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疼痛收敛不再剧增,耳边嗡嗡作响,隐约听到一连串卑微的道歉和逃也似的脚步声。
北偌恍恍惚惚的,手臂突然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而后身子被轻轻扶起。
渐渐清晰的视野里是一个少年微皱着眉的脸,他穿着核心弟子的蓝色长袍,代表的是不应门最出色的年轻力量。
少年年纪与北偌相仿,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却长得很是俊美,一张脸庞好似刀削细刻的,剑眉锋利得意鼻梁立挺,双唇纤细凉薄。长相这样出色的人连北偌都不觉为之赞叹,恍若只是在梦境里见过。
不过最让北偌在意的还是他的眼睛,那双眼好似倾注冰潭的星河,寒冷疏凉却幽美诗意。
倨傲,坚毅,强大,因此难免孤独。
北偌认真地、毫不避讳地凝视他的眼,越看便越觉得熟悉。
他背上斜负一柄长剑,蓝色剑绦柔柔飞舞,整个人似夜里的深湖,惊不起半分波澜,语气也是淡淡的:“还好吗?”
没有一丝温情,一直沉寂着的情绪却莫名翻涌起来,她鼻头发酸眼眶湿润,委屈伤心以及屈辱宛如掀起的海啸狠扑向她整个人,一下子令她处于崩溃的境地。
少年见她呆呆站着,好看的眉毛拧得紧了些:“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他自怀中取出一方白净的手帕递给北偌。
她不敢抬头,却只是不愿少年看见她这副鼻青脸肿的狼狈相,她居然还因为这副模样而感到羞愧!?
北偌不愿承认这种情绪,同时觉得烦躁,闷闷拍掉他的手,一瘸一拐走过他,拾起不远处掉落的扫帚。
少年的声音又传来:“我叫南穹。我经常在前面那片林子闭关修炼,都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吧?日后那几个人若还找你麻烦就告诉管事,不要任人欺负。还有,你身上受了许多伤,若没有药的话我……”
北偌忍无可忍,回头冲他喊道:“我怎样关你什么事!”
南穹微愣,拿着药瓶的手僵在半空。北偌恼火地吐口气,摔了扫帚蒙头跑下了山。
可恶可恶!
面对无数白眼遭受无数不公正待遇她都是安之若素,甚至被人打骂她也能做到淡漠冷寂,为什么只是一个陌生少年几句话就能将她搅得混乱无章,连她自己都不了解自己了!
那个南穹,到底是什么人?我们曾经见过吗?我们又是不是认识呢?
北偌的身手体力不同常人,甚至比普通的不应门弟子还要好,待她发泄式地跑完路,回神才发现自己无意间已来到了山脚下,正对着森林的入口。
宾沮的嘱咐在耳边适时响起,她立刻止住了步伐,静静看着几步之外的密林。
似乎能感觉到丛林之中的茂密幽静,偶有的鸟鸣也会很凄凉,兽嚎更教人胆战心惊。葱郁的参天大树如擎天巨伞,层层叠叠足可遮天蔽日。
视听如此真实,想象中头顶垂下的树叶甚至抬手便可触碰到,或许里面她去过也说不定。
停下来后,被殴打所致的伤口传来疼痛,且愈加强烈。她揉揉肿起的脸部,想了想,还是抬脚进入。
与想象几乎无差的所见所闻,走在密林之中,北偌甚至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下,晚风吹来带着丝丝寒意。
倏然间,北偌停下脚步,回头望着身后鬼影般伫立的灌木丛。
死寂。
猛然间,高大葳蕤的灌木丛里冲出一个小男孩,扶着的左臂鲜血直流,一张小脸惨白惊恐。
他一见北偌,似将死之人看见了最后一丝生的希望,用尽最后一口气哀求道:“救救我……”语毕便应声倒地,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