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钟氏也是急于求成了,说道:“这茶不但叶子清香,水也甘美,真羡慕你们常享着这般清福。”
沐凝雪解释道:“这茶树都是原主人亲手栽种,我等不过坐享其成,据说当年从各地寻各种好茶籽来种,也不知死了多少株,耗费二十多年方有此成就。”
红叶问道:“种树如此慢,为何当时不栽种活树呢?”
钟氏心中得意,赶紧卖弄道:“姐姐原来不知这缘故,茶树不比它树,可以移植得活,纵植千株,也不活一颗,所以古人称定亲为‘下茶’,盖言其既下一次,不可再移之意。”
一直未说话的徐翠桃扬眉问道:“我听得说茶的名目极多。一时不能尽记,又据郭璞之说:‘早采者谓茶,晚采者谓茗’。如今不分早晚都统称为茶了,若论起茶来,除名目止渴之外,全无益处。本草上说,‘常饮者去人脂,令人瘦’。人若嗜茶太过,莫不百病所由生矣,因此多饮不如少饮。”
徐灏对茶叶真是没什么研究。牛饮而已。再说后世动辄炒作多少多少钱一两。老百姓根本喝不起所谓极品,纯属骗钱故作文雅高贵,茶本来就是解渴对身体有益并可以消磨时间的一种饮料,可以是一种文化。但当成炫耀的珍品就不免恶心了,没那个境界偏要学什么大师,实则牛嚼牡丹罢了。而时下那些贪官和公知叫兽一类根本不配谈源自祖宗的茶。
钟氏对茶叶了解甚多,接过话来笑道:“这话极是,况且此时真茶愈少,假茶愈多,纵然是真茶,倘或贪饮无度,早晚不离。莫不未老之先,元气暗损,精血渐消,致成呕吐,或成痞胀者。又患其他内症,皆由茶之为害也。
然而,嗜好者犹不自知,得了病尚不自悔呢。古人延年者多,今人长寿者少,皆因用茶酒之类,日渐受害,进而一至消磨其寿命了。所以翠桃姐姐此言,乃是千古不易之定论,谕人于迷团者不少。无如那些嗜酒好茶之辈,一闻此言,偏执谬言左理,百般辩论,甚或失笑打趣,习俗移人,相沿久矣。纵令说破舌尖,有谁肯信?”
徐灏没想到小小年纪的弟妹还真有些理论,想问却又涉猎不多,感觉问不到子上。
倒是沐凝雪起了谈性,说道:“茶诫有云:除滞消壅,一时之快虽佳,伤精败血,终身之害斯大。获益则功归茶力,贻患则不为茶灾者,岂非福近易知,祸远难见乎?虽然浸燥消腻,世间固不可无茶,若嗜饮无忌,其为害也不浅,因又称茶为‘毒橄榄’。盖橄榄初食则其味极苦,久之方觉其甘味,而茶则初饮虽甘,久后方显其害,所以称为‘毒橄榄’了。”
徐灏只听得一脸汗颜,哪还敢出言献丑?和同样对女人们五体投地的徐海互相瞅了一眼,兄弟俩道貌岸然的端起茶杯,可不敢胡乱开口了。
红叶则不耻下问的道:“适才嫂子说,假茶极多,不知以甚么东西代做的?这假茶是自古已有,还是近时才出来的呢?”
钟氏自觉得遇知己,抖擞精神的道:“假茶自古即有,西晋《博物志》上张华有云‘饮真茶令人少眠’,可知自古已有假茶了。况且,医书犹载着‘不堪入药之假茶极多’。”
稍微缓了下,钟氏又说道:“如今浙江等地,以柳叶做茶者颇多,幸而柳叶无毒,所以偶然吃些,也无甚妨碍。只因人性狡猾,贪心无厌,据闻近来吴门等地,有几百家,将泡过的茶叶再晒干,用诸般药料,制作得竟与新茶一般,因以渔利害人呢。你们想这事,可恨不可恨?”
徐灏暗道一声遭了,就见红叶眯着眼问道:“用的什么材料?怎么制作呢?”
钟氏答道:“说是用雌黄、花青、熟石膏、青鱼胆、柏枝汁之类。”
静静听了半天的香玉若有所思的道:“我知道了,其用雌黄者,以其性淫,茶性亦淫,二淫相合,虽是晚茶无不变为早春之理。用花青者,盖取其色之青艳之意,用柏枝汁者,用其清香之味,但不知用青鱼胆是何缘故?”
擦!徐灏真的傻眼了,暗道这不是生生培养出来一商了嘛?这些各方面都大有才华的女人们凑到一起,若真要为害百姓的话,恐怕当世已经没人能阻止这群妹纸了。
钟氏兴致勃勃的讨论道:“只怕是先去其腥臊取其苦味。“
不说徐灏一时间只觉得毛骨悚然,这边香玉沉吟道:“雌黄之性极毒,经火可比砒霜,故与石膏并用,以解其毒,又可使茶起白霜润色之故了,这岂是玩的?人若常饮,岂有不腹痛呕逆之理。”
徐灏冷汗直流暗暗叹息,心说再也不敢随便得罪家里的女人们了,不然小命休矣!
灵机一动,徐灏叫道:“明天是我的生日,你们别忘了来给我送礼物,拜寿。”
沐凝雪莞尔道:“不害臊,这么大人了还叫妹妹们送礼物。”
徐灏理直气壮的道:“这几年一直不在家,少收了多少好东西?反倒是我不停的往外送宝贝,太亏了,我得给孩子攒钱呢,将来也好给儿子娶我大姐的丑丫头。”
所有人嬉笑起来,唯有钟可人木呆呆的瞅着原本敬若神明的三哥,只觉得心里崇拜的偶像顷刻间坍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