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斯文哪敢献丑。忙说道:“我君子人欤?况诗文雅道,岂肯屑赠瞎妓乎?确乎其不可赠者,冯姑也。”
徐灏便故意说道:“虽说是不屑与她,但作诗争名,以邬进士的大才,若不作诗吓吓她,人家兴许还笑你呢。”
“对对。”杨稷叫道:“贤弟得替咱们争光,不能叫女流之辈轻视了。”
邬斯文推三阻四的道:“昨日因坐而饮,心不在焉,不知何韵脚也?”
这时姚远冷不丁的说道:“众位老爷行令时。晚生仔细看了下扇面,记得是一韵五首。虽词句记不得了,诗韵却还记得。”
“你快说出来。”杨稷又转而吩咐侍女把笔墨纸砚送上来。
如意坊的侍女都有些文化水准,纷纷颇感兴趣的聚了过来要一看究竟,姚远拿着笔在纸上将多、罗、歌、波四韵写出。双手递给了邬斯文。
邬斯文无言可推,兼且身边四五个侍女呢,丢不起这个人,只得说道:“俟少倾饮高兴之时承命可也。”
“原该如此。”姚远笑道:“当日李太白斗酒诗百篇,老爷也要吃了酒才作得诗出来。”
众人陪他饮了酒,邬斯文愁眉苦脸,担心一时作不出来不好意思。心说这里面除了徐都督外。他们三个肚里也都有限,想徐都督大人大量,胡诌几句也就罢了。可是一旦送给了冯文君,人家是行家,岂不是贻笑于人,把名声给生生败坏了?
犹豫不定的他拿着酒杯出神。杨稷问道:“贤弟今日有什么心事?闷闷不乐,连吃酒作诗都没兴头?”
邬斯文灵机一动,说道:“适长兄命弟作诗以赠冯文君,因系长兄之命,却之为不恭。故弗敢却也。若赠与他,又恐圣人之徒无赠瞽妓之诗者。倘人知之,此污辱之名,虽孝子慈孙,百世不能洗也。长兄或家中看之可矣,万不可出之大门之外。”
杨稷笑道:“贤弟既这样说,那就先作了诗,到时推说是名公之作,不落你的款何妨?”
就这样其他人继续吃酒闲话,唯独邬斯文孤零零的站在窗边,还得小心翼翼的避着几位侍女,想了半日才拿起笔来写,写了又改,改了又写,一连换了数十张纸。
姚远见状叹道:“邬老爷如此用心,必是精工得很了,冯文君何幸而得此?”
话音刚落,邬斯文终于写完了,好似个烈士一样走过来,交给了杨稷。
杨稷怕看不懂出丑,咳嗽一声说道:“我自幼在经文上用功狠了,于诗词一道不曾十分留心讲究。恐怕念得不铿锵,倒把你的诗给念坏了,还是贤弟自己念给我们听吧。”
如此邬斯文好似蚊子一般的动静,哼哼唧唧的念道:“面似冯姑少,晴同瞽妓多。”
徐灏心中暗笑,不过要承认确实很押韵。杨稷也叫道:“好诗!两句话十个字,包含着一个标志美人,把她给说尽了。”
姚远品评道:“冯姑那几首诗也没有从头对起的,邬老爷竟似排律呢。”
邬斯文老脸一红,无可奈何的又念道:“早穿京里绢,午换浙中罗。”
姚远马上大赞道:“这两个地名对得好不消说了,冯姑早起穿屯绢,午间换杭罗,如今正是初春的天气,应景之极。”
还别说,被姚远这么一搅合,就连徐灏也觉得不错,更别说那些侍女了,一个个很崇拜的注视着邬才子。
杨稷酸溜溜的道:“你肚子里也很通呢,二弟这样的好诗,亏你能解说得出来。”
“愚弟若非公车南下过,尚不能想起浙中罗三个新奇字眼。”邬斯文立刻得意起来了,声线提高了五十分贝,微笑念道:“唱曲声如泣。”
念完上句也不用姚远这位捧臭脚的了,干脆自己解释道:“哥哥贤弟不知,这句诗乃古文也。弟敏而好学,信而好古之所记苏文中,有如泣如诉之语,我特引而赞之者也。”
“哈哈!”徐灏仰天长笑,算是终于明白为何自古帝王要养佞臣,土豪要养门客了,果然用来解闷真是再好不过,赶上说相声了。
邬斯文见都督大悦,更来了精神,优雅的端起酒盏,朗声念道:“交欢哼似歌。”
砰!姚远狠狠砸了下桌面,激动的道:“好摹拟,真正作的传神。”
而侍女们却渐渐听出味儿来了,要说先前还是别具一格的话,现在风格就变得猥琐了,分明是一首艳诗。
果然邬斯文得意的道:“一番后,淫-液漾清波。”
徐灏为之绝倒,可不多、罗、歌、波全有了么?
杨稷叹为观止的道:“好诗,尤其最妙的是把冯姑的营生都说绝了,只怕听到此诗,一定要求着拜贤弟为师了。”
姚远起身大拍马屁,赞道:“晚生听了邬老爷的佳作,竟无法赞一词,尤其是老爷结尾这一句五个字,都用的水字旁,堪称罕见,真乃千秋绝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