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隋远竟然直接就去找了华先生。
他大咧咧地坐在华绍亭价值百万的躺椅上,按着自己没什么事的伤口,一脸低气压,不开口说话。
华绍亭上下看他,笑了,“找我算账来了?”
“早知道你就是一六亲不认的白眼狼!”隋远冷哼了一声,“说不生气是假的,等着吧,下次那边配药的时候我加东西,直接毒死你,大快人心。”
“陈屿没什么出息,不像他哥有胆子使坏,他哪敢真下手打你,虚着比划两下,我心里有数。”
隋远拍腿就坐起来了,气更不打一处来,“和着你拿我立威我还得感谢你啊?你就是嫌命太长,非把人都得罪光了!”
华绍亭不说话,推了一杯茶过来。隋远不理他,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喝下去,“行了行了,老狐狸,我要真想和你计较,你活不到现在。”
屋子里依旧了淡淡的沉香,这次熏得时间长一些,透出淡淡花香,很是沁人。
隋远没忍住,低声和他说:“顾琳吓坏了,你也该放心了,她再能干也是个女人,你体谅她一,让这事过去吧。”
“大堂主是隋大夫看上的人,我为自己的命着想也不敢动她。对了,这几天……听说她天天过去看你。”华绍亭一脸淡然地和隋远开玩笑,弄得对方浑身不自在。
隋远咳了一声转开话题说:“你下次要还有这种苦肉计,麻烦先通知我一声。我这头上算破相了,工伤吧?”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全都笑了。
看着隋远这几天,顾琳的日子很不好过。兰坊的人不知道华先生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一向倚重大堂主,只是那件事出了,没人知道华先生是否还能和平常一样对她,因此上上下下没人敢来找她。
直到华先生终于又把顾琳找回去,大家才都松了一口气。
华绍亭传了几份账目过去给她,“南亚那片林子,这两笔钱的去向,你知道吗?”
顾琳如实回他:“不知道。”
“陈峰前几天受伤留在家里,就让陈屿出去签的字,但是之后南亚那边根本没收到这笔钱。”
顾琳心里明白了,接口说:“我去查清楚,回来给先生一个交代。”
“从他哥身上查。”
“是。”
顾琳刚从海棠阁出去,就收到了陈屿的短信。
两个人相约在市里,陈屿说要请她喝咖啡。一坐下,顾琳就懒得和他废话,“你哥让你来的?”
“哎哟……大堂主,谁都明白的事,华先生不会放心我们兄弟的,早晚那两笔钱的事要被他看出来,我哥说,大堂主一听就懂。”
“先生让查谁就查谁,你来找我说也没用,你们俩这几年瞒下来的货你当他不知道?忍到今天,那是看在老会长的面子上。”顾琳今天穿了件带皮草的外套,一脸漫不经心的样子,像极了海棠阁那一位,让陈屿在她对面坐立难安。
顾琳冷笑着想,这俩兄弟是来向她求情想办法的,她早早准备好了骂人的话。
没想到陈屿越说越小声,“我哥的意思是,大堂主回去该怎么查怎么查。”
“活得不耐烦了?”
“不,华先生起疑心了,这是试探我们两边的关系,大堂主不留情面说实话,先生反而放心。”
顾琳心里一动,上下看了看他,慢慢地笑了,“没看出来,你们俩这几年还算长脑子。”
大堂主办事效率自然高。
没过两天,华绍亭就收到了那两笔钱的去向,清清楚楚,顾琳并没手软。
“陈峰把钱洗得干干净净,分两次投了一部戏。就在不久前,主演是三小姐,所以他有恃无恐。”顾琳说得不带任何感情,“华先生,他们擅自做主洗钱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次是碰巧拿三小姐的事当挡箭牌,万一……将来陈峰被纵容得胆子大了,再出什么事,先生就不担心?”
华绍亭戴了手套,面前有个顾琳没见过的盒子,他正一颗一颗地擦翡翠珠,不以为意地看了她一眼说:“你能查清楚,我就当给他儿子送礼金了,这次算我不知道。”
“先生……”
“顾琳,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清楚他们俩是什么货色,所以我不担心,真正让我担心的,就是那些我并不清楚的人。”
他这么说着,抬眼看向她。
顾琳站得很直,逼自己直视他的眼睛,然后轻声说:“华先生什么都清楚。”
华绍亭笑了,今天他气色很好,整个人都透着暖,他看着她口气轻松地说:“我可不清楚你,跟了我六年,第一次知道你胆子那么大。”
顾琳听他这么说就知道这是没事了,她一直提心吊胆,终于松了口气,走过去靠着他的桌子,软下声音说:“别提那天的事了。”
华绍亭似乎觉得她这么乖巧的样子很有意思,伸手拉住她,把她头发别到耳后,离远一看了看说:“嗯,大姑娘了,该嫁人了。”
“华先生!”
“隋远不错啊,虽然情商不高一根筋,没心没肺的,但是他脑子好,不用担心下一代,肯定也是个小天才。”
顾琳年纪轻,平常不可能有人敢跟她说这些,一听这话再也绷不住了,低声打断他:“……谁担心下一代了。”
两人气氛正好,随便开口说句玩笑的话,顾琳没想那么多,却眼看华绍亭不再笑了。他一颗一颗地把翡翠珠子摆好,亲手穿在一起,拿起来打量,他淡淡地说:“为人父母,都心疼孩子,要是知道孩子注定受苦,不如不要……”他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地说着,“你看,你也恨过他们,不能照顾你,又非要把你生下来……都一样的。”
顾琳突然明白了什么,可是细细去想,又理不出头绪。
她愣在那片刻的时间,华绍亭已经不再说了。他在看手上的链子,极品的帝王绿,这珠子在不打灯的情况下也出奇好看,绿中带着刚硬的黑,显然他爱不释手。可惜这东西规格不常见,链子长短和大小都很奇怪。
顾琳一时看不出它是戴在什么地方的,“这是什么?”
华绍亭侧着脸笑了,动作温柔地将它放回盒子里,半真半假地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