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两人现在都狼狈得很.一个接到信后快马加鞭,一刻不停的自照影峡返回,另一个则是心有戚戚,独立大雨之中,都变成了落汤鸡.
卞夫人的身影出现在了屋檐之下,不作声,只是看着两人,但不满之色,自是溢于言表,她站在那里只是看了一小会儿,卞无双便率先绷不住了,挥挥手道:”去去,先去洗漱一番,给你娘亲请安过后,再到小书房来吧.”
“是,父亲!”卞文忠忍住笑,哪怕父亲再威高权重,再手段通天,但这惧内的毛病,从年轻时候落下之后,一辈子都没有改变过.”父亲,雨大,您也回去吧,纵然你不惧外物侵袭,但此刻您心境不稳,还是需防着外寒入体.”
“嗯!”卞无双点了点头,这几年这个儿子倒是成长极快,卞氏的挫败,倒成就了这个儿子的心境,与数年之前那个心高气傲,目空一切的年青人,已完全是不可同日而语了.虽然眼光还看不到长远,但毕竟还年轻呢,不经历世事沧海,如何会有人生的睿智?
像大明秦风这样的妖孽,纵观史上,又有几个呢?这样的人,每出现一个,便都是天下大乱的时候.
父子两人再次相见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之时了,卞文忠数月未回,卞夫人自然是思念得紧,留在后头用饭,叙话,唠叼,竟是没有请卞无双进去,卞无双倒也落得清静,就在书房内,胡乱吃了一点东西,便又开始处理公务.
这一段日子,他的心当真是乱得很.
“文忠,这些都是这段时间往来的公文,以及我们自己收集起来的情报,你先看一看吧!”将一大叠挑出来的文卷推到卞文忠的面前,卞无双淡淡地道.”先仔细地看,好好的分析,再给我一个结论.”
书房内再次安静下来,只余下卞文忠翻看卷宗的声音以及卞无双提笔批阅公文的细微之音.只到啪的一声,一个灯花炸响,卞文忠这才抬起了头,眼中充满了惊诧与痛惜.
“怎么样?”卞无双也适时的放下笔来,看着儿子,”你有什么看法?”
“大秦这一次只怕是真的危险了.”卞文忠喃喃地道.
“如果是你,要如何应对?”卞无双十指交叉,搁在案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儿子.
“父亲,当今之计,唯有一个字,守.”卞文忠眉头紧皱,”打,是打不过的,此时正是对方士气如虹,而我方士气低落之时.虎牢之变,这盆脏水泼在皇帝头上,他是怎么也洗不净的.而且此时与明国的综合实力相比,我们大秦实在是已不在一个档次上了,如果不顾一切发动一场大规模的战争,只怕我们会失去的更多.”
“守得住么?”卞无双叹息道.
“虽然守不住,但总比与明军正面碰撞要好啊!”卞文忠道:”逐城而守,逐地而战,看似分兵没有集结所有的力量,但同样也分散了明军的力量啊,时间拖得越长,便越可能有变数出现,如今我大秦,也只能于不可能之中去等待那一丝变数出现,如果集结了所有力量去与明军硬碰,胜,伤筋动骨,只怕也难以收回虎牢等地,败,就会一无所有了.那可就是一战而失天下了.”
“你能看到这一点,真是长大了.”卞无双欣慰的点点头:”逐地而战,苦守半壁江山,看似向敌示弱,实则是现在最好的办法,如果皇帝在此刻能让邓洪再次出马,统筹指挥整个战事,那或者还能多坚持一段时间,不管是卢一定,还是何卫平,他们都曾是邓洪的部下,邓洪如果再度出山,卢一定便会摇摆不定,明人只怕也不会放心的使用何卫平,这便是断了明人一臂呢.”
“只怕皇帝不会这么做.”卞文忠摇摇头.”我觉得皇帝倒有可能召父亲回雍都去,如果真是这样,父亲,您会回去吗?”
卞无双微笑,看着儿子,”你觉得我会回去吗?”
“如果让儿子说,根本就不必理会.这一战,其实不管是主动进攻还是被动防守,都避免不了失败败的结局,唯一的不同就是拖延的时间而已,这口锅,父亲何必去背?”
“你错了,如果皇帝相召,我必然会回去,哪怕就是单人独骑,我也会回去,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卞无双叹息道:”如果大秦失败了,我们纵然远在落英山脉,又岂能独存?卞氏,也就只有在大秦,才是卞氏啊!”
“大秦还没有立国的时候,就有卞氏,大秦就算亡国了,卞氏依然会延续下去.”卞文忠低声道.
卞无双呵呵笑了起来,不置可否.
书房外突然响起了轻轻的敲门之声:”老爷,侄少爷回来了,求见老爷.”
“让他进来吧!”卞无双看着卞文忠,解释道:”自从我知道虎牢之事后,便立即派了文义回雍都打探具体的情况.现在文义回来了,看来是雍都那边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了.”
一身风尘之色的卞文义推门而入,看他脸上的疲色,便知是日夜兼程赶路而回,卞文忠站了起来,倒了一杯茶递给卞文义,”四弟辛苦了,先喝一杯茶再叙话吧!”
卞文义接过了茶杯,却没有急着喝,而是看着卞无双,凝声道:”大伯,皇帝诛杀了邓洪满门,现在雍都天天都在杀人,血流成河,但凡与邓氏有一点瓜葛的人,统统都被杀了.”
卡嚓一声,端杯正欲喝水润润嗓子的卞无双捏碎了手里的茶杯,茶叶茶水溅了他满身,一边的卞文忠也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卞文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