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儿老实懦弱的一辈子,一亏心事都没做过,不禁老泪纵横。可叹他临老愚昧无知,一心就知道惧怕胡德胜,不懂得顺天府办案会有刑部监审,以为就和县衙一样,一个县太爷就能只手遮天了。
如果现在据实直陈的话,胡德胜的罪名算是大发了,抓错人不要紧问题是提供了假证,妥妥的性命难保,哪里还能去报复他们父子?
往往老实人一紧张脑袋如同浆糊一样,上了大堂智商短路,咬着牙也要往错路上走。大凡很多冤假官司就是这么生生给坐实了,越是老实人被人利用了越可怕。自己亏了心内疚一辈子,帮了个作恶之人,而且一好处都没有。
父子二人一上来就跪在地上,唬得脸色苍白身体哆嗦个不停。
王骥也不以为意,老百姓上了公堂就没有不怕的,是以并未疑心什么。
胡德胜暗自得意,二位大人一看人家父子都是老老实实的本分人,安分守己的老人,浑厚质朴的小孩子,绝对不是奸诈的小人,不用开口已然先声夺人,此乃六扇门里的不传之秘。
虞谦暗道小舅子所举的证人,果然没有什么弊病,不禁信心多了两分。当下询问王老儿的姓名年岁职业等,结结巴巴的都说清了。
又问王牛儿,可怜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哪里见过这般阵势?早已是头晕眼花,什么都给忘得一干二净,说不上话来。
虞谦和颜悦色的道:“你不要害怕,有什么话直说就行,本官决不会为难于你。”
王牛儿还是直眉瞪眼张口结舌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虞谦见他如此,心中反倒是很欢喜,认为这样木强的孩子,一定不会说假话。
如此虞谦耐心问道:“当日你经过狮子街花牌楼,可是亲眼看见杀人的事情了吗?”
这一问总算凑巧了,和王老二儿教的一模一样,牛儿居然福至心灵勉强蹦出来一个是字,可算他爹费了无数心血,没有白教。
胡德胜重重松了口气,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刚才险些没被吓死。暗道是成是败就看自己的运气了,一切听天由命吧。
眼见王牛的傻样子,恨不得替他去说,等到这个‘是’字从牛儿的嘴里,仿佛又沉重又轻快的吐露出来,不亚于捡到了黄金万两。
王骥见状问道:“你认识和尚和屠户?”
这一句王老儿没有教过,牛儿翻着白眼答不上来了,王老儿无奈硬着头皮说道:“小儿早就认识他们。”
王骥说道:“本官认为你们既肯挺身来做证人,当然是彼此认识。不过为了眼见为实,带上十个人来,其中五个是和尚,五个不是和尚,叫牛儿亲自指认谁是凶手。如此一来,是真是假便没有狡辩的余地了。”
他的话还未说完,王老儿惊愕的张大了嘴,牛儿糊涂的不知所措,胡德胜心里咯噔一下,即使都住在这儿附近,可牛儿一个笨小子能认得谁,不由得暗暗叫苦。
这下子似乎马上就要图穷匕见了,单说王老儿虽然没有什么见识,但也晓得此时此刻的利害关系,知道要是认不出来的话,或是认错了人,不但对不住胡老爷,自己父子不定担着什么罪名,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想到这儿,王老儿大着胆子说道:“牛儿是认得,就怕他胆子小在堂上说不出话,那可怎么办呀?”
王骥说道:“不要紧,能够亲手指出来就行。”
王老儿想着再要推诿,可惜没有话说了,只急得冷汗直冒,低着头跪在那里,像是宣告了死刑一般。
胡德胜值此紧要关头,不能眼睁睁看着官司即将一败涂地,后悔也来不及了,当即冒险说道:“大人恕罪,卑职有下情上禀。”
王骥说道:“你有什么话,不妨诉将上来。”
胡德胜拱手道:“大人这个法子,实属公允之极。但是有一样,牛儿慑于威严已经失了常态,这瞒不了两位大人。他父亲怕他说不出话,卑职也怕他害怕的指认不出人,因此冒昧开口请求开恩。”
王骥头说道:“这话也未尝无理。”
胡德胜说道:“牛儿的举止无措,无非是害怕二字。可叫他父亲用手领着,自然可以壮壮胆子,神志清楚不至于张惶,或许还能说出话来。此乃卑职假定的揣测,是否得当还请二位大人钧裁。”
王骥略一沉吟,说道:“可行,不过辨认之时,他们父子彼此不能说话,以免流弊。”
胡德胜自以为得计,他以为王老儿卖豆腐卖了这么些年,不可能不认识智云和徐泯。而父子俩肯定有些默契,偷偷递个眼神做个暗号什么的。
哪知王老儿此刻的心情就像是在油锅上煎熬,敢情他或许见过智云或徐泯,但也仅仅是或许见过,试问谁买块豆腐还会自报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