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伤人心,她无力回望,毕竟回不去了,只得凭着那份熟悉的感觉靠近杯子,却是把那根吸管拿了出来,搁在桌子上。
吸管还滴答着水滴,她却说:“对不起,我要走了。”
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沉默着,等她都走了很久了,他才掏出打火机来“咔嚓”一声打开,却按着不放,隔着打火机上升腾起来的火苗看那只小酒桶,看了好久才忽的灭了,起身向外走。
他径直去停车场,把车往回开。七档手自一体的跑车,加速时间还不到5秒,可他却开得极慢。车子行驶在路上,有一个路口是绿灯,倒计时显示还剩6秒,他却把车停下来,身后传来不满的按喇叭声,旁边忽忽的超过去两辆出租车。
他转头向一旁看。深冬,街上的小店走出来一家三口,都呵着雾气,做爸爸的那个要抱着孩子走,做妈妈却蹲下去给孩子戴严了帽子,然后命令孩子自己迈步。小孩子自己走路的快乐不可比拟,踢着像正步一样的小碎步往前跑,颠颠的,像是随时能磕倒似的,走了两步就回头看看爸爸妈妈,妈妈挽着爸爸的手鼓励他,孩子咯咯地笑。
他看的恍惚,也许是盯着看的时间太久了,他眨眼的时候眼睛都又酸又涩,像迷了一灰尘,刺痒的难受。
路边值夜岗的交警上来敲敲他的车窗,大声叫他“同志”,指了指信号灯,他这才发觉早就又变回了绿灯,幸亏不是高峰时段,后面没有排队的车催他,都不知道走神了。他把车窗打开跟警察道了声谢,踩了油门继续开,冷风呼呼的一直灌进来,吹得他头很冷也清醒,转了几个弯,开过这城市最繁华的市中心,才到了家里的小区。
门口站岗的勤务兵看到他的车就行了一个军礼,跑步上前给他打开遥控道闸,他一直开进自家花园的停车库,邵颖听到声音抱着沈子涵跑出来,蹲在台阶上挥着涵涵的小胳膊,跟他打招呼:“涵涵看谁回来了?”
早上他回家的时候涵涵被送去上幼儿园了,这会儿穿着浅粉色的睡衣,被邵颖推着往前,见着他反而往奶奶怀里拱,活脱脱像是个肉包子。
他弯下腰上前把涵涵接过来,抱在怀里掂了掂,冲邵颖叫了声“妈”,又笑着说笑:“天这么冷,你还带着孩子出来,快进屋去。”
邵颖也不答话走回屋,沈嘉尚正靠在按摩椅上看报纸,年轻的时候近视,现在老了看报倒要摘掉眼镜了,见着儿子回来又把眼镜戴上,开始泡茶,“回来了?”
他又叫了声“爸”,弯腰把涵涵放到了玩具木马上,摇着马头逗他:“谁回来了?”
涵涵在小木马上摇得开心,肉呼呼的小手扭着把手,咯咯地笑,倒有不好意思的冲他叫了一声:“爸爸。”
这一声“爸爸”把他叫的开心,又把儿子抱起来在头上挠痒痒,涵涵一边大笑一边往他整洁的西服上添脚印。
邵颖数落他:“一见这儿子就没个正经!”
他反而得意的问涵涵:“想不想爸爸?”
小孩子一旦和旧相识新热闹过,就很快没有了隔阂期,涵涵这回很流利的回答他:“想!涵涵很想爸爸!”
他炫耀的看向母亲:“儿子,这可是亲儿子!”
沈嘉尚也笑:“我早就跟你说过,自己的儿子自己个儿疼,你还偏不信。”他往公道杯里倾茶水,招呼他:“小北,这是汉中新送上来的午子仙毫,过来尝尝。”
“尝什么尝,这么晚了有几个还招呼儿子喝茶的,就你打小惯着他,他喜欢什么你就往上给!”邵颖挺生气,看着沈静北更心疼:“都瘦成个猴子了,也不晓得多吃,好不容易回来趟,又只管往外面跑,跟你一个德行,也不知道一天到晚哪来的那么多应酬。”
沈嘉尚不以为然,把小小一杯漆了釉的茶盏递给儿子,说:“跟我一个德行好啊,属驴的,踏实能干。”
沈静北一手扶着在正头发上拔草的沈子涵,一手接过父亲的茶盏冲他挤挤眼,一仰脖喝了。茶汤新亮,味道也格外的馥郁,忍不住撺掇父亲:“好茶,再来一碗,等我走给我装着。”
沈嘉尚一脸好说的表情,邵颖冷着脸催他:“累了一天了,赶紧抱着你儿子上去睡觉。”
他小心翼翼的赔笑,又接过沈嘉尚的茶盏□□的喝了一杯,然后跟父母道别,把儿子卷成一团横抱在怀里,三步并两步的往楼上跑,那架势倒真像抱了一个硕大无朋的肉包子,急着抱回窝里分享似的。
沈嘉尚慢条斯理的吹着一盏茶,邵颖从他身边走过,目不斜视,却说:“你也少喝。”然后端着胳膊也上楼去,留他一个人继续看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