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前探过身子,又伸出手:我的真名,明千樱,富士山幻戏师门下五代弟子,请夏先生多指教。
我握住她的手,只是头,不再说什么。
坦白说,幻戏师炼蛊师都是奇术界的分支,本来没什么高下之分,也没有正邪之分。中国人厌恶苗人的巫蛊之术但却崇拜怀念玉罗刹,只是因为她曾经舍身为国咒杀日本国运,是光荣伟大的为国殉道者。如果单单看她的炼蛊师身份,我相信很多人仍旧会敬而远之。所以,很难说炼蛊师就是代表着真善美的奇术一派,况且炼蛊之道从它诞生的第一天起,就跟邪恶丑陋粘在了一起,永远无法摆脱。
至于幻戏师这一派,如果它不是诞生于日本,如果中日两国之间没有那么深的鸿沟,那也许幻戏师将成为国人最欢迎的奇术门派。世人皆醉,醉里乾坤,都愿意永远长眠于美好的梦幻之中,甚至为了追求这种幻觉吸毒嗑药,将自己的大好青春美好未来葬送于毒品之中。如果现实世界中,幻戏师可以大行其道,那么很多人势必会远离毒品,在幻戏师营造的幻象中逍遥快活。如此说来,幻戏师这一派也就没有那么可恨可憎可恶了。
我并非有意在你面前装神弄鬼,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唯有如此,玉罗刹才会上当。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引她出来,一击杀之。明千樱坦然说。
她凝视着我,眼神温柔,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两颊上各浮着一个大大的酒窝,像极了从前风靡全球的那个日本美女年轻时的模样。可惜,时过境迁,岁月荏苒,那女星近几年被爆出吸毒丑闻,玉女形象轰然倒塌,摔得粉碎。
身为中国人,从道义上讲,我应该帮助玉罗刹对抗明千樱。
祖宗早就教导过,外侮入侵,我辈应该放下内讧仇隙,同仇敌忾,一致对外。
为什么要告诉我真正目的?我苦笑着问。
因为我不想再骗你。明千樱反握着我的手,不肯放开,夏先生,如果我跟玉罗刹开战,你会帮谁?
我无法回答,因为她那么温柔地注视着我,我根本说不出帮玉罗刹对抗她的答案。
在老宅中,她撒下了漫天的樱花,那是一个非常浪漫的开始。只不过,那时候我的命运门扉还没有打开,我并不知道大家在这里还能相见。
樱花很美。我答非所问。
苗疆也有花,苗疆的花同样很美。如果两朵花并排放在一起,你会选谁?她执着地追问。
我摇摇头:樱花是日本国花,我不可能崇洋媚外。
她再度追问:如果我不是樱花,只是中国大地上最常见的花,你会选我吗?
我有些踌躇,她的眼神是那么真诚,如果我拒绝她,她一定会大受伤害。
他永远都不会选你,因为你的假设永远都不会成立。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来。
我又惊又喜,因为那是楚楚的声音。一刹那间,我似乎被人施了定身法,脖子僵硬,不敢扭过去望向门口。
楚楚已经离去,我生怕自己回过头去,得到的只是满满的失望。
我不是桑青红,你也不是玉罗刹。明千樱放开我的手,挺身站起来。
楚楚的声音继续响着:既然是炼蛊师与幻戏师的终极之战,你是不是桑青红我是不是玉罗刹又有什么关系?这一战之后,炼蛊师与幻戏师的恩怨就永远消失了,再也不会有人提起。
好,就让一百年的恩恩怨怨在我们这里结束吧!明千樱仰面大笑起来。
我撑着沙发扶手,艰难地起身,然后转身向着门口。突然之间,我喉头哽噎,楚楚两个字堵在心里,叫都叫不出来。
站在门口的正是楚楚,但她又不是重伤倒地浑身是血的楚楚,而是一袭黑衫长发飘飞的崭新的楚楚。
我有些困惑,但当她一步步向我走来时,我还是下意识地张开双臂去迎接她。
大哥,我回来了。她含泪笑着走近,睫毛尖上垂挂着晶莹的泪珠。
那一刻,我竟然无言以对,因为我发现楚楚一直在我心里,并未因为遇刺身亡而远离。她已经牢牢地占据了我内心的一部分,也许此生永远无法忘记。
理性上,我想把她当成妹妹,但在感性上,我却根本做不到。
大哥,我想你,分开的每一秒钟,我都疯了一样地想你楚楚泫然欲涕,投入我的怀中。
我全力地拥抱着她瘦削的身体,恨不得就这样一刻不停地抱着,全身心地保护她,不让她受一丁伤害,更不要说鬼面伎的长刀了。如果有风雨来袭,我宁愿自己化身为盾牌,遮蔽她,护佑她,让她不再哭泣,不再流泪。
大哥,我要永远活在你心里,跟你的心跳活在一起。它每跳动一次,我就轻唤你的名字一回。这样,我的生命你的生命就会活在一起,无论经历几道轮回,都会在一起,没有任何力量能把我们分开楚楚在我怀中幽幽怨怨地低声倾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