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很美,也很乖巧,但此刻站在我眼前的,却简直是一个美丽无双的女神,举手投足之间任何一个微小动作都跟世间其她女子大不相同。
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这种感受,只能用女神这种运用极少的词汇来代指她。
女神女人女孩的称谓各有其不可替代的实际意义,面前的她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一类人,所以我只能如此称呼她。
你到底是谁?这个问题在我脑中盘旋着,但因为过于讶异,竟然连问了自己十七八遍,却一直都没有说出口来。
我摇摇头,她伸出双手,把我的身体扳了个九十度,面向左方。
突然之间,我看到了一面巨大的玻璃镜子就在两步之外竖立着。镜子中,很清晰地映出了我此刻的真实面容。
我发誓,之前那里没有任何东西,都是空的。
这房间里我反反复复进来过,即使是非常细小的东西,我也肯定能记得住。而且,那镜子足有两米高一米宽,如果它之前就在那里,我百分之百能看得到。
镜子里的我看上去十分古怪,面色非常苍白,精神也非常疲惫,像是刚刚经过一段长途跋涉历经千难万险一般。
你还记得你的样子吗?她问。
这问题也是极其古怪,我当然记得自己的样子,任何人都会记得,绝无例外。
镜子是人类创造出来的最古怪的东西,它能反映一切,无比忠实,毫末毕显,但却从不改变什么,只是默默地矗立在那里。
现代社会中,看到镜子,下一步的必然反应就是看看自己的脸。
人是最关心自己的,这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性。
就在玉罗刹即将再次开口时,我突然意识到了,这镜子的古怪究竟在何处――它里面映出的竟然不是我自己,而是完全陌生的另一个人。
就在此时此刻,我身边没有任何男人,只有一个贴面而立的玉罗刹。
我们都在镜中,因为我能够看到玉罗刹。在镜中,她与真实的她一模一样,同样完美如林中女神一般。只不过,在她对面站着的我却是另外的模样。
他是谁?我喃喃地自问。
他是你。玉罗刹回答。
我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因为这种奇特的记忆带给我极大的震撼,因为镜中的那个我是我在历史典籍中曾经见过的。很肯定地说,我就是那个二战期间名噪东方主战区的特务头子。
玉罗刹最关注的,就是他,也就是我。
我张了张嘴,很想说些什么,因为此刻有太多情绪想要表达。但是,很多话都堵在喉咙里,最终不知如何表达。
最终,我只发出一声长叹。
这是最美好的年代。玉罗刹说。
我曾经想问这是在什么年代,想问我是谁我们是谁,但这些问题却又是根本不必追问的,因为它们的答案是如此明显,以至于每一个问题提出时,我能立刻向自己给出答案――这是二战期间中国大陆最黑暗的时刻,各方本土势力已经被日酋打得狼狈逃窜,溃不成军。我就是那个想要凭借一己之力拯救大局的特务头子,为了抗敌保国,不惜赌上一切。
在特务头子的价值观里,连性命都是可有可无的。
他活着,唯一的价值就是抗战,从出生到死去,几十年都是为抗战而生。这样一个人,是奸雄枭雄也英雄,只不过是具有悲剧性质的英雄,因为他跟错了人,走错了方向。
火车就要到站了。她已经是在无数次重复这句话了。
在这个时候,我也许是能够力挽狂澜改变历史的人。这一列火车的终,就是玉罗刹出发的起。
改变历史,就是改变日本的命运。
我忽然觉得肩上压着几千斤的重担,下一秒钟,也许身体就要被压垮了。
我们要怎么做?她仰面看我,美得像一朵刚刚开放的昙花。
昙花一现,最易凋零,唯一能呵护她的,只能是我。
那么,我在心底连续自问三次:我是谁?‘我’是谁?我们到底是谁?
我是夏天石,来自于二十一世纪的济南老城区曲水亭街。
我是存在于过去历史中的既力挽狂澜又将国家战争引入了无法逆转的水深火热之中的那个特务头子。
我们是特务头子与玉罗刹,也是夏天石与玉罗刹。在不同的年代,我们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我能拯救她,无论是现代还是过去,我都能凭一己之力改变她的过去和现在。但是,要改变她,就必须先改变历史,改变两个国家的命运。
从来没有一个史学家想过改变历史这样的严肃命题,因为史学家毕竟不是文学家,不会去思考各种空想的问题。
这是犯罪。我立刻意识到了这件事的危险性。
按照物理学的理论,改变过去就必然改变现在,任何历史上的微小改变,都会对未来造成巨大的影响,比所谓的蝴蝶效应更为剧烈。
让这列火车停下来吧,求你。她又说。
其实,没有一个男人能拒绝一个美丽女孩的请求,尤其是美如女神的一个她。
停下火车就意味着改变历史的进程,意味着吴之雪风号上发生的那诅咒一战永远不会发生,意味着日本的国运巨帆不会断折,而是一直狂进,一直向前,横扫亚洲,与德国意大利一起统治全球。
那将是世界历史的倒退,是全球反法西斯战争的失败,是全世界追求正义和平的人民的悲哀。
那么,我到底该怎么做?
在一个人的命运两个国家的命运全球各国命运之间,我该如何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