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过来人,你们可都得学著儿。”
作家的话:
血魔同学的故事,欢迎去看完结的《夜火红月》啊~~
风格跟这篇,不大一样……故事是有交叉的,里面有一小段老六和玩意儿的肉!
玩意儿46
发文时间: 2/2 2013
从此韩府宁静了几月,入夜偶有一阵凄凉的声音,宫寒飞心定得很,也不入耳。待到入冬以後,数九寒天,宫寒飞见来往安德的人也少了,觉得冷,懒得出去。只可惜年关将近之时,一早发出去的战书终於有人肯接了,宫寒飞无法,还得出趟远门。
走前该吩咐的事情都吩咐下去,最後乐六却来了,说是有事相求。
“府上西南角的屋子闲著,我拿去用。”明明是来求宫寒飞的,可乐六连个请示也没有,就直接要了。
韩府西南角……不是乐六提起,宫寒飞真快忘了。那里本是下人住的地方,与东南角上的呼应,自从宫寒飞进驻此处,不需要那麽多仆从,东南那边住的多是乐六的徒弟和臣服在宫寒飞这里的邪道人物,而西南角的小屋一直荒著,乐六要去,是做什麽?
“是不是你最近寻来的尸首太多,没地方停了要塞进韩府来?”来安德前宫寒飞是与他约法三章过的,这回宫寒飞要远行,就怕此人闹出事情,这还没走就来要屋子,好像是为何事早早打算一样。
“不,是我那玩意儿一直放在自己屋里,不大方便,要往别处安置。”乐六也不多话,只浅显地答了。
“怎麽,看厌了?”宫寒飞记得上次谷角说过,乐老六爱惨了他那玩意儿,怎麽这才过了几个月,他就厌了不成,还要把玩意儿赶出屋子?
转念一想,又不对。要真是厌了,乐六有办法赶他走,彻底赶走。所以这次乐六不知是有什麽事情,非要如此。
“还是说,一间屋子不够你们俩闹腾,还得再去找一间?”虽然夜间偶尔听到惨呼声,但宫寒飞也知道,犯不著再换个地方,他这麽说,不过是要给乐六一难堪。
更何况乐六屋子在韩府的东北位置──一个东北一个西南,必定是王师毅惹到乐六,让乐六不愿看见他。
可到底是惹到了哪里,乐六不会说。他不回答宫寒飞的问题,其实这段时间他尽量不与宫寒飞提起王师毅之事,有时宫寒飞遇见王师毅,还没开口,只是斜眼看看,王师毅就会一脸迷茫地转身离开──一定是被乐六Cāo纵著──跑得比见了鬼都快。
乐六不乐意宫寒飞看见自己的玩意儿,处处躲著防著,生怕宫寒飞心情不佳就断开牵绊著他们俩的线,毕竟天下只有宫寒飞有这等本事。
自从前次王师毅险些逃脱,乐六日日过得胆战心惊,小心翼翼;他自己觉察不出,但宫寒飞谷角他们都能看得清楚。
看宫寒飞的神色,乐六知道不答终究不好,只说:“前天放他出去转转,又给我惹来事端。虽说又收了几个江湖正道以备後患,但我可不想再如此这般了。”
乐六说得含糊,但易懂。宫寒飞打量他:“就是要找个地方将他关起来是麽?”
乐六不语,不看他,像是被说中了一般,只等著宫寒飞应下他的请求。
关吧关吧,关起来也好,对祸害就该如此。其实宫寒飞不大在乎王师毅的事情,就算觉得乐六沈溺得深了,也认为如果乐六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好,那他就不会过问。这段时间乐六用谷角养出来的息虫绊住了数十位武林人士,到了关键时候,都能为宫寒飞所用,宫寒飞还没夸乐六勤奋;白日里安德城的气氛造得也好,若外人路过,必定没人看得出破绽,宫寒飞也还没嘉奖过他。只要乐六把事情都完成了,遵守了当初的种种约定,那他做些什麽宫寒飞都不予置评。
只是乐六找上王师毅这样的人,无论付出了多少,终究不会有好结果的。宫寒飞想著,又发现自己竟默认了乐六这样的人不会有改变的一日,更不会想求个安定和美的日子──也是,走上他们这条路、与整个武林为逆的人,谁还在乎这些事情?
所以才会隐隐约约担心这个乐老六……宫寒飞也不知道他具体岁数,看起来二十多岁,年纪再怎麽不符外表,也不会超过三十,在宫寒飞面前总是小辈。
“这屋子你拿去用吧,要是关起了,就别再放出来。”宫寒飞算是答应了他,末了想想,又说,“老六,我们都看著,你别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也不知道为何要提醒他这麽一句,宫寒飞说过算了,不提也罢。
但搁在乐六耳朵里就不一样。乐六脸上一贯平静,心已经回自己屋里去了。
记得谷角曾经说过,心病要心药医,王师毅这种说什麽都不往心里去的情况,坏透了。记得谷角还说过,多给王师毅一空间,把他心里那些淤堵著的东西散一散,好得会快些。所以乐六放王师毅出去了,随便走走,就算是在安德城门边坐著晒晒太阳也挺好,好过白天跟一个几乎不会动弹的人对坐在屋里大眼瞪小眼。可真放他出去,乐六又不干了。安德与赤目血魔有些瓜葛的风声大概已经在江湖上散开了,整日都有些无聊之人前来探看。傻儿的看看就走了,还好;凡是要过夜审视的,都会被乐六俘来炮制一番,就成了他们这边的“兵力”了。怕就怕把王师毅白日里放出去,碰见一个两个,好死不死还是王师毅广交的天下友之一,那就又给乐六添麻烦了──放几个徒弟过去,再自己丢下城里的热闹,急著对付那些人,连喘口气歇息的时间都不给。
以乐六惯常的性子,什麽心病心药的,不过是个玩意儿,找个去处往那儿一扔,也不必多管他,要怎麽摆弄就怎麽摆弄。
但是对著王师毅,乐六手下似乎轻了儿。仅仅是一儿,也是最可怕的那一儿。
谷角那些若有所指的话、含沙射影的眼神乐六清楚,只不过既然谷角嬉皮笑脸,他也能跟著在心里一笑了之。但宫寒飞不同,宫寒飞不喜玩笑,最近却也懂得如何变著法子要他窘迫,乐六听在耳中,不是个滋味。
不过是个玩意儿。乐六死死守著这句话,每日与自己念叨了不知多少次,但一对上王师毅那双澈亮得有些空荡的眼睛,就藏了起来,再也不出来。
这几月,王师毅不像过去,反而一直盯著他看,也不知道在打量什麽盘算什麽,只是紧盯著他,并不说话。过去那眼睛里还是怒火中烧是不忍其辱的,现在却一没有责备的意思,透著光,黑漆漆的,幽深不见底。
乐六不怕王师毅,一也不怕。乐六怕真把王师毅关起来了,那目光却更加清澈了,到那时他该怎麽办?
所以,乐六得把王师毅关到别处去。每日等太阳落山了过去看他一看,要去要留也随意得很,至少昼里不必再对著他,自己也舒服。
总算定了件心事,乐六见宫寒飞一副要出行的模样,便抖抖袖子,回屋里去。毕竟安德若是没宫寒飞镇著,管起来不大容易,还得占上先机。
作家的话:
血魔要去找那个性格叛逆一身反骨的武林盟主张钰晖打架咯~~就要遇上他家那位了~~~嘿嘿嘿
玩意儿47
发文时间: 2/3 2013
乐六刚到屋里,还没坐定,一直不说话的王师毅竟然翻身起来,问道:“你那钩子,能拉得多远?”
这王师毅,平时逼著赶著要他说话,他也不愿,到後来乐六烦了,任他沉默去,怎麽今日一反常态,说起话来?
“你问这个做什麽?想偷偷跑了,还是想截断联系?”乐六照例不屑地问,一副不大理睬的模样。
王师毅倒是练成了应付他的办法,绕过问题,只问自己的事情:“能拉到京城麽?”
……你当我是什麽?也不想想就算是一根棉线,要拉到京城,需要多少长度。乐六觉得王师毅问得好笑,可把这话放在心里仔细琢磨一番,滋味不大对。
京城……听说河沙门就在京郊……
乐六有了种猜测,八成是准确的。他不再想下去,只说:“断然不可。”
王师毅眼中的光立即黯淡了许多,乐六看在眼里,他果然猜对了。
“你要回河沙门是麽?”原本打算再也不提,可乐六看著那褪去的光芒,一闪神,就说了出来。
“离开河沙门的时候,我说年前一定回去,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被乐六识破,王师毅也不回避,说起缘由,“眼看年关快到,若是可以,我想回去看看,看看爹娘,看看小凌,看看门里众人如何了。”
王师毅,你到底是长了什麽胆量才能跟我提起这事儿?你怎麽能跟我提出这种要求?你以为听了这般说法我就会放人麽?王师毅……你到底有没有当个玩意儿的自觉!
乐六对著王师毅,头一回不知该跟他说些什麽话才好。在他看来,自从第二次给王师毅上了钩子,王师毅就变得了无生趣,也变得无所畏惧了──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什麽话都敢说,全然不顾自己在韩府在乐六这里的身份地位。眼下居然能说出回趟家看看……你以为你是来安德修行还是来安德上工的,说走就走得掉吗!
王师毅见他不说话,接著说:“也不是跟他们面对面,让我远远看著便好。”
这口吻乐六听著很不舒服,方才还胆大包天,现在声音里却传出请求的痕迹,虽然微不可闻,但乐六何等敏锐,怎麽会听不出来?
平时在床榻上,乐六总是说玩意儿该乖儿,做他乐六的玩意儿要听话,总转著法子想王师毅求他,可真把王师毅整到要放下尊严乞求的时候,乐六又不干了,说不出哪里奇怪,就是不对味。现在离了床榻,王师毅这种口气还真是第一次,乐六一时间翻腾不出个所以然来。
怎麽好像王师毅不跟他拧著来他就不舒服似的?乐六还想,不会是他就要那种处处对著抗著的感觉,但又觉得不对,很不对头,眼睛耳朵甚至心里都像被什麽蒙住了,动弹不得。
王师毅大概以为他怎麽都不应,便退了一步,又说:“或者寻一种法子,不留痕迹地给他们送个信报个平安,至少让他们有个年过……”
这真真切切是在求乐六了。乐六就觉得耳朵里一麻,後面王师毅要是还有别的话,他字字都听不见了。
王师毅在看著他,抬起眼来看他。入冬後天气渐冷,看那边宫寒飞已经把裘衣都找了出来,而待在他这yīn冷屋子里的王师毅还只披挂著一袭里衣。王师毅好像真不觉得冷,乐六知道河沙门的大浪淘沙一派武功至阳,大约是能抗得住寒冷;可眼前这个王师毅,仍旧是那副打扮,但放在从不畏寒的乐六眼中,怎麽看怎麽觉得冷,怎麽看怎麽觉得那人分明是瑟缩一团的,分明教别人可怜。
王师毅的脸上,还是平时那种坚毅不可动摇的神情,乐六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从哪儿看到所谓的可怜。
其实更令乐六说不出话来的是王师毅提到的那些事情。过年,亲人,挚友……谁说王师毅心死了?那里满满的都是牵挂,都是期盼,如何谈得上是死了?
那些亲人朋友的事情,乐六不懂,从来就不懂。自小只有人教他驱尸,教他Cāo纵身体里缓缓织出的线,没人教他那些毫无意义、平添烦恼的事情;草溪村里的人,只知道谁驱尸更厉害,只知道谁是谁的师傅,没人知道谁是谁的父母兄弟。
就连乐六这名字也不是父母给的。不知昰谁定下的,那年草溪村里生的孩子都姓乐,生到他是第六个,自然就叫乐六。
不对,不全是,也许曾经……断然甩开脑海中隐约浮现的模糊景象,乐六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也什麽都不理解。现在看著王师毅的面孔看著王师毅的眼神,乐六耳朵里面麻了一阵,跟著眼睛麻了身体僵了,原本就冰冷的身体冷得更快,就像是身上那些半凝固著的血液彻底冻住了似的,xiōng口也冻得结实,尽是冰碴子在里面晃荡;冰碴子尖锐,次次都刺在内里的肉上,比小时候被师傅用钩子挂上还痛。
驱尸鬼手是什麽角色?在江湖间悄然行走这些年,还没人能让他痛过,遇上的人都只有隔著遥远的距离就被束缚住的份儿。但这一次乐六是尝到痛的味道了,仍旧是远远的距离,那人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让乐六自己疼个厉害。
……怎麽可能再这样下去?几个月来面对王师毅积累著的郁卒这下要挣脱出来,把那些由内而外捆著乐六的冰碴子一个个敲碎,爆裂开来──只可惜那些郁卒也不大热乎,冰裂了还是冰,棱棱角角反而多了,只会叫人更痛。
一转眼,乐六竟然大步迈到王师毅面前,伸手隔著袖子抓住那有力的胳膊,不容他挣扎反抗,一心要把他往外面拽。王师毅见乐六举动愣了愣,毕竟他清楚,除了入夜以後的勾当,乐六从来没这般直接地碰他。
难道驱尸乐六忘记自己最精通的把戏了麽?
等乐六冷静下来的时候,也想这麽问自己,但原因理由苦寻无果。刚刚从宫寒飞那里得到了许可,这下他能名正言顺地把王师毅赶出自己这间屋子,从韩府的东北边扔到西南角上去,眼不见为净。
作家的话:
今天过小年~~~
来段过年相关的~~~
(喂你这麽虐有诚意吗!!
玩意儿48
发文时间: 2/4 2013
安德茶商韩得元本是个爱热闹的人,近两年年纪大了,儿子们也都出去了,只有个次子开间茶铺,偶尔热闹一下,也是在外面,府上自然安静。而这偌大的韩府,最静的就是西南角上那间下人房,荒了许久,也不见有人进去整理整理。
年关前後那里面有了些动静,但只在夜里,白天还是死寂一片,压根儿没有人影,连门坎上的灰也堆得厚重。
若放在以前的安德城,必定有人议论韩府闹鬼,但现下的安德可不是往日的安德,住里面的居民有几个能自己说出话来?
连就住在西南角那间屋里的王师毅都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住在里面。
腊月里被乐六拖进来,王师毅还没来得及看清屋里陈设,就落著满是尘灰的榻上──後来乐六嫌弃,让季李来清理了床榻;等季李正要把屋子顺带打扫一遍时,乐六又来了,喝斥走他,也不觉得脏乱,每日都来。
自从到这个屋来,白日里见不著乐六,只在晚上看到,也没别的话,乐六不许王师毅说话,只是变本加厉地在他身上折腾。不到一个月,王师毅早模糊了痛苦与快乐,整日整日地被困住,动弹不得,唯一有些感觉的时候,就是乐六过来的时候,好像时间只剩下“有乐六在的”和“没乐六在的”两种。
现在是什麽日子,王师毅不大清楚,隐约记得前些日子热闹了一阵,大概是宫寒飞授意乐六让安德城过个年,四下里总算有些响动。现在乐六在做些什麽,王师毅也不大清楚,总是在Cāo纵著每日城里的活动,一成不变,偶尔来得晚些,似乎是在训练那些与他一样活生生地被擒住的武林侠士,化作血魔的战力。
谷角说过,只要王师毅有手段,就能弄到乐六的白荧血,熬成解药,彻底脱身。王师毅默默看了几个月,真没有看出头绪。他只见乐六脾气越发暴躁,对他也越发残忍,如此这般,怎麽会舍得拿出白荧血来?
还是说,谷角是要他寻著夜里的契机用些手段从乐六那里偷来?王师毅不管谷角是如何想的,至少如今他没有这个机会,乐六把每个钩子都紧紧收住,除了乐六下令,否则他决不能自己动作。
现在年也过了,河沙门那边一定觉得王师毅断不会留下性命。王师毅还能怎麽办?只能长叹,被一个邪魔无端圈住,有什麽前程,都看不到。
父母,亲妹,还有河沙门的同门,甚至是王师毅在江湖上结识的志同道合者,必定对他有所牵挂,但王师毅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酬谢的一天。
四周静了,人也静了,王师毅头昏脑胀一片混沌;偶尔清醒的时候,只能盯著那些蛛网的形状那些尘土勾勒的画面,一想,就远了。小时候的事情记不得,连最近来安德路上的事也记不得,有种错觉,生命里剩下的只有一个驱尸乐六,明明是最该忘记的人物,可记得最清楚。
王师毅知道自己心里早糊涂了,但又会突然清楚起来。
乐六这人放著好好的事情不做,留著他这个无用的废人做什麽?王师毅不信乐六这种冷冰冰的妖人真需要个“玩意儿”──就算需要,也不该找上他。
王师毅也知道自己隐隐有种猜测,荒谬得很,没几下就能从心里抹干净。可乐六不该给他这样每天仰躺著数蛛网的机会,他越想抹掉,就越思索得厉害。
乐六抓了那麽多武林人物,偏偏挑上王师毅,还在赤目血魔那里屡教不改,就是要留他下来。Cāo纵著整个安德城的乐六可没那麽多闲情逸致,会有这样的事情,王师毅是世俗了,他只想得到一种可能。
但乐六的种种恶行,又把这种可能给掩盖了去。
王师毅只是觉得,谷角说的事情,他断然办不到。自从住进这地方,谷角也没来过,血魔自然也不会想来,连过去常在乐六屋里料理的那个季李也看不到了;现在王师毅身上的污秽都是乐六给他清理的,就是动作狠,乐六什麽动作都狠,满心愤恨发泄不出来似的。
等天地间就只剩被钩子相连的他们两人了,要怎麽正视乐六,王师毅还不知晓,所以每夜都合上眼睛,除非乐六强行将他眼睑扯开。
就算扯开了,他也看不见。
不知今天又是什麽日子了,韩府里难得有些热闹。王师毅迷糊中没听仔细,也不大管。不想乐六居然大白天的推门进来,跨过门框立在门边许久,就是不进来。
王师毅也不能转脸过去看乐六,他分辨得出乐六脚步,熟得不能再熟,那种鞋底擦上地面的轻缓声音,就像稍有些力度的风一样,只能吹动帘幕翻动。
两人都知晓对方,可就是僵持著,好像不对抗就不是自己了一般。
门开著,外面的响动就传进来了。这里离韩府前厅近,看来是那边的问题。
“……怎麽了?”王师毅心中莫名有种预感,道不明,只是呼之欲出地问了句──原来今日乐六放松了抑著他喉咙的钩子麽……
乐六也不动,大约眼神也扫在这边。也不知是迟疑还是真没话说。
大概是不能跟我说起的事情……王师毅刚想不管了,可乐六又出声了。
“你可别趁乱打些主意,”乐六语调不稳,像憋了许久好不容易吐出来一般,说到一半气竟短了些,“韩府要是困不住你,安德城都在我手里,一城的东西都能来阻住你。”
你以为我还想逃?你怎麽会以为我能逃得掉?
乐六扔下这麽一句就走了,屋子又沉静下来,前厅那边的动静也听不清楚。王师毅合了会儿眼,忽地觉著,乐六会说这麽句话,绝不正常,至少意味著,他还有出逃的机会?
力不从心,但阻挡不了心里的鼓动。
作家的话:
这里跟血魔那篇文几乎重合了!
玩意儿49
发文时间: 2/6 2013
被乐六派去给宫寒飞做事的季李与王师毅说起,二爷那边来了贵客,二爷倾尽一城一府的力气在照料他,一定要留住他。王师毅奇怪赤目血魔也会有“贵客”,不知是何方妖孽,要与血魔携手祸患江湖。
可过不了几日,前厅又闹腾一阵,那客人走了。等了几个月,王师毅才知晓那客人叫袁青诀,也算个正经门派里的徒弟,而对於心里不知在盘算些什麽的血魔来说,那确实是一等一的“贵客”。
机缘巧合,王师毅开春後见到袁青诀一面。只不过,那时他也没看得多清楚──被乐六压在身下肆意掠夺,意识朦胧,就记得破门而入的是几个人影,随後亲妹一句“放开我大哥”,那熟悉的大喝声险些将他彻底震醒。
小凌……平安无事地到安德来了……王师毅模糊地想著,可惜,不论昰王清凌还是袁青诀,那日的乐六都没有准许王师毅看清。
开春後血魔在安德的时日越来越少,乐六的心情似乎越来越坏;王师毅跟他最近,觉得他的xiōng口似乎空荡荡的,而且一反常态,浑身都是血腥味。平时洁净得连一人味儿都没有的乐六居然能允许自己身上被血沾染上味道,王师毅不解。安德城里的尸首日渐多了起来,整个城市白天热闹得厉害,王师毅这屋贴著韩府的墙根,韩府外面到处是人,脚步声、浅浅的说话声,偶尔有笑闹的声音,居然都是乐六跟他那班徒弟们摆弄出的。
这麽多尸首昰从何处来的?安德一带的尸场早被乐六掏空了,他也没有空闲去远处,这些多出来的尸体,只能是途经安德的人了。
乐六这人玩惯了尸身,人命对他来说大概不算什麽。但以王师毅对他的了解,他有原则,或许是先前与血魔订立下许多规章,至少乐六还遵守──可如今乐六抛开一切,什麽都不顾忌了。
对王师毅也是一样。乐六暴躁到了一定的程度,而且他昰那种沉默的暴躁,把一切都冷淡地冻结在身体里,紧接著愤怒不已。
况且,语言对他俩来说,已经失去了意义。
王清凌带著一群人潜入韩府的那天,王师毅已被乐六折腾得意识不明,就听到乐六看著他妹妹出现,竟难得在他耳边说了些语调轻软的话来,似乎还对小凌露出了熟稔的态度,可王师毅真是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细听那话的内容了。不过心里还带著清明,他这种被男人置於身下摆弄的场面让别人看见了,坦坦荡荡明明白白,连辩解的机会乐六都不给他留下。
……小凌,如此这般,真不如死了去……王师毅隐约听见王清凌声音里的暴怒,记得离家时王清凌说过,到了一定时日,她就来找他──当初还觉得兄妹情深,颇为感动,可眼下她真来了,这场面,王师毅希望她被爹娘狠狠地锁在家里,就当这个长兄死了许久,不再记挂。
如今他能想的,就是在心里呵斥妹妹:快逃,能逃多远就逃多远,永远别记得赤目血魔驱尸鬼手的事情,忘掉安德所有的一切,趁还有机会,抛下这个与死人没有两样的哥哥,别再回头陷进去……
你们对付不了乐六,更对付不了那个血魔。
乐六有些得意的本领,比如那些从他身上出来的线丝,都是被凝凝露调和过的,柔若无物,坚硬起来又抵得住世间兵器,乐六仗著那东西得意,应付自如──可连王师毅都没有料到的是,那些柔韧的东西竟能被人折损了去。
是那个袁青诀?看来还真是与血魔有瓜葛了。王师毅不记得细节,只记得乐六大概是抵挡不住,带他走了。乐六一手紧搂著他红潮未消的身体,生怕一个不慎,他就会被王清凌那群人夺走一般。
就算真的落下,真的被王清凌他们救了又能如何?现在的王师毅,要保住性命,只能与乐六在一处。
王师毅同乐六,已经是一个人了。
迷离间被外界种种响动刺激著,王师毅的眼前像走马灯一般转了好几个来回,当这样一句话浮现的时候,王师毅猛地惊醒了。不知花了多少气力定下神,发现他头上有些熟悉的雕花──这里,是乐六的屋子。
几个月不见,怎麽又回来了?王师毅还没想明白,屋外有些动静,有乐六的声音,还有另一人。起初声音还低,很快就听见一声“你要他做什麽”,说话的是乐六,是王师毅从未听过的语气。
随後乐六叫出“宫寒飞”的名字,看来是血魔在向乐六要什麽东西。王师毅刚想仔细听听,外面传来一句话,让王师毅僵直的身体一震。
“我的玩意儿与你有何关系?我不过助你,何必听你差遣!”
原来血魔是向乐六要他。河沙门的王师毅有什麽用处?赤目血魔为何要他去?王师毅不解。如今的王师毅,既没有师文,又荒废了武艺,河沙门那些真传久不Cāo练,他觉得自己形同废物,只能做驱尸鬼手的“玩意儿”。这个宫寒飞却需要他……王师毅心里盘算著,有些不知所措。
後来乐六似乎平静了一些,但语中时不时拔高音调提及“玩意儿”,看来他们的对话一直围绕在王师毅身上。
宫寒飞的声音没了,乐六进来──王师毅看到他脸上表情,竟然是带著笑的。他在床畔坐下,静了一会儿,仿佛是将王师毅看个遍看个透彻,才道:“有人要把你从我这儿借走几日,你可乐意?”
这可不是我决定的……王师毅不理会这种问题,迎上乐六的目光。
“我琢磨著,这样一借,还不知道要把你送哪儿去,不如先做个预防。”乐六边说边从王师毅露在外面的小臂上捏过去,“我不会把你借给任何人,一出安德城我就把你收回来。”
王师毅记得,他的动作都掌握在乐六手里,说不定到时乐六让他出逃,王清凌身边的那几个高手,都不是乐六的对手,那自然能收得回来。
只是……王师毅莫名的担心一阵,却根本不知为何。
不过,真这麽做了就是违背血魔的意思,乐六有办法蒙混过去?
乐六先去为王师毅挑了件衣服,过来替他穿上,还边穿边说:“等会儿得给你喂药,然後送到你妹妹身边──不过你很快就能回来的,你除了我这里哪儿都去不了。”
除了乐六身边,王师毅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
“玩意儿,我跟你保证,等你下次一睁眼,我就在旁边,如何?”乐六刚答应过宫寒飞,转身就要违抗。
乐六的“保证”,不可信,但听到耳中总有些魔力似的,王师毅竟有些信了。连那话中所谓的“我就在旁边”这种莫名其妙的安慰之语,王师毅竟也有些懂了。
乐六给了他一个承诺,承诺自己只会在他睡梦时远离。
王师毅也不知道乐六给他的到底是什麽药,待乐六替他整理好衣服,他就昏昏沉沉失了知觉,随後的那些波折都不清楚了。
他只知道,自己一醒过来,第一个面对的不是乐六,而是王清凌。
玩意儿50
发文时间: 2/7 2013
宫寒飞要借人,乐六本不乐意,但这毕竟是宫寒飞所说,为了助他练成神功,乐六必须帮他。
谷角跟著宫寒飞是为了他那个煌镜宸,嘴上虽然念念叨叨,但诚心诚意指望著宫寒飞的功夫;乐六却心无挂念,跟著宫寒飞似乎只是为了多弄些尸体玩乐,也许还为了见证武林奇功的诞生──久了就有些像是习惯。等乐六应了宫寒飞才觉得,他明明可以甩开宫寒飞的,根本不必有什麽顾忌。
所以他有他的打算。宫寒飞看样子是要跟著袁青诀那些人离开安德,王师毅在他的掌控之下,不易下手;若走得远了,乐六必须跟去,还好宫寒飞不在,安德里沉寂几日也没甚大碍。
乐六要趁宫寒飞疏忽的时候把王师毅弄回来,然後乾脆地离宫寒飞而去。
以前王师毅的衣服都是两齐或是季李穿的,这回分别,乐六亲手给他穿了衣服,还藏好了那些细密的线,找准了位置,随时随地都能将他扯回自己身边。王师毅似乎瘦了些,经过这些日子,也该瘦了。看著他现在的身体,乐六眼前仿佛滑过初次袒露在眼前的肤色,被阳光熏过,又带著明丽的光辉;如今大概是闷在屋里久了,也或许是跟在乐六身边久了,也被染上了苍白的影子,灰蒙蒙的,只有让他激动起来,才有血色。
动作停得突兀,乐六很快反应过来,没让王师毅察觉。他对著王师毅发愣时才发现,原来他根本没有设想过会有这麽一天,与王师毅暂时分离的一天。
也因此才会鬼使神差地许下那段诡异的诺言。
可那边王师毅一出安德城,这诺言就烟消云散了──天刚亮,乐六惊觉,有人将联系他们俩的线给斩断了!
……宫寒飞!
对,只有宫寒飞……
乐六忘记在安德城里遭遇了那个能砍断他防御的袁青诀,只记得宫寒飞有那无绝无续的功夫,能断他的线。
耳中一阵轰响,乐六被宫寒飞戏耍不是第一次,但这是让他咬牙切齿的第一次。这是乐六第二次给王师毅挂上钩子,没有谷角的药打底,没那麽容易消解;更可怕的是,没有消解钩子而直接断线,钩子留在人体之内有极大的伤害──前几个月乐六在捕来的武林人士身上试过,断下与乐六的联系,任钩子在体内祸害,活人最多只有一月的命。
这样的曲折,宫寒飞说不定知道。所以才会一出安德就下手。
宫寒飞觉得乐六不该沉溺於一个“玩意儿”之中,但乐六自己并不觉得那叫“沉溺”。宫寒飞如此做,乐六只觉得冒犯,被人抢去玩具,是驱尸乐六最不乐意的事情。
乐六让季李跟上宫寒飞一行人看了看去向,原来是去了安德附近的邑阳。抛下安德城里的热闹给季李撑著,乐六出城追宫寒飞,终於在邑阳城里找到了不知为何独自一人的他。
“你怎麽把线断了?!你知道会有什麽後果!你居然敢!”邑阳的热闹还挺真实的,乐六知道避人耳目,不顾平时的礼节,将他拉到暗处,劈头盖脸地质问。
宫寒飞如今著那张变化过的绝美面孔,比他往日的脸更冷更绝,就算跟他说话也像根本没听进去一般。
“……若我不断了你们联系,你还想一直跟著他走不成?”宫寒飞提出借人时就该已经算好,这一借,根本不用还了。
可乐六偏是认死理的人:“我跟你明说过,有借有还。”
宫寒飞不屑,看了看他,抬脚就要走:“不过玩意儿一个,你乐老六何时变得这般犹豫?”
确实,如今线也断了,不可能再接回去,不可挽救的事情,再以此寻衅,是乐六显得稚气了。可一想到自己的玩意儿就此脱离,而且不多时就会死去,乐六便稳不住了,他绞尽脑汁,寻思著那些不切实际的办法。
乐六自己也清楚,其实有个很简单的办法,能保住王师毅性命──化解他体内那些断了线的钩子,彻底解除他们之间的联系,就再无性命之忧。
如何化解?饮凝凝露的驱尸者身上都有白荧血,熬制成药,让挂了钩子的人服下,就能化解。只是这白荧血对驱尸者来说,一生只有一份,且含著他们半身的功力,绝不会有人轻易拿出。
就算不说白荧血之事,化了王师毅身上的钩子,也就是彻底断了,这玩意儿将不再属於他。纵使还能挂上钩子,但有了白荧血的抵触,钩子绝不容易挂稳,不用多少气力大概就挣脱得出。
这般事情,如此两难,宫寒飞居然丢了这麽个难题给乐六,非要看他理智尽失地盘算处置是麽?
“……宫寒飞,你这是在逼我。”看著他即将远去的背影,乐六轻声念道。
宫寒飞听见了。他回身过来,只问:“我逼你什麽?谁逼得了你乐老六?”说罢,绝尘而去。
……你分明就是在逼我。乐六想著,也不追上宫寒飞脚步,只向著安德而去。他并不觉得自己这般焦躁是异常的,对驱尸鬼手来说,这麽一个武林正道的性命,本应算得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