州,除非他只想得到一座空城,否刚对李半城都不敢不敬的,所以如今的银州虽然兵荒马乱的,李一德家中却是安静如昔。
夜深了,清风习习,凉月当空,蟋蟀在草丛中唧唧鸣叫。一道身影飞快地绕过曲苑回廊,行过几处房舍,飞身上了一座亭阁。
这人是竹韵,李家也虽然是头一遭来,不过大户人家的建筑都有一定的规制,主房、客房、前厢、后厢,都有一定之规,只要熟谙这些建筑规矩的人,从房舍建筑上就能知道哪里是府中主人的居处,哪间屋子是一家之主的卧室。她站在亭上仔细打量一番,便飞身掠进一处垂花耳门,沿着一各碎石铺就的小径鬼魅般向前奔去”
李老爷子已经睡了,宽敞的雕花大床上,一个体态丰腴、姿容明艳的少*妇穿着薄如蝉翼的羽衣横陈榻上,脸蛋儿红扑扑的,带着一抹酒醉似的酡红,睡梦中犹自露出满足、甜蜜的微笑。枕在她玉壁上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老者,浓眉阔口,一部花白的胡须,正发出微微的酣声。
竹韵掌着好,笑微微地俯身看了看一树梨花压海棠,满堂春意燕**的旖旎景象,转身把灯放在桌上,悠然自若地负着手,踱着步子打量起房中恃形来。
她虽不是钟鸣鼎食的世家子弟,但是自幼为继嗣堂做事,见惯了豪绰的居室,李一德这处卧室,拿帷床席,皆极珍异,富丽华贵之中双不带一丝俗气,世家有此气派本不稀奇,可是西北苦寒之地,有这样一户人家,却是难能可贵了。
竹韵在桌边坐下,顺手拈起壶来,斟了杯凉茶,喝了一口,赞道:“好茶,沏泡如此之久,滋味一不变,这茶好,茶具也好。,她一说话,榻上的李一德猛地惊醒,霍地一下坐了起来,薄余滑落,露出**而结实的古铜色肌肤。年逾六旬的老人,竟有这样强健的体魄,平素保养的着实不错。
竹韵笑吟吟地坐在那儿,丝毫不介意李一德那**的身躯,她妩媚地眨眨眼睛,甜甜地道:“李老爷子,您好小”
“你是谁?”李一德嗔目一喝,旁边睡的正香的那个侍妾也惊醒了,陡见房中坐着一个一身青衣的俏姑娘,身前还横着一口宝剑,不禁惊叫了一声:“啊!”
竹韵笑道:“银州李氏,传承至今,殊为不易。李老爷子乐施好善,扶危济困,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素有君子德之称,如今眼见大祸临头,小女子着实不忍,今晚冒险闯来,是给老爷子指迷津来了,老爷子不欢迎么?”
“啊!”那美妾又尖叫了一声,竹韵黛眉微蹙,轻嗔道:“老爷子,能让你的女人闭嘴吗?”
“啊!”那美妾随之又叫了一声,李一德蹙眉喝道:“出去!”
那美妾慌慌张张地爬起来,也顾不得春光外泄,拔腿就跑,这时门外有人叫道:“老爷子,出了什么事?”
李一德道:“老夫没事,大呼小叫的做甚么,都滚得远远儿的。”
待那妾室出去,李一德把薄翕往身上一围,腾地一下跳落地上,赤着一双大脚板便向竹韵走来,从容不迫地在她对面坐下,上下打量她一番,开口问道:“姑娘自何处来,奉何人所命,要与老夫说些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