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如果是在喀拉汗国的胁迫之下,高昌国也未必就不会对我们起了歹意。我们若是挟起尾巴取道阿尔金山,悄悄赶往约昌,正是壮其城心,借道高昌,反而可以耀我军威,打消他们的妄念,嘿!西域诸国,哪个不是欺软怕硬呢!
他们一旦借道于我,那就走向我靠近了一步,轻易来说,就不会再投向咯拉汗王国口同时,我打算派一个商贸使团与援军一同前往,大棒加胡萝卜,呵呵,也就是软硬兼施的意思……”
杨浩事前已经做足了功大,侃侃说来胸有成竹:“高昌以畜牧为生,高昌王、王后、太子均各有领地和马场,在他们那儿,好马一匹值绢一正,差马仅供肉食,每匹只值绢一丈,贵族食马肉,平民食羊及野鸭、雁等为食,因为周围国家都有自己的马场,他们的马销路少,所以生活极其贫苦。
本帅通过一笑楼,从中原廉价买进了大批丝绸,本来是要充作军饷之用,此番正好用上,我可遣一使团,携带高昌国匿乏的丝绸、瓷器、茶叶、盐巴前往贸易,换取他们的马匹、布匹、招皮、玉器、琥珀、室刀、镇铁剑、药材等等,一面以军威震慑他们、一面以商贸的甜头羁廉他们,高昌就能成为我远征军的后勤补给基地。到了于阒之后,军需插得自然要于阒国来承担,这一倒无需担心。至于如何作战么……
杨浩转向三人,微微一笑:“喀拉汗军自西而来,约昌却是于阒国最东边的城市,喀拉汗人是不可能打到约昌的,如何他们已打到约昌,那于阒也就亡了国,咱们直接打道回府算了。所以,远征军进入于阒后的这第一个立足之地,不会有凶险,接下来,就是与于阅国人取得联系,共同作战,迎战嚓拉汗军了。”
木恩听到这里,方才微微头,踏前一步,振声请命道:“末将明白了,末将愿领军往援于闽……”
艾义海怪叫道:“木将军,你可不能跟我抢啊,这差使大帅已经许给我了。”
“哦?”
木恩和李华庭看了看艾义海,再看向杨浩,神情都有些宾异,艾义海善打猛仗硬仗,在战场上是个十分难缠的角色,这个他们自然知道,可是艾义海此人性情暴躁,作风狂野,向来有前无后,让他单独领军远出千里,谁能放心得下?
二人不太相信杨浩会委派艾义海做为援救于阒国的三军主帅,是以都向他望来,杨浩笑道:“此番往高昌、于阒,自然需要一位使者的,这位使者,由张家来出。至于统兵主将,不错,本帅的确属意艾将军。”
李华庭是降将,资历浅,不好表什么态,木恩却抢前一步,说道:“大帅,艾将军……”
杨浩摆手道:“孤军远战,处境险恶,对手又是骁勇善战的喀拉汗人,这种情形下,艾将军正是最佳人选,我大军此去,若能成为喀拉汗人的克星,威震西域,那这员大将,便非艾将军莫属了。”
艾义海一听大为得意,也了两个袍泽一眼,脸上满是沾沾自喜的表情。
杨浩夸奖完了,却把脸一板,对他道:“艾将军,此番远征于阒,我可是把凉州、肃州、瓜沙的精兵都交给你了,异域他乡,人地两生,打胜仗不容易,如何尽可能地保全咱们的将士,更是大不易,你不要一味想着打仗可立战功,要好好想想如何打上一场大胜仗,又能把咱们这支军队完完整整地带回来,本帅把这重任交给你,把这些兵交给你,你可莫要让本帅失望。”
艾义海一抱拳,大声应道:“大帅放心,艾义海绝不会让大帅失望。”
木恩茫然道:“大帅,艾将军征于阒,那末将做什么?”
杨浩道:“你,就为本帅守住阳关和玉门关!艾将军一上路,本帅就得回师甘州了。如果艾将军惨败于阒,命丧他乡,说不定战火就会直接烧到玉门关来,那时候……为我守住两关,不使外敌入侵一步,不使本帅后院起火,首尾两顾的重任,就全要靠你了。”
艾义海一听大是不忿,刚想撞几句,可是话到嘴边,心里忽然翻了个个儿。他仔细想想杨浩的话,脸上倨傲狷狂的神情渐渐敛去,换上了一副谨慎凝重的神情,沉声道:“大帅,艾义海此去,定会谨慎小心,不辱使命!”
杨浩欣然一笑,说道:“那样最好,本帅若信不过你,也不会把这件重任交给你。你们现在就母去各自准备吧,三日之后,艾将军远征于阅,李将军随本帅回返夏州,看看两线作战,比一比,谁能打个漂漂亮亮的大胜仗!”
甘州汗帐王庭上,双方的激瓣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阿里王子和阿古丽王妃互相攻许,彼此贬斥,已经完全不顾母妃和王子的身份。
而仆固浑氏、拔野古氏、同罗思结氏、动罗葛氏各大部落首领也微微加入了战团,各自拥护一方,针锋相对,毫不示弱。
阿古丽王妃激动的满脸红晕,大声说道:“大汗,事实证明,阿里的猜测从一开始就完全是错的。夏州军虚张声势,本已不克久战,如果我们一直坚守城池,夏州军早已绝望退却了,可阿里王子是怎么说的?他一味撺掇大汗弃城逃入大漠,三番五次催我各部强行突围,如果不是他一意孤行,估固浑部、动罗葛部在夏州…损失怎会如此惨重?”
阿古丽王妃这一说,估固浑、动罗葛诸部的族长和头领们登时连声附和,估固浑首领苏尔曼更是老泪纵横,他的两个儿子都在强行突围时惨死在夏州军的陌刀阵下了,陌刀之下,人马俱碎,其状惨不忍睹。大漠男儿,马革裹尸寻常事,可这牺牲本来是可以避免的啊,老来丧子,怎能不一掬伤心之泪。
夜落讫大汗盘膝坐在白熊皮的王座上,双目似阖非阖,始终一言不发。
夜落讫占据甘州这些年来,已渐渐接受了汉人的一些生活习惯,虽然他在城中还没有毡帐,不过早已盖了一座金碧耀煌的王宫,这王宫自然比毡帐住着舒坦,所以夜落讫大汗平时都居住在王宫里面,那大汗的毡帐只是做做样子,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踏进去一步了。
这座宫殿是汉人工匠建造的,不但富丽堂皇,而且拢音效果极好,阿古丽王妃站在庭中说话,声音悠远传开,站在大殿每一个角落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有人出声应和,自然有人出声反对,站在阿里王子一边的拔野古氏、同罗思结氏头人们马上就站出来进行反驳。
阿里王子不阴不阳地道:“目前围城之军虽已退却,可杨浩的主力却还在瓜沙那边,焉知他回师途中,不会顺手抄了我甘州城?以父汗的安危和我甘州城十万军民的性命打赌,这个赌注下得实在是太大了,七王妃可以不在乎,身为父汗的儿子,我阿里却不能不在乎。”
阿古丽王妃十三娘怒道:“大汗之安危,甘州军民之安危,我如何便不在乎了?”
阿里王子冷笑一声,负起双手,仰望殿承尘,悠悠地道:“父汗令你入杨浩军营行刺,他们竟然识破了我们的计策,反而将计就计打了我们一个埋伏,他们营中主将能掐会算不成?而你……阿古丽王妃,既然被人识破身份,居然还可以从万马军中从容逃脱,不伤分毫,这份本事,就更走了得了。
阿古丽气得娇躯乱颤,反唇相讥道:“杨浩营中,没有人能掐会算,可是如果有人施计拙劣,人家还看不破吗?我一个女子,假意投降,趁乱逃脱并不稀罕有,倒是阿里王子你,于乱军之中受伤被擒,竟然还能只身夺马,逃出生天,这才真是不可思议。”
阿里王子大怒,嗔目喝道:“你言下何意?我是父汗的儿子,难道会背叛父汗吗?”
阿古丽王妃十三娘把酥胸一挺,娇声反驳:“我是大汗的王妃,难道我会投靠汉人?”
“好啦好啦,如此吵闹,成何体统!”
夜落讫断喝一声,霍地站起来,他在王座前缓缓踱了几步,回首问道:“阿古丽,依你之见,本王如今应该怎么做?”
阿古丽王妃急忙道:“大汗,若敌尚未至,咱们先已弃城而逃,威风扫地之余,如何称雄西域?如果让杨浩顺利得了这座空城,派一支兵马驻守,咱们再想取回来,岂不是难如登天?如今宋国讨伐麟府,正是我们的天赐良机。杨浩虽拥重兵于瓜沙,可是他的根基之地正受到攻击,他岂能不急如风火地赶回夏州去?哪有余暇再打我甘州。
依我之见,咱们应该令域内各部多筹粮草屯于甘州,据甘州而观河西形势。杨浩驰援夏州时,我们可以出兵抄他的后路,如果杨浩防范严密,不予机会,我们便可在他退兵之后,上下其手,对西路,扶助肃、瓜、沙、凉诸州不肯臣服于杨浩的权贵世家,煽动他们造杨浩的反,重现河西旧势。
对东路,则可以观望夏州战事行色,杨浩虽然势大,可是与实力雄厚的宋廷比起来,却如狼搏雄狮,难有胜算,等到杨浩落了下风出现败势时,我们就可以立即进兵,趁他自顾不暇时吞并灵、兴、顺、定诸州,到那时,大汗就可取代夏州,成为河西霸主了。”
夜落讫听的忤然心动:从一个眼看就要弃城而逃、流落大漠的亡国大汗,一跃成为河西霸主,有这个可能吗?能抓住这个机会吗?这样的事,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亦……”想着想着,他的心渐渐热了起来。
阿里王子怒道:“你的部落族人多在甘州执业工商,自然不想远离。真是一个愚蠢的女人,为了你那些坛坛罐罐,就要让父汗担上无尽凶险不成?”
阿古里王妃毫不示弱地道:“王子驻牧于贡雍之地,如今一味劝诱大汗弃甘州富庶迁居大漠,又是何居心,莫非你要挟大汗而自重?”
阿里王子听了怒不可遏,猛地拔出弯刀,每指阿古丽王妃,厉声喝道:“你敢挑拨我与父汗的关系?”
夜落讫大喝道:“够了!在我面前拨刀霍霍的成何体统,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汗么?”
阿里王子急忙收刀请罪:“父汗,儿是因为一时激忿……父汗,你万万不可相信她舟话啊,留守甘州的风除……
夜落讫面沉似水,冷冷地道:“前番,我错信了你,这一次,你还要我相信你么?”
阿里王子怵而抬头,待他看清夜落讫那双冰冷的眸子,一颗心顿时沉落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