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沉默,她以为与纪铎鹰的故事已经是沉在水底的蔓草,泥沙荡涤归于平静,没想到时隔两年,在这样的场合,被人以这样的口气提出来,她,终究还是要为自己的年少轻狂埋单。
但是她不喜欢后悔,既然一开始就是一场利用,趁现在她还没有爱上那个男孩,趁聂东川还没有陷得太深,让一切戛然而止,也挺好!然后她听见自己虚弱的声音:“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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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的时间,彼此慢慢疏远…”看似很简单的一句话,做起来特别难。
聂东川不理解,当乔甯说累了,说不愿意的时候,就代表她想一个人呆着,他总是一遍一遍的来骚扰她,试图用自己笨拙的小把戏来博得女孩的欢心。
乔甯试着把话说的再决绝一些,“你为什么总是喜欢乱花钱啊,太没有计划性了!”或者“我最讨厌游手好闲的男人了,你们那帮兄弟没一个正经的好人!”他就尴尬的挠头:“有吗,嘿嘿,还真有一!”
他没有说过“我爱你”,但他总是说“在一起”,他没有说过“不要哭”,他总是说“还有我!”乔甯便沉默,再残忍一些的手段她不是没有,而是过不了良心那一关。
好在升入了四年级,学校对外的演出限制也宽松多了,乔甯开始经常参与一些剧团的表演,和国内的舞蹈比赛,借此避开热情的聂东川,给彼此一些独处的机会。
新学期伊始,北舞附中的同学们兴奋的不得了,这是她们第一次受对外文化交流中心的邀请,在广州与著名的伦敦青少年管弦乐团一起参加演出活动。演出地定在刚刚落成的星海音乐厅,音乐厅造型奇特,犹如一架白色的钢琴,斜插入云端,简直是一座艺术的圣殿。
女孩们一边化妆一边在后台指指戳戳,娟子说:“你看看人家的校服,这质地,这款式,再看看咱们的,逊毙了!”
乔甯帮她把褂子系好:“你穿的是舞蹈戏服,人家穿的是乐队礼服,这能比嘛?”
桃子撇嘴:“可是瞧他们的脖子昂的,那么长,也不怕折了。”
“本来西方管弦乐和东方民族舞搭配,就是不伦不类的,不晓得哪个领导想出来的馊主意!” 施梦童也不高兴,节目单上把人家国外乐团的名字印的大号烫金字体,她们学校的名字就是黑色小四号铅字,凭什么呀!
“呵呵,这可是我们院长同意的,你去找他理论吧!”乔甯努力的融入她们的欢声笑语,她没有告诉聂东川自己到了广州,也没有接他的电话,这样的暗示应该够明显的了吧!
这样怔忡的想着,施梦童突然拍她:“别叹气了,下一个节目就到我们了。”“噢。”乔甯回神,她叹气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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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青少年管弦乐团一水的复古制式燕尾服,xiōng口打着繁复的领结,据说其中一半的演奏者来自大名鼎鼎的英国伊顿公学,虽然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个个都摆着绅士的派头,发型一丝不苟,xiōng口别着百合狮子徽章。
指挥台上腰板绷直的棕发少年指挥棒一举,前排的低音大提琴奏出完美的降A大调,这是群舞《竹枝词》的前奏,本来应该是琵琶扬琴的旋律,硬生生的改成了钢琴单簧管。
姑娘们原来水绿长裙都换成了白色纱裙,头上的唐朝乌蛮髻也换成了头圆发髻,原因是组委会觉得这样比较协调,一切以管弦乐团的表演为重。
乐曲明显演奏的有些僵硬,在过渡上缺少节拍的提示,姑娘们的手脚都有些不协调了,两列穿插时还有少见的碰擦情况发生,总之,乔甯觉得这场舞蹈就是一个灾难。
但是谢幕时,台下的掌声却非常热烈,乔甯往嘉宾席一瞥,哇噻,都是一些梳着油亮大背头的所谓企业家。
“这是哪个企业赞助的?”乔甯好奇的问施梦童,她嘴一呶:“喏,看节目单,丰氏国际!”
“丰氏,丰氏……”乔甯咀嚼着这个名字,好像很熟悉啊。
这时候,乔甯的黑白屏手机发出“滴铃铃”的32和弦音调,是聂东川的电话,乔甯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喂。”
“老婆,你在哪啊?”聂东川此时正趴在学校的走廊上,一脸懊恼,“是不是气我抽烟的事?我真的很久不抽了……”
“不是,我现在在演出,特别忙,你没事不要给我打电话!”乔甯拧开后门,躲到楼梯道里讲话。
聂东川闻言更加不知所措了,韩小昂说女孩子有时候就爱闹闹情绪,哄两下就好了,他于是放低了音量,“老婆,我马上要军检了,你猜我能通过吗?”
“你不通过就没人能通过了。”乔甯这样想着,嘴里说的却是:“反正你家有关系,应该怎么样都能过关吧!”
聂东川沉默了,他不傻,他知道他和乔甯之间出了问题,一切都脱离了轨道,再向前就是危险的悬崖,他想喊停,可是喉咙干干的,说不出一个字。
乔甯把手机合上,贴着墙壁,慢慢瘫在雪白的大理石地面上,这是她要的结果,可是为什么眼角会发涩,逼德牧跳火圈的聂东川、戴头盔的聂东川、掉眼泪的聂东川、假装溺水的聂东川……一下子都涌进脑海,他是什么时刻无所不在,填满了她全部的思维呢?
“你,没事吧?”很清朗的声音,带着奇怪的卷舌发音。
“没事,我很好!”乔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水迷蒙了,她看不清眼前的人,只胡乱抹了一下脸,就匆匆的跑进化妆间。
“我很好,只要再坚持半年,离开我这个坏女人,
你就能回到正确的人生路口;
既然,这是注定的结局,
那么,我和你之间,总有一个人要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