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自报家门
她把双手移到他脸上,对方身体似乎有些僵硬,不过却也没拒绝自己的触碰。
而放在男子脸上的手在下一秒钟,被用力一拉───
她一边使劲拉扯,一边对肩膀旁的小松鼠说:「看,他不可怕,不会伤害你。」
整张脸被拉开的男子也没有多做抗议,只是纳闷这女人为何做出此等诡异举动。
凌紫鸢看出他的疑问,缓缓道:「人类啊,见到不常笑的人多认为他严肃,可动物不同,要不先对它释放出善意,它怎会轻易靠近你?」
「吱!」小松鼠像是在帮她答腔,适时的叫出一声。
「…」他头,紧绷的脸比原先见到时要稍微松懈了。
其实把他的嘴角撑起来也应该会收到不错的成效,不过大狗狗的肌肤看起来非常好摸的样子,她才做出这等吃豆腐的举动。
唉,苍白归苍白,手感真的挺不赖的,凌紫鸢反倒开始羡慕起此人的肤质了。
捏够本後,凌紫鸢才满意的放开手,然後把左手转搭至男子的肩上。
她柔声问松鼠:「要不要跑去瞧瞧?」
「吱…吱。」它的声音比方才要稍微弱了些,很像在考虑她的建议。
男子如沾上三秒胶般,蹲在那儿动也不动,要不是看到他xiōng口尚有起伏,凌紫鸢早怀疑蹲在面前的人其实是一尊雕像。
她用手轻戳松鼠的脸,笑说:「去看看?」
「…吱吱。」它的尾巴甩啊甩,在她肩膀转了好几圈後,才一附下定决心的模样,把她的手当做桥梁,缓缓前进。
两个人四只眼就这麽盯着一只小家伙的一举一动。
最後它带着凌紫鸢的铃铛直达另一端目的地。
「吱、吱!」它一踩上男子的肩膀,便整只鼠挂到肩上头,舒服的趴着。
见它放下戒心,凌紫鸢才收回搭在肩上的手。
「看来小家伙也很喜欢你,倘若它没离开,就收下吧。」
原本盯着小松鼠的男子,听见後,转而望向她:「你不要?」
她双手支在石头上,微微後仰,此举看来带有慵懒之感:「知道鸳鸯阁麽?」
「知道。」
「那种地方,不适合它。」
男子了然的头,随後不太自然的开口:「我什麽时候可以动?」
「噗!」她捂住嘴闷闷笑着,这男人太过一板一眼了吧,「早可以动了,动作不要太大就行。」
见对方忍着笑的模样,自己尴尬的起身。
虽表情没有变,可凌紫鸢知道他害羞了。
嘴角扬起,她道:「我知道你怕吓着它才战战兢兢的,无任何嘲笑之意,只觉得你很可爱。」
「…可爱?」显然他对这个词儿有意见。
可凌紫鸢偏偏不愿改正:「嗯,可爱。」
她被超过一米八身高的男子看着,也不退却,只笑笑的回望。
「……」男子首先移开视线,迳自走到她身旁的位置,坐下。
「你在这里做什麽。」男子不是用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她不在意,照实回答:「闲来无事,散个步。」
「喔。」
「你的手受伤了。」
没说还没想到,右手正处於受伤的状态,「喔,早已无大碍。」
把右手的绷带拆下,其实她的手根本没受伤,不过是不想弹琴给方才的两人听而随便编出的藉口罢了,其他人是无妨,但要在皇甫熙面前弹琴,琴声加故人,有五成以上的机率她可能会哭,不,应该说,是白芊芊会泪流不止,要真如她所想,那麽船里所有人都会把她当疯子。
「嗯。」
随後,他便安静下来,只听得林间风起叶落,此刻,如远离世俗尘嚣般,令人颇有怡然自得之感。
凌紫鸢也不觉尴尬,如方才一般抬头望向天空,时不时还会回过神戳下小家伙的脸颊。
不知过了多久,他再度开口:「你的名字。」
「下次如有缘再见,就告诉你。」她鲜少将名字告诉第一次见面的人,除非还有下次。
可男子竟也没反对,「嗯。」短短一个字,结束这个话题。
「…绝影山庄庄主.风绝殇。」她未提问,对方反倒自报家门,此举反让凌紫鸢眼中闪出讶异。
「天煞公子?」祈安城多大啊,竟偏偏在杳无人烟之地让她遇上这一位风云人物。
他无任何隐藏之意,老实回答道:「是。」
头,她一脸无所谓:「喔,我听阁里姑娘提起过。」
不提以前的苍冥和苍栩墨,光是现在,赫赫有名的六公子如今就让她瞧过三位,真不知该说她幸还是不幸。
他难得的将目光落到她脸上,试探性问着:「…你不走?」
凌紫鸢不能理解他的意思,眉头微微皱起:「…我该走吗?」
要说走人,他是後到的,才该离开吧。
「不…不用。」
沉默一会儿後,风绝殇再度瞄向身旁女子,她的的确确没有打算要走、想走,抑或是逃跑的意思。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从风绝殇心底源源不绝的冒出。
她,好奇怪。
☆、第三十二章 天煞公子
绝影山庄庄主兼天煞公子:风绝殇。
天煞,指非常凶恶、残暴,且带有不吉利之意。
江湖上的人会替他取这个封号,不是没有理由。
风绝殇,出生在一偏远村庄,可出生後不久,父母就相继身亡。
当时和父母交好的一对夫妇,念他还小,便二话不说收养了他。
怎知不出三年,养父母竟被匪贼杀害;当时他所在的村庄更是一夜之间惨遭屠村。
自此之後,无人敢再将他带回家,深怕他克死家中亲人,偶尔送送吃食,让他一人在残破不堪的村里独自生存。
而後,他被捡去,好巧不巧,捡走他的人,竟是当时江湖中人人惧怕的血教教主:风逆天;血教以妖法、邪术为主,是众多武林正派人士的眼中钉。
风逆天是个极其怪异的男子,他有着yīn晴不定、杀人不眨眼的性格;加上好战的性子、高强的武功,在当时根本无人敢反抗他。
男子将风绝殇抱回去,日日培养、夜夜训练,为的是让他成为自己的下一个接班人、下一任血教教主。
可在风绝殇十四岁时,武林中人突对血教发动联合攻击。
屡战屡胜的血教在这次战役中居然节节退败,最後甚至惨遭灭门。
血教教主虽在最後用自己的性命护风绝殇逃走,可他还是被武林中人给活捉回去。
当初他们本以为,区区一个小鬼能有何作为?便纷纷卸下心防。
怎知众人松懈的结果,便是被一名十四岁小男孩夺去首级、五马分尸的下场。
当时侥幸活下来的人,说当时只能用二字形容。
地狱。
因为他们瞧见的,是鲜红血液染上大地、尸体碎块残肢散落各处的情景,声声惨叫、阵阵哀嚎环绕在耳旁,久久无法退去。
当时所有人深深体会到,风绝殇比风逆天更残忍、更嗜血,更无情。
风绝殇不仅克父、克母,更糟糕的是,他继承了风逆天的所有武功、学会了风逆天的残酷手段,还有极其怪异的性格。
当血教被迫解散,过没多久,年仅十五岁的风绝殇重出江湖,创立了───绝影山庄。
一个教派照常理说,应只该有一名当家,可绝影山庄却有两位。
一为天煞公子:风绝殇;一为修罗公子:幽影痕。
众人本想残暴以天煞公子为最,怎知後来才知道,幽影痕比他要更可怕。
他比风绝殇更爱血的味道、比风绝殇更爱杀人的快感、比风绝殇更……变态。
听说幽影痕最喜爱拷问犯人。
刺客或杀手皆是被训练过,不可能轻易脱口说出敌人想要的情报。
可只要经过幽影痕之手,无人不开口。
当然,也无人能逃过一死。
故绝影山庄人人知晓、人人痛恨;却也没人敢动此山庄一根汗毛。
只可惜天下所有人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其实风绝殇,根本不如他们想像的凶残。
他不过是没有被灌输正邪、是非对错的观念罢了。
从懂事以来便被教主收养,每日起床後所碰到的全是练武、运功。
闲来无事多认认字,取教里的书籍来观看。
在血教被袭击之前,他几乎从未踏出血教一步;血教被灭时,为求自保,风绝殇不过是将那些欲加害於他之人全杀掉,再无其他,也因没有赶尽杀绝的想法,才有人得以在地狱中存活。
可活下来的人不但全然不知,还把当时情形加油添醋的告诉江湖中人,最後人听人跑、鬼听鬼害怕的天煞公子就这麽诞生了。
可惜到了现在,被人称做天煞公子的他,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当时自我保护之举,就是害得自己无人敢靠近和接触的原因之一。
一个从小没人疼爱、没人呵护的男孩,又能期望谁能教他正常的思想、过着与常人一般的生活?
直到他胜过亲自上门找架打的幽影痕後,他开始不停嚷嚷着要创立属於两人的门派。
风绝殇觉得无所谓,也就随他去,至此,绝影山庄就这麽一时兴起蹦出来了。
而整日待在山庄闲来无事的风绝殇,自上次散步来到林里看见这只松鼠後,整个人开始变得与以往不同,他开始有目标,开始有想做的事情。
不知为何,风绝殇就是很喜欢这只松鼠,也有可能…它是第一个直视他的人。
记得当初见到它,小家伙不慌乱、也不害怕,更没有逃跑。
它与外头见到他就喊杀、喊跑,吓到哭出来的人类都不同。
之後,他日日前来,为的只是寻它。
可无论他如何哄、如何引诱,小家伙总一脸警惕,靠都不靠过来;若要用抢的,他不是办不到,可他怕吓着它,只得作罢。
说实在,风绝殇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有了沮丧的感觉。
直到今日,本想再努力试试,却不想有人比他先遇到这个小家伙。
他隐藏气息躲於树後,看着远处的女子。
☆、第三十三章 她的笑
女子带着一张面具,穿梭於林间的红衣特别出众。
只见她从一旁的树下捡起种子,蹲下後对着小家伙道:『过来?』
声音之柔,让风绝殇有些好奇对方的模样。
他仔细观望两者之间的互动,发觉对方的举止和自己并没有什麽不同。
正当自己思考是否该出去时,竟瞧见面具下的红唇微微扬起。
她,笑了。
不过是个单纯的笑容,可看在风绝殇眼中,却是让他第一次知道何谓『美』。
本该踏出去的脚顿时停在原地,两眼就这麽望着。
她很有耐心,陪小家伙周旋着。
『铃、铃。』
对方腰间的铃铛响起,小家伙开始有了不一样的反应。
『喜欢这个?』她又露出第二次笑容。
最後,她把铃铛跟种子放在地上。
奇妙的是,松鼠最後真的拿起两样物品,窜到她的肩膀上。
为什麽?
风绝殇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因为自己不会笑,所以它才不愿意靠近?
若真是如此,他办不到。
她的笑纯真、善良、美好,无半世俗的污染,他如何能模仿的来?
强烈的好奇心促使他现身於她面前。
『你,是谁?』
他看着那抹挺直的背影,对方无受到任何惊吓,柔美的声音从前方缓缓传出。
『鸳鸯阁,楼主。』
鸳鸯阁,他听过。
传闻此人面上总戴着一副面具,而见过她真正容貌的人皆说极其丑陋。
她脾气和其它青楼老板相较之下温顺许多,也是第一位以青楼女子身份进入皇宫当教坊先生的人。
丑陋吗?风绝殇不认为,即使她眼歪鼻塌,但方才的笑容便足矣让他称赞她为美人。
以为对方会落荒而逃,却没料到那张面具下的眼直勾勾的盯着他,如此直接的目光他头一次不觉得反感,也不会不愉快。
女子露出微笑,问:『敢问公子有什麽事?』
她不认识自己?『…你……不认识我?』
『我们见过吗?』见她一脸疑惑,风绝殇没来由的松了口气。
不知为何,此刻他有些庆幸,她不知道他是谁,『…没有。』
她没有半分紧张之感,『是吗,所以公子找我为的是?』
他的目光落到被抚摸的松鼠身上,怎知小家伙又挂上警惕的模样,紧紧抓住女子衣服不放,风绝殇有纳闷,为何它对自己和女子差别如此之大?
『你的?』她问。
『…不是。』
女子再度露出不明白的神情,红唇轻启:『那…?』
风绝殇很想问她怎麽有办法让它靠近、怎麽有办法随意触碰它?但一方面又怕自己说错话吓着她,在两个想法之间挣扎过後,终是忍不住开口:『你…怎麽做到的?』
『做到?什麽意思?』
『让它靠近你。』
她说拿东西引诱,他明明也是如此。
拿种子,他也有;蹲着,他也做过;和它说话,那是当然。
最後女子讲了一句:用这种表情?
『……对。』他沉默两秒,脑中思绪迅速飞过,果然是因为这个?
女子再度勾起笑:『知道理由了?』
虽然知道,但他不想放弃,本想起挤出一抹笑,可……终究还是做不到。
『我无法如你那样笑。』他从没有这麽无奈过。
只见她视线转回松鼠那儿:『若无法办到如我那样笑,也就没法子了。』
『…是吗。』看来,是该放弃了,即使他真的很喜欢它。
『你喜欢它?』
『不讨厌。』他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很在意。
『想与它接触?』 『嗯。』
『为什麽?』 『它…不会见我就跑。』
接着她露出与刚刚截然不同的笑容,『倘若如你所说,我见你也不跑,你是否该考虑如何与我接触?』
他从没遇过说话如此直接的女子,其实也不是没想过与她接触,不过…他担心女子听到自己的名字後会落荒而逃。
结果对方下一刻说不过是开开玩笑。
原来是开玩笑的…。
风绝殇从没被人开过玩笑,一颗悬着的心一方面虽安心放下,一方面又有些落寞……还有儿委曲,可女子好似看透了他的内心,说出要让他如何与小家伙接触。
他听她的话,走到离她半步之远蹲下,他这时才算是真正的与她对视。
女子的眼即使戴着面具,却没有盖住她眸子的清、眼中的澈。
这是他第二次感觉到,什麽叫做『美』。
作家的话:
这一章和下一章,讲述的都是风绝殇内心的感受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