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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卷 旌阳宫铁树镇妖(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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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到人间景色新,桃红李白柳条青。龙腾小说网 Ltxsfb.com香车宝马闲来往,引却东风入禁城。

酾剩酒,豁吟情,顿教忘却利和名。豪来试说当年事,犹记旌阳伏水精。

粤自混沌初辟,民物始生,中间有三个大圣人,为三教之祖。三教是甚么教?

一是儒家:乃孔夫子,删述《六经》,垂宪万世,为历代帝王之师,万世文章之

祖,这是一教。一是释家:是西方释迦牟尼佛祖,当时生在舍卫国刹利王家;放

大智光明,照十方世界,地涌金莲华,丈六金身,能变能化,无大无不大,无通

无不通,普度众生,号作天人师,这又是一教。一是道家:是太上老君,乃元气

之祖,生天生地,生佛生仙,号铁师元炀上帝;他化身周历尘沙,也不可计数;

至商汤王四十八年,又来出世,乘太阳日精,化为弹丸,流入玉女口中。玉女吞

之,遂觉有孕,怀胎八十一年,直到武丁九年,破胁而生。生下地时,须发就白,

人呼为老子。老子生在李树上,因指李为姓,名耳,字伯阳。后骑着青牛出函谷

关。把关吏尹喜望见紫气,知是异人,求得《道德真经》共五千言,传留于世。

老子入流沙修炼成仙,今居太清仙境,称为道德天尊,这又是一教。

那三教之中,惟老君为道祖,居于太清仙境,彩云缭绕,瑞气氤氲。一日是

寿诞之辰,群三十三天天宫,交终南山、蓬莱山、阆苑山等处,三十六洞天,七

十二福地,列位神仙,千千万万,或跨彩鸾,或骑白鹤,或驭赤龙,或驾丹凤,

皆飘飘然乘云而至。次第朝贺,献上寿词,稽道作礼。词名《水龙吟》:

“红云紫盖葳蕤,仙宫浑是阳春候。玄鹤来时,青牛过处,彩云依旧。寿诞

宏开,喜《道德》五千言,流传万古不朽。

况是天上仙筵,献珍果人间未有;巨枣如瓜,与着万岁冰桃,千年碧藕。比

乾坤永劫无休,举沧海为真仙寿。”

彼时老君见群臣赞贺,大展仙颜,即设宴相待。酒至半酣,忽太白金星越席

言曰:“众仙长知南赡部洲江西省之事乎?江西分野,旧属豫章。其地四百年后,

当有蛟蜃为妖,无人降伏,千百里之地,必化成中洋之海也。”老君曰:“吾已

知之。江西四百年后,有地名曰西山,龙盘虎踞,水绕山环,当出异人,姓许,

名逊,可为群仙领袖,殄灭妖邪。今必须一仙下凡,择世人德行浑全者,传以道

法,使他日许逊降生,有传授渊源耳。”斗中一仙,乃孝悌王,姓卫,名弘康,

字伯冲,出曰:“某观下凡有兰期者,素行不疚,兼有仙风道骨,可传以妙道。

更令付此道与女真谌母,谌母付此道于许逊。口口相承,心心相契,使他日真仙

有所传授,江西不至沉没,诸仙以为何如?”老君曰:“善哉!善哉!”众仙即

送孝悌王至焰摩天中,通明殿下,将此事奏闻玉帝。玉帝允奏,即命直殿仙官,

将神书玉旨付与孝悌王领讫。孝悌王辞别众仙,蹑起祥云,顷刻之间,到阎浮世

界来了。

却说前汉有一人姓兰,名期,字子约,本贯兖州曲阜县高平乡九原里人氏。

历年二百,鹤发童颜,率其家百馀口,精修孝行,以善化人,与物无怍。时人不

敢呼其名,尽称为兰公。彼时儿童谣云:“兰公兰公,上与天通,赤龙下迎,名

列斗中。”人知其必仙也。一日,兰公凭几而坐,忽有一人,头戴逍遥巾,身披

道袍,脚穿云履,手中拿一个鱼鼓简板儿,潇潇洒洒,徐步而来。兰公观其有仙

家道气,慌忙下阶迎接,分宾坐定。茶毕,遂问:“仙翁高姓贵名?”答曰:

“吾乃斗中之仙,孝悌王是也。自上清下降,遨游人间,久闻先生精修孝行,故

此相访。”兰公闻言,即低头拜曰:“贫老凡骨,勉修孝行,止可淑一身,不能

率四海,有何功德,感动仙灵!”孝悌王遂以手扶起兰公,曰:“居!吾语汝孝

悌之旨。”兰公欠身起,曰:“愿听指教!”孝悌王曰:“始炁为大道于日中,

是为‘孝仙王’。元炁为至道于月中,是为‘孝道明王’。玄炁为孝道于斗中,

是为‘孝悌王’。夫孝至于天,日月为之明;孝至于地,万物为之生;孝至于民,

王道为之成。是故舜文至孝,凤凰来翔。姜诗王祥,得鱼奉母。即此论之,上自

天子,下至庶人,孝道所至,异类皆应。先生修养三世,行满功成,当得元炁于

月中,而为孝道明王。四百年后,晋代有一真仙许逊出世,传吾孝道之宗,是为

众仙之长,得始炁于日中,而为孝仙王也。”自是孝悌王,悉将仙家妙诀,及金

丹宝鉴、铜符铁券,并上清灵章、飞步斩邪之法,一一传授与兰公。又嘱道:

“此道不可轻传,惟丹阳黄堂者,有一女真谌母,德性纯全,汝可传之,可令谌

母传授与晋代学仙童子许逊,许逊复传吴猛诸徒,则渊源有自,超凡入圣者,不

患无门矣!”孝悌王言罢,足起祥云,冲霄而去!兰公拜而送之。自此以后,将

金符铁券秘诀逐一参悟,遂择地修炼仙丹。其法云:黑铅天之精,白金地之髓。

黑隐水中阳,白有火之沴。黑白往来蟠,阴阳归正位。二物俱含性,丹经号同类。

黑以白为天,白以黑为地。阴阳混沌时,朵朵金莲翠。宝月满丹田,霞光照灵慧。

休闭通天窍,莫泄混元气。精奇口诀功,火候文武意。凡中养圣孙,万般只此贵。

一日生一男,男男各有配。

兰公炼丹已成,举家服之,老者发白反黑,少者辟谷无饥,远近闻之,皆知

其必飞升上清也。时有火龙者,系洋子江中孽畜,神通广大,知得兰公成道,法

教流传,后来子孙必遭歼灭。乃率领鼋帅、虾兵、蟹将,统领党类,一齐奔出潮

头,将兰公宅上团团围住,喊杀连天。兰公听得,不知灾从何来,开门一看,好

惊人哩!但见:一片黑烟,万团烈火。却是红孩儿身中四十八万毛孔,一齐迸出;

又是华光将手里三十六块金砖,一并烧挥。咸阳遇之,烽焰三月不绝;昆山遇之,

玉石一旦俱焚。疑年少周郎赤壁鏖战,似智谋诸葛博望烧屯。那火,也不是天火,

也不是地火,也不是人火,也不是鬼火,也不是雷公霹雳火,却是那洋子江中一

个火龙吐出来的。惊得兰公家人,叫苦不迭。兰公知是火龙为害,问曰:“你这

孽畜无故火攻我家,却待怎的?”孽龙道:“我只问你取金丹宝鉴、铜符铁券并

灵章等事。你若献我,万事皆休,不然,烧得你一门尽绝!”兰公曰:“金丹宝

鉴等乃斗中孝悌王所授,我怎肯胡乱与你?”只是那火光中,闪出一员鼋帅,形

容古怪,背负团牌,扬威耀武。兰公睁仙眼一看,原来是个鼋鼍,却不在意下。

又有那虾兵乱跳,蟹将横行,一个个身披甲胄,手执钢叉。兰公又举仙眼一看,

原来都是虾蟹之属,转不着意了。遂剪下一个中指甲来,约有三寸多长,呵了一

口仙气,念动真言,化作个三尺宝剑。有歌为证:非钢非铁体质坚,化成宝剑光

凛然。不须锻炼洪炉烟,棱棱杀气欺龙泉。光芒颜色如霜雪,见者咨嗟叹奇绝。

琉璃宝匣吐莲花,查镂金环生明月。此剑神仙流金精,干将莫邪难比伦。闪闪烁

烁青蛇子,重重片片绿龟鳞,腾出寒光逼星斗,响声一似苍龙吼。今朝挥向烈炎

中,不识蛟螭敢当否?兰公将所化宝剑望空掷起,那剑刮喇喇,就似翻身样子一

般,飞入火焰之中,左一冲右一击,左一挑右一剔,左一砍右一劈,那些孽怪如

何当抵得住!只见鼋帅遇着缩头缩脑,负一面团牌急走,他却走在那里?直走在

峡江口深岩里躲避,至今尚不敢出头哩。那虾兵遇着,拖着两个钢叉连跳连跳,

他却走在那里?直走在洛阳桥下石缝子里面藏身,至今腰也不敢伸哩。那蟹将遇

着,虽有全身坚甲,不能济事,也拖着两钢叉横走直走,他须有八只脚儿更走不

动,却被“扑砻松”宝剑一劈,分为两半。你看他腹中不红不白不黄不黑,似脓

却不是脓,似血却不是血,遍地上滚将出来,真个是:但将冷眼观螃蟹,看你横

行得几时?那火龙自知兰公法大,难以当抵,叹曰:“‘儿孙自有儿孙福。’我

后来子孙,福来由他去享,祸来由他去当,我管他则甚?”遂奔入洋子江中,万

丈深潭底藏身去了。自是兰公举家数十口拔宅升天,玉帝封兰公为孝明王,不在

话下。

却说金陵丹阳郡,地名黄堂,有一女真字曰婴。潜通至道,忘其甲子,不知

几百年岁。乡人累世见之,齿发不衰,皆以谌母呼之。一日偶过市上,见一小儿

伏地悲哭,问其来历,说:“父母避乱而来,弃之于此。”谌母怜其孤苦,遂收

归抚育。渐已长成,教他读书,聪明出众,天文地理,无所不通。有东邻耆老,

欲以女娶之,谌母问儿允否。儿告曰:“儿非浮世之人,乃月中孝道明王,领斗

中孝悌王仙旨,教我传道与母。今此化身为儿,度脱我母,何必更议婚姻。但可

高建仙坛,传付此道,使我母飞升上清也。”谌母闻得此言,且惊且喜,遂于黄

堂建立坛宇,大阐孝悌王之教。谌母已得修真之诀,于是孝明王仍以孝悌王所授

金丹宝鉴、铜符铁券灵章,及正一斩邪三五飞步之术,悉传与谌母。谌母乃为孝

明王曰:“论昔日恩情,我为母,君为子;论今日传授,君为师,我为徒。”遂

欲下拜。孝明王曰:“只论子母,莫论师徒。”乃不受其拜,惟嘱之曰:“此道

宜深秘,不可轻泄!后世晋代有二人学仙,一名许逊,一名吴猛,二人皆名登仙

籍,惟许逊得传此道。按《玉皇玄谱》仙籍品秩,吴猛位居元郡御史,许逊位居

都仙大使,兼高明太史,总领仙部,是为众仙之长。老母可将此道传与许逊,又

着许逊传与吴猛,庶品秩不紊矣!”明王言罢,拜辞老母,飞腾太空而去。有诗

为证:出入无车只驾云,尘凡自是不同群。明王恐绝仙家术,告戒叮咛度后人。

却说汉灵帝时,十常侍用事,忠良党锢,谗谄横行,毒流四海,万民嗟怨。

那怨气感动了上苍,降下两场大灾,久雨之后,又是久旱。那雨整整的下了五个

月,直落得江湖满目,厨灶无烟。及至水退了,又经年不雨。莫说是禾苗槁死,

就是草木也干枯了。可怜那一时的百姓,吃早膳先愁晚膳,缝夏衣便作冬衣。正

是朝有奸臣野有贼,地无荒草树无皮。壮者散于四方,老者死于沟壑。时许都有

一人,姓许,名琰,字汝玉,乃颍阳许田之后;为人慈仁,深明医道,擢太医院

医官。感饥荒之岁,乃罄其家资,置丸药数百斛,名曰“救饥丹”,散与四方食

之。每食一丸,可饱四十馀日。饥民赖以不死者甚众。至献帝初平年间,黄巾贼

起,天下大乱,许都又遭大荒,斗米千钱,人人菜色,个个鹄形。时许琰已故,

其子许肃,家尚丰盈,将自己仓谷尽数周给各乡,遂挈家避乱江南,择居豫章之

南昌。有鉴察神将许氏世代积善,奏知玉帝:“若不厚报,无以劝善!”玉帝准

奏,即仰殿前掌判仙官,将《玄谱》仙籍品秩,逐一查检,看有何仙轮当下世。

仙官检看毕,奏曰:“晋代江南,当出一孽龙精,扰害良民,生养蛟党繁盛。今

轮系玉洞天仙降世,传受女真谌母飞步斩邪之法,斩灭蛟党以除民害。”玉帝闻

奏,即降旨,宣取玉洞天仙,令他身变金凤,口衔宝珠,下降许肃家投胎。有诗

为证:御殿亲传玉帝书,祥云蔼蔼凤衔珠。试看凡子生仙种,积善之家庆有馀。

却说吴赤乌二年三月,许肃妻何氏,夜得一梦。梦见一只金凤飞降庭前,口

内衔珠,坠在何氏掌中,何氏喜而玩之,含于口中,不觉溜下肚子去了,因而有

孕。许肃一则以喜,一则以惧:喜的是年过三十无嗣,今幸有孕;惧的是何氏自

来不曾生育,恐临产艰难。那广润门有个占卦先生,混名“鬼推”,决断如神。

不免去问他个吉凶,或男或女,看他如何?许肃整顿衣帽,竟望广润门来。只见

那先生忙忙的,占了又断,断了又占,拨不开的人头,移不动脚步。许员外站得

个腿儿酸麻,还轮他不上,只得叫上一声:“鬼推先生!”那先生听知叫了他的

混名,只说是个旧相识,连忙的说道:“请进,请进!”许员外把两只手排开了

众人,方才挨得进去。相见礼毕,许员外道:“小人许肃敬来问个六甲,生男生

女,或吉或凶?请先生指教。”那先生就添上一炷香,唱上一个喏,口念四句:

“虔叩六丁神,文王卦有灵;吉凶含万象,切莫顺人情!”通陈了姓名意旨,把

铜钱掷了六掷,占得个“地天泰”卦。先生道:“恭喜,好一个男喜!”遂批上

几句云:“福德临身旺,青龙把世持;秋风生桂子,坐草却无虞。”许员外闻言

甚喜,收了卦书,遂将几十文钱谢了先生。回去对浑家说了,何氏心亦少稳。

光阴似箭,忽到八月十五中秋,其夜天朗气清,现出一轮明月,皎洁无翳。

许员外与何氏玩赏,贪看了一会,不觉二更将尽,三鼓初传。忽然月华散彩,半

空中仙音嘹亮,何氏只一阵腹痛,产下个孩儿,异香满室,红光照人。真个是:

五色云中呈鸑鷟,九重天上送麒麟。

次早邻居都来贺喜。所生即真君也,形端骨秀,颖悟过人,年甫三岁,即知

礼让。父母乃取名逊,字敬之。年十岁,从师读书,一目十行俱下,作文写字,

不教自会,世俗无有能为之师者。真君遂弃书不读,慕修养学仙之法,却没有师

传,心常切切。忽一日,有一人姓胡,名云,字子元,自幼与真君同窗,情好甚

密,别真君日久,特来相访。真君倒屣趋迎,握手话旧。子元见真君谈吐间有驰

慕神仙之意,乃曰:“老兄少年高才,乃欲为云外客乎?”真君曰:“惶愧,自

思百年旦暮,欲求出世之方,恨未得明师指示!”子元曰:“兄言正合我意,往

者因访道友云阳詹<日危>先生,言及西宁州有一人,姓吴,名猛,字世云,曾举孝

廉,仕吴为洛阳令。后弃职而归,得传异人丁义神方,日以修炼为事。又闻南海

太守鲍靓有道德,往师事之,得其秘法。回至豫章,江中风涛大作,乃取所执白

羽扇画水成路,徐行而渡,渡毕,路复为水。观者大骇,于是道术盛行,弟子相

从者甚众。区区每欲拜投,奈母老不敢远离。兄若不惜劳若,可往师之。”真君

闻言,大喜曰:“多谢指教!”真君待子元别去,即拜辞父母,收拾行李,竟投

西宁,寻访吴君,有诗赞曰:

无影无形仙路难,未经师授莫跻攀;胡君幸赐吹嘘力,打破玄元第一关。

话说真君一念投师,辞不得路途辛若。不一日得到吴君之门,写一个门生拜

帖,央道童通报。吴君看是“豫章门生许逊”,大惊曰:“此人乃有道之士!”

即出门迎接。此时吴君年九十一岁,真君年四十一岁,真君不敢当客礼,口称:

“仙丈,愿受业于门下。”吴君曰:“小老粗通道术,焉能为人之师?但先生此

来,当尽剖露,岂敢自私,料不敢以先生在弟子列也。”自此每称真君为“许先

生”,敬如宾友,真君亦尊吴君而不敢自居。一日二人坐清虚堂,共谈神仙之事。

真君问曰:“人之有生必有死,乃古今定理。吾见有壮而不老,生而不死者,不

知何道可致?”吴君曰:“人之有生,自父母交壒,二气相合,阴承阳生,气随

胎化。三百日形圆灵光,人体与母分离。五千日气足,是为十五童男,此时阴中

阳半,可以比东日之光。过此以往,不知修养则走失元阳,耗散真气。气弱则有

病老死苦之患。”真君曰:“病老死苦,将何却之?”吴君曰:“人生所免病老

死苦,在人中修仙,仙中升天耳。”真君曰:“人死为鬼,道成为仙,仙中升天

者,何也?”吴君曰:“纯阴而无阳者,鬼也;纯阳而无阴者,仙也;阴阳相离

者,人也。惟人可以为仙,可以为鬼。仙有五等,法有三成,持修在人而已。”

真君曰:“何谓法有三成,仙有五等?”吴君曰:“法有三成者,小成、中成、

大成;仙有五等者,鬼仙、人仙、地仙、神仙、天仙。所谓鬼仙者,少年不修,

恣情纵欲,形如枯木,心若死灰,以致病死,阴灵不散,成精作怪,故曰鬼仙。

鬼仙不离于鬼也。所谓人仙者,修真之士,不悟大道,惟小用功。绝五味者,岂

知有六气?忘七情者,岂知有十戒?行嗽咽者,哂吐纳之为错;著采补者,笑清

静以为愚。采阴取妇人之气者,与缩金龟者不同。盖阳食女子之乳者,与炼金丹

不同。此等之流,止是于大道中得一法一术成功,但能安乐延寿而已,故曰人仙。

人仙不离于人也。所谓地仙者,天仙之半,神仙之中,亦止小成之法,识坎离之

交配,悟龙虎之飞腾,炼成丹药得以长生住世,故曰地仙。地仙不离于地也。所

谓神仙者,以地仙厌居尘世,得中成之法,抽铅添汞,金精炼,玉液还丹,五

气朝元,三阳聚,功满忘形,胎生自化,阴尽阳纯,身外有身,脱质升仙,超

凡入圣,谢绝尘世,以归三岛,故曰神仙。神仙不离于神也。所谓天仙者,以神

仙厌居三岛,得大成之法,内外丹成,道上有功,人间有行,功行满足,授天书

以返洞天,是曰天仙。天仙不离于天也。然修仙之要,炼丹为急。吾有《洞仙歌》

二十二首,君宜谨记之:

丹之始,无上元君授圣主。法出先天五太初,遇元修炼身冲举。

丹之祖,生育三才运今古。隐在鄱湖山泽间,志士采来作丹母。

丹之父,晓来飞上扶桑树。万道霞光照太虚,调和兔髓可烹煮。

丹之母,金晶莹洁夜三五。乌兔搏搦不终朝,炼成大药世无比。

丹之胎,乌肝兔髓毓真胚。一水三汞三砂质,四五三成明自来。

丹之兆,三日结胎方入妙。万丈红光贯斗牛,五音六律随时奏。

丹之质,红紫光明人莫识。元自虚无黍米珠,色即是空空即色。

丹之灵,十月脱胎丹始成。一粒一服百日足,改换形骨身长生。

丹之圣,九年炼成五霞鼎。药力加添水火功,枯骨立起孤魂醒。

丹之室,上弦七兮下弦八,中虚一寸号明堂,产出灵苗成金液。

丹之釜,垣廓坛炉须坚固。内外护持水火金,日丁金胎产盘古。

丹之灶,鼎曲相通似蓬岛。上安垣廓护金炉,立炼龙膏并虎脑。

丹之火,一日时辰十二个。文兮武兮要合宜,抽添进退莫太过。

丹之水,器凭胜负斯为美。不潮不滥致中和,滋产灵苗吐金蕊。

丹之威,红光耿耿冲紫薇。七星灿灿三台烂,天丁地甲皆皈依。

丹之窍,天地人兮各有奥。紫薇岳濆及明君,三界精灵皈至道。

丹之彩,依方逐位安排派。青红赤白黄居中,摄瑞招祥神自在。

丹之用,真土真铅与真汞。黑中取白赤中青,全凭水火静中动。

丹之融,阴阳配合在雌雄。龙精虎髓鼎中烹,造化抽添火候功。

丹之理,龙膏虎髓灵无比。二家交壒仗黄精,屯蒙进退全终始。

丹之瑞,小无其内大无外。放弥六合退藏密,三界收来黍珠内。

丹之完,玉皇捧禄要天缘。等闲岂许凡人泄,万劫之中始一传。

真君曰:“多谢指迷。敢问仙丈,五仙之中,已造到何仙地位?”吴君曰:

“小老山野愚蒙,功行殊欠,不过得小成之功,而为地仙耳。若于神仙天仙,虽

知门路,无力可攀。”遂将烧炼秘诀,并白云符书,悉传与真君。

真君顿首拜谢,相辞而归,回至家中,厌居闹市,欲寻名山胜地,以为栖身

之所。闻知汝南有一人,姓郭,名璞,字景纯,明阴阳风水之道,遨游江湖。真

君敬访之。璞一日早起,见鸦从东南而鸣,遂占一课,断曰:“今日午时,当有

一仙客许姓者,到我家中,欲问择居之事。”至日中,家童果报客至。璞慌忙出

迎,礼罢,分宾而坐。璞问曰:“先生非许姓,为卜居而来乎?”真君曰:“公

何以知之?”璞曰:“某今早卜卦如此,未知然否?”真君曰:“诚然。”因自

叙姓名,并道卜居之意。璞曰:“先生仪容秀伟,骨骼清奇,非尘中人物;富贵

之地,不足居先生,居先生者,其神仙之地乎?”真君曰:“昔吕洞宾居庐山而

成仙,鬼谷子居云梦而得道,今或无此吉地么?”璞曰:“有!但当遍历耳。”

于是命童仆收拾行囊,与真君同游江南诸郡,采访名山。一日行至庐山,璞曰:

“此山嵯峨雄壮,湖水还东,紫云盖,累代产升仙之士。但山形属土,先生姓

许,羽音属水,水土相克,不宜居也。但作往来游寓之所则可矣。”又行至饶州

鄱阳,地名傍湖,璞曰:“此傍湖富贵大地,但非先生所居。”真君曰:“此地

气乘风散,安得拟大富贵耶?”璞曰:“相地之法,道眼为上,法眼次之。道眼

者,凭目力之巧,以察山河形势;法眼者,执天星河图紫薇等法,以定山川。吉

凶富贵之地,天地所秘,神物所护,苟非其人,见而不见。俗云:‘福地留与福

人来’,正谓此也。”真君曰:“今有此等好地,先生何不留一记,以为他日之

验?”郭璞乃题诗一首为记,云:“行尽江南数百州,惟有傍湖出石牛。雁鹅夜

夜鸣更鼓,鱼鳖朝朝拜冕旒。离龙隐隐居乾位,巽水滔滔入艮流。后代福人来遇

此,富贵绵绵八百秋。”

许郭二人离了鄱阳,又行至宜春栖梧山下,有一人姓王,名朔,亦善通五行

历数之书。见许郭二人登山采地,料必异人,遂迎至其家,询姓名已毕,朔留二

人宿于西亭,相待甚厚。真君感其殷勤,乃告之曰:“子相貌非凡,可传吾术。”

遂密授修炼仙方。郭璞曰:“此居山水秀丽,宜为道院,以作养真之地。”王朔

从其言,遂盖起道院,真君援笔大书“迎仙院”三字,以作牌额。王朔感戴不胜,

二人相辞而去。遂行至洪都西山,地名金田,则见:嵯嵯峨峨的山势,突突兀兀

的峰峦;活活泼泼的青龙,端端正正的白虎;圆圆净净的护沙,湾湾环环的朝水。

山上有苍苍郁郁的虬髯美松,山下翠翠青青的凤尾修竹,山前有软软柔柔的龙须

嫩草,山后有古古怪怪的鹿角枯樟。也曾闻华华采采的鸾吟,也曾闻昂昂藏藏的

鹤唳,也曾闻咆咆哮哮的虎啸,也曾闻呦呦诜诜的鹿鸣。这山呵!比浙之天台更

生得奇奇绝绝,比闽之武夷更生得岧岧峣峣,比池之九华更生得迤迤逦逦,比蜀

之峨眉更生得秀秀丽丽,比楚之武当更生得尖尖圆圆,比陕之终南更生得巧巧妙

妙,比鲁之泰山更生得蜿蜿蜒蜒,比广之罗浮更生得苍苍奕奕。真个是天下无双

胜境,江西第一名山。万古精英此处藏,分明是个神仙宅。

却说郭璞先生,行到山麓之下,前观后察,左顾右盼,遂将罗经下针,审了

方向,抚掌大笑曰:“璞相地多矣,未有如此之妙!若求富贵,则有起歇;如欲

栖隐,大合仙格。观其冈阜厚圆,位坐深邃,三峰壁立,四环云拱,内外勾锁,

无不合宜。大凡相地兼相其人,观君表里正与地符。且西山属金,以五音论之,

先生之姓,羽音属水,金能生水,合得长生之局,舍此无他往也。但不知此地谁

人为主?”傍有一樵夫指曰:“此地乃金长者之业。”真君曰:“既称长者,必

是善人。”二人径造其家。金公欣然出迎,欢若平生。金公问曰:“二位仙客,

从何而至?”郭璞曰:“小子姓郭,名璞,略晓阴阳之术。因此位道友姓许,名

逊,欲求栖隐之地,偶采宝庄,正合仙格,欲置一舍,以为修炼之所,不知尊翁

肯慨诺否?”金公曰:“第恐此地褊小,不足以处许君,如不弃,并寒庄薄地数

亩悉当相赠。”真君曰:“愿订价多少?惟命是从。”金公曰:“大丈夫一言,

万金不易,愚老拙直,平生不立文券。”乃与真君索大钱一文,中破之,自收其

半,一半付还真君。真君叩头拜谢,三人分别而去。于是真君辞了郭璞,择取吉

日,挈家父母妻子,凡数十口,徙于西山,筑室而居焉。金公后封为地主真官。

金氏之宅,即今玉隆万寿宫是也。

却说真君日以修炼为事,炼就金丹,用之可以石为金,服之可以却老延年。

于是周济贫乏,德义彰播。时晋武帝西平蜀,东取吴,天下一统,建元太康。从

吏部尚书山涛之奏,诏各郡保举孝廉贤能之士。豫章郡太守范甯,见真君孝养二

亲,雍睦乡里,轻财利物,即保举真君为孝廉。武帝遣使臣束帛赍诏,取真君为

蜀郡旌阳县令。真君以父母年老,不忍远离,上表辞职。武帝不允,命本郡守催

迫上任。捱至次年,真君不得已辞别父母妻子,只得起程。真君有二姊,长姊事

南昌盱君,夫早丧,遗下一子<目亏>烈,字道微,事母至孝。真君虑其姊孀居无倚,

遂筑室于宅之西,奉姊居之,于是母子得闻妙道。真君临行,谓姊曰:“吾父母

年迈,妻子尚不知世务,贤姊当代弟掌治家事。如有仙翁隐客相过者,可以礼貌

相待。汝子盱烈,吾嘉其有仁孝之风,使与我同往任所。”<目亏>母曰:“贤弟好

去为官,家下一应事体为姊的担当,不劳远念!……”言未毕,忽有一少年上堂,

长揖言曰:“吾与<目亏>烈哥哥,皆外甥也,何独与<目亏>兄同行,而不及我?”真

君视其人,乃次姊之子,复姓钟离,名嘉,字公阳,新建县象牙山西里人也。父

母俱早丧,自幼依于真君。为人气象恢弘,德性温雅,至是欲与真君同行,真君

许之。于是二甥得薰陶之力,神仙器量,从此以立。真君又呼其妻周夫人告之曰:

“我本无心功名,奈朝迁屡聘,若不奉行,恐抗君命。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二亲

老迈,汝当朝夕侍奉,调护寒暑,克尽汝子妇之道!且儿女少幼,须不时教训,

勤以治家,俭以节用,此是汝当然事也。”周夫人答曰:“谨领教!”言毕,拜

别而行,不在话下。

话说真君未到任之初,蜀中饥荒,民贫不能纳租。真君到任,上官督责甚严,

真君乃以灵丹瓦石为金,暗使人埋于县衙后圃,一旦拘集贫民未纳租者,尽至

阶下,真君问曰:“朝廷粮税,汝等缘何不纳?”贫民告曰:“输纳国税,乃理

之常,岂敢不遵。奈因饥荒,不能纳尔。”真君曰:“既如此,吾罚汝等在于县

衙后圃,开凿池塘,以作工数,倘有所得,即来完纳。”民皆大喜,即往后圃开

凿池塘,遂皆拾得黄金,都来完纳,百姓遂免流移之苦。邻郡闻风者,皆来依附,

遂至户口增益。按《一统志》旌阳县属汉州,真君飞升后,改为德阳,以表真君

之德及民也。其地赖真君金,故至今尚富,这话休题。那时民间又患瘟疫,死

者无数,真君符咒所及,即时痊愈。又怜他郡病民,乃插竹为标,置于四境溪上,

焚符其中,使病者就而饮之,无不痊可。其老幼妇女尫羸不能自至者,令人汲水

归家饮之,亦复安痊。郡人有诗赞曰:

百里桑麻知善政,万家烟井沐仁风。明悬藻鉴秋阳暴,清逼冰壶夜月溶。

符置江滨驱痼病,金埋县圃起民穷。真君德泽于今在,庙祀巍巍报厥功。

却说成都府有一人,姓陈,名勋,字孝举。因举孝廉,官居益州别驾。闻真

君传授吴猛道法,今治旌阳,恩及百姓,遂来拜谒,愿投案下,充为书吏,使朝

夕得领玄教。真君见其人,气清色润,遂付以吏职。既而见勋有道骨,乃引勋居

门下为弟子,看守药炉。又有一人姓周,名广,字惠常,庐陵人也。乃吴都督周

瑜之后,游巴蜀云台山,粗得汉天师驱精斩邪之法。至是闻真君深得仙道,特至

旌阳县投拜真君为师,愿垂教训。真君纳之,职掌雷坛。二人自是得闻仙道之妙。

真君任旌阳既久,弟子渐众,每因公馀无事,与众弟子讲论道法。

却说晋朝承平既久,外有五胡强横,浊乱中原,那五胡?匈奴刘渊居晋阳,

羯戎石勒居上党,羌人姚弋仲居扶风,氐人符洪居临渭,鲜卑慕容廆居昌黎。先

是汉魏以来,收服夷狄,诸胡多居塞内。太子洗马江统劝武帝徙于边地,免后日

夷狄乱华之祸,武帝不听。至是果然侵乱晋朝。太子惠帝愚蠢,贾后横恣,杀戮

大臣。真君乃谓弟子曰:“吾闻君子有道则见,无道则隐。”遂解官东归,百姓

闻知,扳辕卧辙而留,泣声震地。真君亦泣下,谓其民曰:“吾非肯舍汝而去,

奈今天下不久大乱,吾是以为保身之计。尔等子民,各务生业!”百姓不忍,送

至百里之外,或数百里,又有送至家中,不肯回者。真君至家,拜见父母妻子,

合家相庆,喜不自胜。即于宅东空地结茅为屋,状如营垒,令蜀民居之。蜀民多

改其氏族,从真君之姓,故号许氏营。

却说真君之妻周夫人对真君言:“女姑年长,当择佳配。”真君曰:“吾久

思在心矣。”遍观众弟子中,有一人姓黄,名仁览,字紫庭,建城人也。乃御史

中丞黄辅之子。其人忠信纯笃,有受道之器。真君遂令弟子周广作媒,仁览禀于

父母,择吉备礼,在真君宅上成婚。满月后,禀于真君同仙姑归家省亲。仙姑克

尽妇道,仁览分付其妻在家事奉公姑,复拜辞父母,敬从真君求仙学道。

却说吴真君猛时年一百二十馀岁矣,闻知真君解绶归家,自西安来相访。真

君整衣出迎,坐定叙阔,命筑室于宅西以居之。一日忽大风暴作,吴君即书一符,

掷于屋上,须臾见有一青鸟衔去,其风顿息。真君问曰:“此风主何吉凶?”吴

君曰:“南湖有一舟经过,忽遇此风,舟中有一道人呼天求救,吾以此止之。”

不数日,有一人深衣大带,头戴幅巾,进门与二君施礼曰:“姓彭,名抗,字武

阳,兰陵人也。自少举孝廉,官至晋朝尚书左丞。因见天下将乱,托疾辞职,闻

许先生施行德惠,参悟仙机,特来拜投为师。昨过南湖,偶遇狂风大作,舟几覆,

吾乃呼天号救,俄有一青鸟飞来,其风顿息。今日得拜仙颜,实乃万幸!”真君

即以吴君书符之事告之,彭抗拜谢不胜,遂挈家居豫章城中。既而见真君一子未

婚,愿将女胜娘为配,真君从之。自后待彭抗以宾礼,尽以神仙秘术付之。东明

子有诗云:“二品高官职匪轻,一朝抛却拜仙庭;不因懿戚情相厚,彭老安能得

上升?”

此时真君传得吴猛道术,犹未传谌母飞步斩邪之法。有太白金星奏闻玉帝:

“南昌郡孽龙将为民害,今有许逊原系玉洞真仙降世,应在此人收伏,望差天使

赍赐斩妖神剑,付与许逊,助斩妖精,免使黎民遭害。”玉帝闻奏,即宣女童二

人将神剑二口,赍至地名柏林,献于许逊,宣上帝之命,教他斩魅除妖,济民救

世。真君拜而受之,回顾女童,已飞升云端矣。后人有诗叹曰:坚金烈火炼将成,

削铁吹毛耀日明。玉女捧来离紫府,江湖从此水流腥。

且说江南有一妖物,号曰“孽龙”。初生人世,为聪明才子,姓张,名酷。

因乘船渡江,偶值大风,其船遂覆。张酷溺于水中,彼时得附一木板,随水漂流,

泊于沙滩之上。肚中正饿,忽见明珠一颗,取而吞之。那珠不是别的珠,乃是那

火龙生下的卵。吞了这珠却不饿了,就在水中能游能泳,过了一月有馀,脱胎换

骨,遍身尽生鳞甲,止有一个头,还是人头。其后这个畜生,只好在水中戏耍,

或跳入三级巨浪,看鱼龙变化;或撞在万丈深潭,看虾鳖潜游。不想火龙见了,

就认得是他儿子,嘘了一气,教以神通。那畜生走上岸来,即能千变万化,于是

呼风作雨,握雾撩云。喜则化人形而淫人间之女子,怒则变精怪而兴陆地之波涛。

或坏人屋舍,或食人精血,或覆人舟船,取人金珠,为人间大患。诞有六子,数

十年间,生息蕃盛,约有千馀。兼之族类蛟党甚多,常欲把江西数郡滚出一个大

中海。

一日,真君炼丹于艾城之山,有蛟党辄兴洪水,欲漂流其丹室。真君大怒,

即遣神兵擒之,钉于石壁,今钉蛟石犹在。又挥起宝剑,将一蛟斩讫。不想那孽

龙知道杀了他的党类,一呼百集,老老少少,大大小小,都打做一团儿。孽龙道:

“许逊恁般可恶,欲诛吾党,不报此仇,生亦枉然!”内有一班孽畜,有叫孽龙

做公公的,有叫做伯伯的,有叫做叔叔的,有叫做哥哥的,说道:“不消费心,

等我们去,把那许逊抓将来,碎尸万段,以泄其恨。”孽龙道:“闻得许逊传授

了吴猛的法术,甚有本事,还要个有力量的去才好。”内有一长蛇精说道:“哥

哥,等我去来。”孽龙道:“贤弟到去得。”于是长蛇精带了百十个蛟党,一齐

冲奔许氏之宅,一字阵儿摆开,叫道:“许逊敢与我比势么?”真君见是一伙蛟

党,仗剑在手问云:“你这些孽畜,有甚本事,敢与我相比?”长蛇精道:“你

听我说:鳞甲棱层气势雄,神通会上显神通。开喉一旦能吞象,伏气三年便化龙。

巨口张时偏作雾,高头昂处便呼风。身长九万人知否,绕遍昆仑第一峰。”

长蛇精恃了本事,耀武扬威,众蛟党一齐踊跃,声声口口说道:“你不该杀

了我家人,定不与你干休!”真君曰:“只怕你这些孽畜逃不过我手中宝剑。”

那长蛇精就弄他本事,放出一阵大风,又只见:视之无影,听之有声,噫大块之

怒号,传万窍之跳叫。一任他<石兵>々磅磅,栗栗烈烈,撼天阙,摇地轴,九天仙

子也愁眉;那管他青青白白,红红黄黄,翻大海,搅长江,四海龙王同缩颈。雷

轰轰,电闪闪,飞的是沙,走的是石,直恁的满眼尘霾春起早;云惨惨,雾腾腾,

折也乔林,不也古木,说甚么前村灯火夜眠迟。忽喇喇前呼后叫,左奔右突,就

是九重龙楼凤阁,也教他万瓦齐飞;吉都都横冲直撞,乱卷斜拖,即如千丈虎狼

穴,难道是一毛不拔。纵宗生之大志,不敢谓其乘之而浪破千层;虽列子之泠然,

吾未见其御之而旬有五日。正是:

万里尘沙阴晦暝,几家门户响敲推!多情折尽章台柳,底事掀开社屋茅?

真个好一阵大风也!

真君按剑在手,叱曰:“风伯等神,好将此风息了!”须臾之间,那风寂然

不动。谁知那些孽怪,又弄出一番大雨来,则见:石燕飞翔,商羊鼓舞。滂沱的

云中泻下,就似倾盆;忽喇的空里注来,岂因救旱。逼逼剥剥,打过那园林焦叶,

东一片,西一片,翠色阑珊;淋淋筛筛,滴得那池沼荷花,上一瓣,下一瓣,红

妆零乱。沟面洪盈,倏忽间漂去高凤庭前麦;檐头长溜,须臾里洗却周武郊外兵。

这不是鞭将蜥蜴,碧天上祈祷下的甘霖;这却是驱起鲸鲵,沧海中喷将来的唾沫。

正是:

茅屋人家烟火冷,梨花庭院梦魂惊;渠添浊水通鱼入,地秀苍苔滞鹤行。

真个好一阵大雨也!

真君又按剑叱曰:“雨师等神,好将此雨止了!”那雨一霎时间半儿也没

了。真君乃大显法力,奔往长蛇精阵中,将两口宝剑挥起,把长蛇精挥为两段。

那伙蛟党,见斩了蛇精,各自逃生,真君赶上,一概诛灭。径往群蛟之所,寻取

孽龙。那孽龙闻得斩了蛇精,伤了许多党类,心里那肯干休。就呼集一党蛟精,

约有千百之众,人多口多,骂着真君;“骚道,野道,你不合这等上门欺负人!”

于是呼风的呼风,唤雨的唤雨,作雾的作雾,兴云的兴云,攫烟的攫烟,弄火的

弄火,一齐奔向前来。真君将两口宝剑,左砍右斫,那蛟党多了,怎生收伏得尽。

况真君此时未传得谌母飞腾之法,只是个陆地神仙。那孽龙到会变化,冲上云霄,

就变成一个大鹰儿。真个:爪似铜钉快利,嘴似铁钻坚刚。展开双翅欲飞扬,好

似大鹏模样。云里叫时声大,林端立处头昂。纷纷鸟雀尽潜藏,那个飞禽敢挡!

只见那鹰儿在半空展翅,忽喇地扑将下来,到把真君脸上挝了一下,挝得血流满

面。真君忙挥剑斩时,那鹰又飞在半空中去了。真君没奈何,只得转回家中。那

些蛟党见伤得性命多了,亦各收阵回自去。

却说真君见孽龙神通广大,敬来吴君处相访,求其破蛟之策。吴君曰:“孽

龙久为民害,小老素有翦除之心。但恨道法未高,莫能取胜。汝今既擒蛟党,孽

龙必然忿怒,愈加残害,江南休矣。”真君曰:“如此奈何?”吴君曰:“我近

日闻得镇江府丹阳县,地名黄堂,有一女真谌母,深通道术,吾与汝同往师之,

叩其妙道,然后除此妖物,未为晚也。”真君闻言大喜,遂整行囊与吴君共往黄

堂,谒见谌母。谌母曰:“二公何人?到此有何见谕?”真君曰:“弟子许逊、

吴猛,今因江南有一孽龙精,大为民害,吾二人有心殄灭,奈法术殊欠。久闻尊

母道传无极,法演先天,径来恳求,望指示仙诀,实乃平生之至愿也!”言讫,

拜伏于地。谌母曰:“二公请起,听吾言之。君等乃夙禀奇骨,名在天府。昔者

孝悌王自上清下降山东曲阜县兰公之家,谓兰公曰:‘后世晋代当出一神仙,姓

许,名逊,传吾至道,是为众仙之长。’遂留下金丹宝鉴、铜符铁券,并飞步斩

邪之法,传与兰公。复令兰公传我,兰公又使我收掌,以待汝等,积有四百馀年

矣。子今既来,吾当传授于汝。”于是选择吉日,依科设仪付出铜符铁券、金丹

宝鉴,并正一斩邪之法、三五飞腾之术,及诸灵章秘诀,并各样符箓,悉以传诸

许君。今净明法五雷法之类,皆谌母所传也。谌母又谓吴君曰:“君昔者以神方

为许君之师,今孝悌王之道,唯许君得传,汝当退而反师之也。”真君传道已毕,

将欲辞归,心是暗想:“今幸得闻谌母之教,每岁必当谒拜,以尽弟子之礼。”

此意未形于言,谌母已先知矣,乃对真君曰:“我今还帝乡,子不必再来谒也。”

乃取香茅一根,望南而掷,其茅随风飘然。谌母谓真君曰:“子于所居之南数十

里,看香茆落于何处,其处立吾庙宇,每岁逢秋,一至吾庙足矣!”谌母言罢,

空中忽有龙车凤辇来迎,谌母即凌空而去。其时吴、许二君望空拜送,即还本部。

遂往寻飞茆之迹,行至西山之南四十里,觅得香茆,已丛生茂盛,二君遂于此地

建立祠宇,亦以黄堂名之。令匠人塑谌母宝像,严奉香火,期以八月初三日,必

往朝谒。即今崇真观是也,朝谒之礼犹在。真君亦于黄堂立坛,悉依谌母之言,

将此道法传授吴君;吴君反拜真君为师。自此二人始有飞腾变化之术。回至小江,

寓客店,主人宋氏见方外高人,不索酒钱,厚具相待,二君感其恭敬,遂求笔墨

画一松树于其壁上而去。自二君去后,其松青郁如生,风动则其枝摇摇,月来则

其彩淡淡,露下则其色湿湿,往来观者,日以千计。去则皆留钱谢之,宋氏遂至

巨富。后江涨堤溃,店屋俱漂,惟松壁不坏。

却说孽龙精被真君斩其族类,心甚怒。又闻吴君同真君住黄堂学法,于是命

蛟党行入吴君所居地方,残害生民,为灾降祸。真君回至西宁,闻蛟孽腥风袭人,

责备社伯:“汝为一县鬼神之主,如何纵容他为害?”社伯答曰:“妖物神通广

大,非小神能制。”再三谢罪。忽孽龙精见真君至,统集蛟党,涌起十数丈水头。

那水波涛泛涨,怎见得好狠?只听得潺潺声振谷,又见那滔滔势漫天!雄威响若

雷奔走,猛涌波如雪卷颠。千丈波高漫道路,万层涛激泛山岩。泠泠如漱玉,滚

滚似鸣弦。触石沧沧喷碎玉,回湍渺渺漩涡圆。低低凸凸随流荡,大势弥漫上下

连。

真君见了这等大水,恐损坏了居民屋宇田禾,急将手中宝剑,望空书符一道,

叫道:“水伯,急急收水!”水伯收得水迟,真君大怒。水伯道:“常言泼水难

收,且从容些!”真君欲责水伯,水伯大惧,须臾间将水收了,依旧是平洋陆地。

真君提着宝剑径斩孽龙,那孽龙变作一个巡海夜叉,持枪相迎,这一场好杀:真

君剑砍,妖怪枪迎;剑砍霜光喷烈火,枪迎锐气迸愁云。一个是洋子江生成的恶

怪,一个是灵霄殿差下的仙真。那一个扬威耀武欺天律,这一个御暴除灾转法轮。

真仙使法身驱雾,魔怪争强浪滚尘。两家努力争功绩,皆为洪都百万民。

那些蛟党见孽龙与真君正杀得英雄,一齐前来助战。忽然弄出一阵怪砂来,

要把真君眼目蒙蔽,只见:似雾如烟初散漫,纷纷蔼蔼下天涯;白茫茫到处难开

眼,昏暗暗飞时找路差;打柴的樵子失了伴,采药的仙童不见家;细细轻飘如麦

面,粗粗翻覆似芝麻;世间朦胧山暗,长空迷没太阳遮;不比尘嚣随骏马,难

言轻软衬香车;此沙本是无情物,登时刮得眼生花。此时飞沙大作,那蛟党一齐

呐喊,真君呵了仙气一口,化作一阵雄风,将沙刮转。吴君在高阜之上,观看妖

孽,更有许大神通;于是运取掌心蛮雷,望空打去。虽风云雷雨,乃蛟龙所喜的,

但此系吴君法雷,专打妖怪,则见:运之掌上,震之云间,虺虺<口虩>々可畏,轰

轰划划初闻。烧起谢仙之火烈,推转阿香之车轮。音赫赫,就似撞八荒之鼓,音

闻天地;声喤々,又如放九边之炮,响振军屯。使刘先主失了双箸,教蔡元中

绕遍孤坟。闻之不及掩耳,当之谁不销魂!真个天仙手上威灵振,蛟魅胸中心胆

倾。

那些群孽,闻得这个法雷,惊天动地之声,倒海震山之怒,唬得魂不附体。

更见那真君两口宝剑,寒光闪闪,杀气腾腾,孽龙当抵不住,就收了夜叉之形,

不知变了个甚么物件,潜踪遁走。真君乃舍了孽龙,追杀蛟党,蛟党四散逃去。

真君追二蛟至鄂渚,忽然不见。路逢三老人侍立,真君问曰:“吾追蛟孽至此,

失其踪迹,汝三老曾见否?”老人指曰:“敢伏在前桥之下?”真君闻言,遂至

桥侧,仗剑叱之,蛟党大惊,奔入大江,藏于深渊。真君乃即书符数道,敕遣符

使驱之。蛟孽不能藏隐,乃从上流奔出,真君挥剑斩之,江水俱红,此二蛟皆孽

龙子也。今鄂渚有三圣王庙,桥名伏龙桥,渊名龙窝,斩蛟处名上龙口。

真君复回至西宁,怒社伯不能称职,乃以铜锁贯其祠门,禁止民间不许祭享。

今分宁县城隍庙正门常闭,居民祭祀者亦少。乃令百姓崇祀小神,其人姓毛,兄

弟三人,即指引真君桥下斩蛟者。今封叶佑侯,血食甚盛。真君见吴君曰:“孽

龙潜逃,蛟党奔散,吾欲遍寻踪迹,一并诛之。”吴君曰:“君自金陵远回,令

椿萱大人,且须问省。吾谅此蛟孽,有师尊在,岂能复恣猖狂,待徐徐除之!”

于是二君回过丰城县杪针洞。真君曰:“后此洞必有蛟螭出入,吾当镇之。”遂

取大杉木一根,书符其上以为楔,至今其楔不朽。又过奉新县,地名藏溪,又名

蛟穴,其中积水不竭。真君曰:“此溪乃蛟龙所藏之处。”遂举神剑劈破溪傍巨

石,书符镇之,今镇蛟石犹在。又过新建县,地名叹早湖,湖中水蛭甚多,皆是

蛟党奴隶,散入田中,啑人之血。真君恶之,遂将药一粒,投于湖中,其蛭永

绝。今名药湖。复归郡城,转西山之宅。回见父母,一家具庆,不在话下。

却说真君屡败孽龙,仙法愈显,德著人间,名传海内。时天下求为弟子者不

下千数,真君却之不可得,乃削炭化为美妇数百人,夜散群弟子寝处。次早验之,

未被炭妇污染者得十人而已。先受业者六人:陈勋,字孝举,成都人。周广,字

惠常,庐陵人。黄仁览,字紫庭,建城人,真君之婿。彭抗,字武阳,兰陵人,

其女配真君之子。<目亏>烈,字道微,南昌人,真君外甥。钟离嘉,字公阳,新建

人,真君外甥。后相从者四人:曾亨,字典国,泗水人。骨秀神慧,孙登见而异

之,及潜心学道,游于江南,居豫章之丰城真阳观,闻真君道法,投于门下。时

荷,字道阳,巨鹿人。少出家,居东海沐阳院奉仙观,修老子之教。因入四明山

遇神人授以胎息导引之术,颇能辟谷,亦能役使鬼神。慕真君之名,徒步踵门,

愿充弟子。甘战,字伯武,丰城人。性喜修真,不求闻达,径从真君学道。施岑,

字太玉,沛郡人。其父施朔仕吴,因移居于九江赤乌县。岑状貌雄杰,勇健多力,

时闻真君斩蛟立功,喜而从之。真君使与甘战各持神剑,常侍左右。这弟子十人,

不被炭妇染污。真君嘉之,凡周游江湖,诛蛟斩蛇,时刻相从,即异时上升诸徒

也。其馀被炭妇所污者,往往自愧而去。今炭妇市犹在。真君谓施岑、<目亏>烈曰:

“目今妖孽为害,变化百端,无所定向。汝二人可向鄱阳湖中追而寻之。”施、

<目亏>欣然领命,仗剑而去。夜至鄱阳湖中,登石台之上望之,今饶河口有眺台,

俗呼为钓台,非也,此盖施<目亏>眺望妖蜃出没之所耳。其时但见一物隐隐如蛇,

昂头摆尾,横亘数十里。施岑曰:“妖物今在此乎?”即拔剑挥之,斩其腰。至

次日天明视之,乃蜈蚣山也。至今其山断腰,仙迹犹在。施岑谓<目亏>烈曰:“黑

夜吾认此山,以为妖物,今误矣,与汝尚当尽力追寻!”

却说孽龙精被真君杀败,更伤了二子,并许多族类,咬牙嚼齿,以恨真君。

聚集众族类商议,欲往小姑潭求老龙报仇。众蛟党曰:“如此甚好!”孽龙乃奔

入小姑潭深底。那潭不知有几许深,谚云:“大姑阔万丈,小姑深万丈。”所以

叫做小姑潭。那孽龙到万丈潭底,只见:水泛泛漫天,浪层层拍岸。江中心有一

座小姑山,虽是个中流砥柱,江下面有一所老龙潭,却似个不朽龙宫。那龙宫盖

的碧磷磷鸳鸯瓦,围的光闪闪孔雀屏,垂的疏朗朗翡翠帘,摆的弯环环虎皮椅。

只见老龙坐在虎椅之上,龙女侍在堂下,龙兵绕在宫前,夜叉立在门边,龙子龙

孙列在阶上。真是个江心渺渺无双景,水府茫茫第一家。

说那老龙出处,他原是黄帝荆山铸鼎之时,骑他上天。他在天上贪毒,九天

玄女拿着他送与罗堕阇尊者。尊者养他在钵盂里,养了千百年,他贪毒的性子不

改,走下世来,就吃了张果老的驴,伤了周穆王的八骏。朱漫泙心怀不忿,学

就个屠龙之法,要下手着他,他又藏在巴蜀地方一人家后园之中橘子里面。那两

个着棋的老儿想他做龙脯,他又走到葛陂中来,撞着费长房打一棒,他就忍着疼

奔走华阳洞去。那晓得吴绰的斧子又利害些,当头一劈,受了老大的亏苦,头脑

子虽不曾破,却失了项下这一颗明珠,再也上天不得。因此上拜了小姑娘娘,求

得这所万丈深潭,盖造个龙宫,恁般齐整。

却说那孽龙奔入龙宫之内,投拜老龙,哭哭啼啼,告诉前情。说道许逊斩了

他的儿子,伤了他的族类,苦苦还要擒他。言罢,放声大哭,那龙宫大大小小,

那一个不泪下。老龙曰:“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许逊既这等可恶,待我拿来与

你复仇!”孽龙曰:“许逊传了谌母飞步之法,又得了玉女斩邪之剑,神通广大,

难以轻敌。”老龙曰:“他纵有飞步之法,飞我老龙不过;他纵有斩邪之剑,斩

我老龙不得!”于是即变作个天神模样,三头六臂,黑脸獠牙,则见:身穿着重

重铁甲,手提着利利钢叉。头戴着金盔,闪闪耀红霞,身跨着奔奔腾腾的骏马。

雄纠纠英风直奋,威凛凛杀气横加。一心心要与人报冤家,古古怪怪的好怕。那

老龙打扮得这个模样,巡江夜叉、守宫将卒,人人喝采,个个称奇,道:“好一

个妆束!”孽龙亦摇身一变,也变作天神模样,你看他怎生打扮?则见:面乌乌

赵玄坛般黑,身挺挺邓天王般长;手持张翼德丈八长枪,就好似斗口灵官的形状;

口吐出葛仙真君腾腾火焰,头放着华光菩萨的闪闪豪光;威风凛凛貌堂堂,不比

前番模样。那孽龙打扮出来,龙宫之内,可知人人喝采,个个夸奇。两个龙妖一

齐打个旋风,奔上岸来。老龙居左,孽龙居右,蛟党列成阵势,准备真君到来迎

敌。不在话下。

施岑与<目亏>烈从高阜上一望见那妖气弥天,他两个少年英勇,也不管他势头

来得大,也不管他党类来得多,就掣手中宝剑跳下高阜来,与那些妖怪大杀一场。

施<目亏>二人,虽传得真君妙诀,终是寡不敌众,三合之中,当抵不住,败阵而走。

老龙与孽龙随后赶杀,施岑大败,回见真君,具说前事。真君大怒,遂提着两口

宝剑,命甘战、时荷二人同去助阵,驾一朵祥云,径奔老龙列阵之所。那孽龙见

了,自古“仇人相见,分外眼睁”,就提那长枪,径来枪着真君,老龙亦举起钢

叉径来叉着真君。好一个真君,展开法力,就两口宝剑,左遮右隔,只见:

这一边挥宝剑,对一枝长枪,倍增杀气;那一边挥宝剑,架一管钢叉,顿长

精神。这一边砍将去,就似那吕梁泻下的狂澜,如何当抵?那一边斫将去,就似

那蜀山崩了的土块,怎样支撑?这一边施高强武艺,杀一个鹘入鸦群;那一边显

凛烈威风,杀一个虎奔羊穴。这一边用一个风扫残红的法子,杀得他落花片片坠

红泥;那一边使一个浪滚陆地的势儿,杀得他尘土茫茫归大海。真个是拨开覆地

翻天手,要斩兴波作浪邪。

二龙与真君混战,未分胜败,忽翻身腾在半空,却要呼风唤雨,飞砂走石,

来捉真君。此时真君已会腾云驾雾,遂赶上二龙,又在半空中杀了多时,后落下

平地又战。那些蛟党,见真君法大,二龙渐渐当抵不住,一齐掩杀过来。时荷、

甘战二人,乃各执利剑,亦杀入阵中。你看那师徒们横冲直撞,那些妖孽怎生抵

敌得住?那老龙力气不加,三头中被真君伤了一头,六臂中被真君断了一臂,遂

化阵清风去了。孽龙见老龙败阵,心中慌张,恐被真君所捉,亦化作一阵清风望

西而去。其馀蛟党,各自逃散。有化作螽斯,在麦陇上逼逼剥剥跳的;有化作青

蝇,在棘树上嘈嘈杂杂闹的;有化作蚯蚓,在水田中扭扭屹屹走的;有化作蜜蜂,

在花枝上扰扰嚷嚷采的;有化作蜻蜓,在云霄里轻轻款款飞的;有化作土狗子,

不做声,不做气,躲在田傍下的。彼时真君追赶妖孽,走在田傍上经过,忽失了

一足,把那田傍踹开。只见一道妖气,迸将出来。真君急忙看时,只见一个土狗

子躲在那里。真君将剑一挥,砍成两截,原来是孽龙第五子也。后人有诗叹曰:

自笑蛟精不见机,苦同仙子两相持;今朝挥起无情剑,又斩亲生第五儿。

却说真君斩了孽龙第五子,急忙追寻孽龙,不见踪影。遂与二弟子且回豫章。

吴君谓真君曰:“目今蛟党还盛,未曾诛灭,孽龙有此等助威添势,岂肯罢休!

莫若先除了他的党类,使他势孤力弱,一举可擒,此所谓射人先射马之谓也。”

真君曰:“言之有理。”遂即同施岑、甘战、陈勋、盱烈、钟离嘉群弟子随己出

外追斩蛟党。犹恐孽龙精溃其郡城,留吴君、彭抗在家镇之。于是真君同群弟子,

或登高山,或往穷谷,或经深潭,或诣长桥,或历大湖等处,寻取蛟党灭之。

真君一日至新吴地方,忽见一蛟,变成一水牛,欲起洪水,渰没此处人民。

嘘气一口,涨水一尺,嘘气二口,长水二尺。真君大怒,挥剑欲斩之。那蛟孽见

了真君,魂不附体,遂奔入潭中而去。真君即立了石碑一片,作镇蛟之文以禁之,

其文曰:“奉命太玄,得道真仙。劫终劫始,先地先天。无量法界,玄之又玄。

勤修无遗,白日升仙。神剑落地,符法升天。妖邪丧胆,鬼精逃潜。”其潭至今

名曰镇龙潭,石碑犹存。

一日,真君又行至海昏之上,闻有巨蛇据山为穴,吐气成云,长有数里,人

畜在气中者,即被吞吸。江湖舟船,多遭其覆溺,大为民害。施岑登北岭之高而

望之,见其毒气涨天,乃叹曰:“斯民何罪,而久遭其害也?”遂禀真君,欲往

诛之。真君曰:“吾闻此畜,妖气最毒,搪突其气者,十人十死,百人百亡,须

待时而往。”良久,俄有一赤乌飞过,真君曰:“可矣。”言赤乌报时,天神至,

地神临,可以诛妖。后于其地立观,名候时观,又号赤乌观。且说那时真君引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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