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老爷是从外地进京的文人,说卖不卖身的无所谓。家里很多下人都是雇佣的长短工,上下百十口人,吃饭是不在乎的。带孩子也不成问题,工钱每月一吊也照样给。
李婆子又说道:“那样的大官可不比寻常人家。出息多着呢;随姨太太出门到亲戚家得小赏且不说,光打牌听戏一月也可以得个几吊钱。
胡氏说道:“真真感谢你李大娘。”的确是打心眼里掏出的感激话。
运河上,打定主意的孙老二不在纠缠王氏,粮船顺风顺水的到了杭州,要停留个几天,大家到了这里都放了心,男人们终日吃酒嫖-妓过日子。
王氏帮着老妇人洗碗煮饭,借机会洗个澡洗洗衣物。她绝不敢呆在床舱里,每次都是躲在老妇人身边。
船上有个半大孩子是孙老二的外甥,年纪虽小很是乖巧,衣服破了或需要鞋脚都来央求王氏替他做,王氏也可怜他,每次顺手就替他缝缝补补,洗个衣服,把他收拾的干干净净,是以小厮十分感激她。
这一日,小厮跑过来说道:“徐嫂子。我衣服又被船篷拉破了,烦你老人家给我补补吧。”
“你拿来我给你补。”王氏想都没想的答道。
缝衣服的时候,小厮坐在她旁边。忽然说道:“徐阿妈,你有一件喜事,你晓得么?”
低着头的王氏问道:“什么喜事?”
小厮说道:“我对你说哦,你别告诉舅舅是我说的。”
“晓得,你且说来。”王氏停下了动作。
小厮低声道:“我舅舅要把你嫁给这里的人家,前日上船看米的,就是故意装扮来相看你的。说看了中意,出三十两银子的财礼,我舅舅要他四十两。熬了这两日的价钱,适才那说媒的又来叫舅舅去。我跟着过去在酒肆外偷听,约定一面交银子。一面抬你走。”
王氏心中大惊,忙说道:“多谢你对我说。”
“阿妈一向对我好,没有什么可报答你的。”小厮露出恋恋不舍的神色,“你要嫁给那人家,就早些收拾收拾,不愿意就赶紧走吧。这里是杭州,布政使司里住着冷面寒铁公,大老爷一定会护佑你。”
王氏强自镇定的道:“你还上岸去打听,听到什么千万跑来告诉我,我有好东西谢你。”
小厮应了一声,欢欢喜喜的去了。王氏暗暗惊慌,心说这恶贼竟是如此狠毒!若不是孩子来告诉我,白白的被他给骗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丈夫也说过冷面寒铁公的大名,最是爱民如子,疾恶如仇的青天大老爷。
急忙收拾了行囊,把自己的一对耳坠放在了小厮衣服上算是谢礼,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船上的人都上岸吃酒去了。
王氏神色警惕的走出来,四顾无人,马上三步两步的跳了上岸,不走热闹的地方,由小巷子里往城池中心曲折而行。
京城徐府,徐灏有些不习惯的坐在新书房里,对面坐着李太。
李太说道:“近日地方学院有师生在报纸上胡乱发表意见,说现在朝廷应该锐意革新,破除陈套,以后生童考试须改变章程,闹得沸沸扬扬,遭到了士林乡绅的激烈发对。”
徐灏笑了起来,现在这些提议改革科举的人数少得可怜,掀不起什么大浪,等若干年后,怕不要遭到代表保守文人的官僚势力强势取缔,可以遇见会是一场腥风血雨,革命没有不付出惨重代价的,自以为随便抨击抨击时政,搞搞街头运动,演讲演讲即能改变一个国家的政策,纯属痴人做梦。
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那也得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去慢慢发酵,甚至很容易半道无疾而终,徐灏并没想过那么长远,现在所做的一切有生之年都不会产生太大的气候,他也并非是新式学院的领袖,就算是被公认为是想要废除科举制的幕后大佬,那又怎么样呢?在这儒家一统天下的时代,真想被儒家痛斥为狼子野心,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以前曾说过,徐灏是想废除八股文,这也是时下很多有识之士的共识,无非找不出可以替代的标准罢了,科学正处于摸索的阶段,难道不考八股文,改为恢复诗词歌赋?换汤不换药。
他很好奇为啥李太一个大老粗会关心这个,笑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太不好意思的摸摸头,说道:“我那些儿子孙子不是都念不好书嘛!那报纸上说以后岁科两试,兼考时务策论,以及掌故天算舆地之类,不许专重八股文,而朝中大臣们也对此颇感兴趣,连续多日都在争论,我就琢磨着能否有机会,让儿子们考个秀才。”
“这都哪跟哪呢?哦。”哭笑不得的徐灏明白了,李太的孙子们学文言文是个榆木疙瘩,倒是算术什么的学得还不错,尤其喜欢白话文,要是考试增加了科目,自然机会也大大增加了。
徐灏笑道:“这你得去问大臣,八股文为主的科举一时半会儿的很难改变,稍有改变就会动摇国本,毕竟满天下都是自小读四书五经的学子。倒是增加一些科目可以试试,想工部户部钦天监等都急需这方面的大量专才,可毕竟是杂流出身,势必会被主流文人瞧不起,改变观念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军中就更需要了。
对了,文举我不敢肯定,但武举是一定会改的,你家的孩子也算是将门虎子,叫他们好生用功,去参加武举吧。”
“那也中,反正我家都是大老粗,不当兵还能干什么?”李太笑道。
时下确实在某些地方进行了前期试,自然是出自徐灏的建议,无数八股名家除了时文之外,其他各项学问不但从未学过,比如地理自然化学物理等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
很快士林群起汹涌,官府赶紧进行安抚,明确说明非是把八股全然废去,不过准许一些学子报考其他科目,朝廷目下有些看重杂学,这和八股做官并不抵触。
李太陪着徐灏说了些都督府的事,临走前忽然说道:“大人,胡二他得病死了。”
徐灏很惊讶,问道:“南门护城河外的胡二?”
“就是他。”李太叹了口气,“我得到消息也晚了,被兄弟们出钱给好生安葬了。胡二留下了媳妇和独子,我寻思着请到我家,当年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不能不管。”
徐灏斩钉截铁的说道:“接到我家,我几次要胡二来我身边,他为人忠厚老实死活不肯给我添麻烦,他的妻子孩子,我是无论如何都要管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