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凝雪解释道:“那是你曾祖父认的本家,比你爷爷小一辈,你怎么问起他来?”
徐煜说道:“昨天有个徐小村来找爷爷没见着,就到学里去找先生。先生说他是大村的儿子,我见小厮们都称呼他狮子街小大爷,以为也是咱家里人呢。”
王玄清说道:“你见了他,也应该称他大哥。”
“先生叫我们都见了。”徐煜笑道:“那小村大哥说自己懂得相法,看了我,说我是一二品的相,还说我的官星,眼前就要发动,哪会有这种事?”
“别信他,哄你开心呢。”
当下沐凝雪叫儿子吃了心,看着他把当天念的生书都理熟了,从头背了一遍,方叫秀春兰春领他出去玩了。
松江府。
李宗师把徐鸾凤安排到了一间不起眼的小学校,该校的校长姓孙,人非常的漂亮,毕业于辽东贵族女子学校,回到家自己筹办了学校。
小学、中学、高中乃至大学,在时下还是新鲜事务,太多人对其不了解了,恐怕除了徐灏一个人外,谁都不知为何要这么细分。
徐鸾凤对公婆说了后,准备去报道,心中琢磨着小学教员,小学教员,怪难听的!小姑子在家里和妇女们窃窃私语,说好好的少奶奶不做,去管那些小猢狲,给人教书,真不知怎么想的,若不是面对一群孩子,脸都被丢尽了。
但管事黄大妈却在背地里说道:“咱们少奶奶真是有学问的人,现在当起女先生来了多神气?也省得在家受尖嘴姑娘的气。”
这令徐鸾凤心里好过多了,说到底公道自在人心,甭管教的是什么,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观念渗透到了汉人骨子里,作为教书的先生,无论男女贫寒富贵,在任何时期都是最受人尊敬的职业。
把紫红色的薄丝棉袍子翻了出来,小袖口,这是一件很时髦的衣裳,高领硬绷绷衬托着脸,显得气质格外脱俗。外面披着件纯黑,花皮翻领,下摆略窄的长大衣,配着高跟鞋,已经有了近代女人的风范。
徐鸾凤自己在穿衣镜前打量一番,实在不像个教学先生的样子,乐呵呵的吐槽自己红颜薄命再加上怀才不遇,本来可以科举,不见得考不中进士,反正双重委屈,把千古才子佳人的哀思都聚集在一起了。
学校办公室,孙校长笑吟吟的说道:“承你屈就,真是感激的很,正愁学校缺少女先生呢。既然你是女子师范的大才,那五六年级的学生就请你负责教导吧。”
徐鸾凤对新式学校的一切不陌生,忙说道:“我只能够教教功课,训育的责任可负不起,因为我自己也还胡闹呢,怎么能够板起面孔来教导别人?”
孙校长笑了,说道:“我至今待字闺中,家里人不许时常来学校。功课就请苏先生与陈先生商量分配好了,苏先生暂代副校长。”
苏先生是一位和气的姑娘,年轻,漂亮,乐观,乃是孙校长的同学,随父亲到了松江府做官,闲不住出来做事。她的父亲常年在辽东,即所谓的新派开明人士,对徐灏十分推崇,也乐于见到女儿做个有用之人,而不是传统的嫁人生子,一辈子寂寂无闻的花开花落。
但是苏先生有些单纯简单,絮絮问徐鸾凤是哪里毕业的,徐鸾凤解释是金陵女子师范,如今因为家居太无聊,所以情愿担任一些功课玩儿。
谁知苏先生连连摆手道:“在这里教书当玩可不行,也不容易,统共就只有我们两个教员,孙校长是挂名的,她平日不常到校里。我们俩六个年级分别坐镇两个教室,彼往此来,一刻不得脱空,否则学生就要闹得天翻地覆了。”
一边的陈老师是个中年妇人,很有才华,因丈夫故世出门靠教书赚钱养活子女,插话道:“咱们的学校小,除了两间教室和一个办公室,其余都住着人家,这些人家里多的是泼妇,假如学生们嚷的狠了,她们就会跑出来大骂。”
徐鸾凤问道:“是学校租房子给她们住吗?”
陈老师叹道:“不是,倒是学校向她们租的两间半房子,而且时常付不起房租,所以只得由着她们闹去。走的那位洪姑娘,就是被她们吵不过才愤而离开的。”
顿时徐鸾凤为之默然无语,原来学校竟是这般的举步维艰,这般的寒酸,她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总不成才进校门就说不要教书了吧?再回家当少奶奶去给小姑子笑话?
再来孙校长她们都是可敬的女人,这么困难依然坚持理想,自己也得学着面对任何苦难咬牙忍受一下,做人就是要争一口气,若不争气,平民的孩子就要更加苦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