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嫂子等七八个妇人赶紧上前排解纷争,萧族和赵族的女人都是有体面的,这关口躲都来不及,没人好意思上前丢人现眼。
城隍庙左侧的花棚里,徐灏几个舅妈和挺着肚子的萧雨滢连连叹息,纷纷坐轿子走了。
终于她俩被拉开了,萧五奶奶的大团髻扯散了,绒花掉在地上被踩踏的稀烂,赵二嫂子更狼狈不堪,脸上脖子上都挂了彩,噙着眼泪被搀扶回去了。
与此同时,徐家新宅园中霜叶斑斓,萧氏带着人进来看风景,大家都出来迎接。萧雨诗说道:“太太今儿高兴,也来看看菊花吧。”
萧氏说道:“菊花常见,我是闲来无事进来走一走。”
赏菊的地选在徐灏的内书房一带,沐凝雪扶着萧氏下了竹轿,走进回廊里。一副对联是“九秋之英是钟正色,群雍既息以表孤芳。”那草书写得非常飞舞,不问可知是儿子的亲笔。
到处放着菊花石的山子、水晶花囊、冻石鼎等,周围曲曲折折的满是架屏,两面装着整扇的大玻璃,里面分为了四层,每层都摆放着许多盆菊,清一色的宜兴瓷器。
每盆花插着一个牙牌,上写着花名,如红豆幢、天仙锦、绿剪绒、桃花球、玉蝴蝶、银带围、古铜芙蓉、银红龙种种各色不一。上面安着彩灯。中间嵌着一根根的细蜡烛,有些是真花有些是假花,乍看都与真花无异。
萧氏绕着走了一圈,笑道:“难为你们了,想的法儿巧不说,连花也不是胡乱摆的。只看那各种颜色,深浅浓淡,配得多么讲究。”
沐凝雪说道:“这都是鸾儿那丫头弄得,她平常打络子。编花篮最是讲究个配色,所以我们叫她来调度,还算不错。”
“灏儿哪去了?还在乡下没回来?”萧氏问道。
“或许晚上,也或许明天。”晴雯忙回道。
可是徐灏没有回去。忙着为学生编排队伍练习体操,教几首或风雅或现代的歌,他这只蝴蝶用了整整十年掀起来的翅膀,终于凭借几乎是一己之力。很多地方都渐渐起了一系列的化学连锁反应。
校长张信把整个身心都投入到了新教育里,受了徐灏的蛊惑,很是踌躇满志。
校门外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徐灏和他走在田岸间,四五个刚放学的学生跳呀跳地走在前头。
温暖的阳光很容易唤起大家对春天的记忆,学生们时而捡起植物仔细辨认,时而看看有没有展翅欲飞的蜻蜓。张信反剪着手低着头,目光垂注脚下的泥路,他受到徐灏关于农业的阐述,在思索着乡土教材。
忽然张信抬起头来,说道:“周围人口大约十二万,现在只有我们这一所新式学校,我想创办五个初等小学,另一个女子高小。只要能上下团结一致,十年二十年,想必士林会改变对我们的偏见。”
说着说着他举起手来,似乎在指江山,“我们应该以学校为模范,让百姓明白,就是把那些凌乱简陋的房屋通体拆掉,重新打样,重新建造,也不是办不到的事。你看,这里的荒地那么多,随便在任何地方划出一块来,就是你说过的公园,树木是现成的,池塘也有,只要把荒地改作草地,再搭建几个茅亭,陈设些长椅,花不了多少钱,然而大家享用不尽了。”
徐灏有些惊讶,这思维貌似跳跃的有大,不过很惊喜张信的思维越来越跳出了固有,从一名单纯的教书先生,上升到了规划者。
徐灏顺着张信所指的方向凝望,仿佛已经看见无忧无邪的男女学生往来于绿荫之下,池塘里亭亭挺立着荷叶,彩色的水鸟在叶子底下嬉游;草地上奔跑打滚,安静读书的,都是自己的学生。
这时候,前方的学生们站住了,招手叫道:“张老师,张老师。”
徐灏沉默下来,一位穿黑裙的窈窕女子正在往这边走来,她的头低了一低,现出矜持而娇媚的神情,柔声道:“快回家去吧。”
声音飘散在了空气中,轻快秀雅,同时她的步态显得很庄重,这庄重里头却流露出大家闺秀所常有而不自觉的飘逸。
张信轻叹道:“妹妹执意和丈夫离婚,选择陪我教书育人,不亚于一辈子青灯古佛了。”
徐灏的心微微一颤,尽管他已经尽可能的顾全身边的所有女人,但还是顾全不了所有人,眼前的张钗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更令人唏嘘不已的,张钗到底受了他的影响,面对道不同志不合的丈夫,毅然主动提出了一纸休书。
也正是因张钗的到来,徐灏决定创办女子学堂,女医门能提供充足的教职员工。
彼此走近了,张钗像不认识眼前这位朝思暮想的男人似的,两只手各拉着一个女孩子,缓缓地鞠躬,头抬起来时,粉妆玉琢的双颊泛上了一层红晕,眼眸却看向别处。
“老师送你们回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