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后和老者见过礼,老人说道:“先生受寒了,且吃三杯热酒冲一冲寒气。”
徐灏有些歉意的道:“我家里有严令,外面的酒食一律不能沾唇,我喝我自己的。”
说完徐灏亮出了一具四四方方的小银壶,扭开盖子立时酒香四溢,仰头喝了三口,一股温暖的阳和之气,从胃部迅速扩散到四肢,整个人都好像活了过来。
老者心中暗暗称奇,指着身边的和尚介绍道:“这位禅师法号法云,乃当今赐紫,从五台山而来,法力无边,胸多智慧,公子先见过,好求求禅师为你指迷津。”
法云?徐灏观察这位很可能是企图强暴妇人的恶僧,竟敢堂而皇之的在厩里招摇撞骗,看来又是朱高炽册封的,因此县官才不敢拘他,遇上我也算你倒霉。
其人生得面如银盘,眉如偃月,鼻直口方,耳长额阔,双目闪烁有光,确实有几分罗汉的模样,背后丰隆多肉,手臂粗大一看就知是个习武之人,约有四十上下的年纪。
身披一件浑紫暗龙袈裟,足穿大红朱履,光着一颗滚圆肥头,头上炙着龙眼核大紫红色的戒疤。
徐灏随口道:“我连儒家都不拜,何况禅理?求教倒也不必。”
说完就要直接坐下,老者慌忙说道:“禅师是方外尊宿,兼之年长,自然该是首坐了。但这位先生既不是儒家子弟,又不好禅法,应以世法相见,听口音乃是厩人氏,禅师现客居莫愁湖,到底是哪位上坐,这倒是要凭禅师自己主张了。”
徐灏对宗教素无好感,除了汉人自己的道教,其它一律不太感冒,要他坐在一个为非作歹的和尚下首?凭他也配!
不过老者之意分明是要他上坐,这里面就有些意思了,看来并非是单纯的萍水偶遇。
当下徐灏一也不谦逊,随便拱了拱手,一屁股坐在了上首,法云险些气破了胸膛,问题是刚刚犯了事又不能发作,只得怏怏不快的坐在了第二位。
老者自然是坐了主席,吩咐换上新的酒席,先送上一道茶来,徐灏依然拒绝,问道:“素未识荆,请问老先生尊姓大名,贵乡何处?为何邀我前来?”
老者微笑道:“学生姓末,号淡然,祖居江右,因探亲来此,兴起游湖。小厮们说岸上有位相公被雨,因恐挤了女人不进亭中,许久立在外面,浑身湿透。又说有个僧人反不避嫌,强挤在亭中,又招呼相公进去,是以与众人发生了口角。
学生好奇在前舱望见尊品是一位德福俱备之相,故斗胆叫人奉请,不知先生姓名居址,贵庚几何,曾否缔姻,家中可有亲人,因何事至此,乞道其详。”
徐灏不禁笑了,心说好一个德福兼备之相!你怎么不说我面相贵不可言呢?盯着对方的眼睛,笑道:“我姓徐名灏,祖居凤阳,父母双全,拙荆沐氏。生在金陵长在金陵,这莫愁湖就是我的后园,闲来无聊就来走走。”
不想未淡然哈哈大笑,立起身来笑道:“不料无意中,竟然遇到了故人之子!老侄如此少年老成,豪迈不羁,英气内敛,吾友有后矣。”
徐灏大惊赶忙起身,好奇问道:“老先生与家父熟识?敢问其详?”
未淡然大笑道:“公子不知,令尊当年在长沙做王府护卫时,老夫任谷王长史,那段时期和令尊相交莫逆,彼此通家往来,当时你和令姐尚在襁褓,一取名青莲,一取名灏,老夫至今不忘。近年退休,又值妻亡妾丧,遂和你家成了陌路,前日进京有心去登门拜访,没想到先在这莫愁湖和贤侄不期而遇,真乃快心之事也。”
徐灏知道徐庆堂年轻时确实做过两年的谷王府校尉,后来不耐烦做武官就返回了厩,本来想通过科举走文官之路,因得帮着处理家事,渐渐琐事缠身淡了心思。
如果徐灏只是寻常之人,自然不会怀疑什么,问题是以他的身份,类似之事遇到的太多了,亲朋故旧也就罢了,而这位做过谷王的长史,打死都不信和朱檅没有关系。
既然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徐灏没必要装出一副惊喜模样,神色淡淡的了头。
倒是未淡然神态变得十分谦恭,这时候再装作不知道徐灏的身份未免太说不过去了,丝毫不敢仗着长辈的身份说话,热情的道:“当初老夫另有贱号,后来绝意仕途故改号淡然,因无子而置一妾,所生是女儿,后来又纳美妾以娱老,生了一子一女,可惜儿子早夭,只存幼女,此乃老夫之累,慢慢与贤侄细谈吧。”
莫非要使出美人计讨好我?不用猜都知他的闺女是美人,不然讲出来干啥?徐灏心里寻思着,有预感谷王一定是另有所图,加上蠢蠢欲动的齐王,看来这几年会是多事之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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