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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印纯爱版】(第6~7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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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都来不及喔。母亲看了我一眼,说:「让他在家看会儿书吧。」

陈老师就笑了笑:「那活该你看门儿的命。」

我本想在床上躺会儿,迷瞪间竟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我总忍不住去攥兜里的

弹簧刀,想把它拿出来瞧瞧。但它好像死死焊在我的腿上,怎么也取不下来。

再睁眼已将近四点。我愣了半晌,洗把脸,又站在院子里唱了首郑智化的老

歌。骑车出门时,阳光惨白而刺目。

拐过前面仓房就是陆永平家,我加快了速度。在水泥板的尽头,有一排建成

不久即遭无端废弃的红砖平房,它是大跃进年代时的畸形产物,人们都叫它「大

食堂」。听母亲说,在那个可笑的年代,姥姥和姥爷总领着大姨、母亲和小舅,

在拥挤不堪、熙熙嚷嚷的大食堂里狼吞虎咽地用餐。现如今大食堂早已是破败不

堪,被陆永平据为己有改做仓库,用来堆放自家酒店废弃物。仓库门窗、玻璃均

被击碎,煤气炉灶被锁死,暖气管全部冻裂,锈迹斑斑的水龙头嘀哒嘀哒地漫溢

着黄水。跳过开着的窗户扇,有一条狭窄的空地,堆积着霉烂的垃圾。用布满锈

钉的木头子扒开 厚厚的垃圾层,你便会看到一条又一条,又粗又长,通身绯红的

大蚯蚓,极其恶心地在垃圾层里钻来溜去。就在仓房的拐角处,一丝异样的声音

陡然从里面传出来,我眼皮没由来一阵跳跃,下意识停下车,紧紧地靠住仓房冰

冷的砖墙,眼睛不安地四周巡视。

那确实是人的声音,悉悉索索从仓库飘出。我心脏不由加快跳动,扶着墙的

双手也在颤抖。声音若有若无,我听出是两个人在说话。环顾四周,仓门紧闭,

我悄悄地推了推,纹丝不动。我转到后面,有一片小丛林,林子边停着一辆女式

小踏板,仓房后墙有一个窗户是打烂的,不知道又是哪个傻逼的杰作。

我连推带拖地搬了块石头,又找了几块砖垫在上面,这才站上去扶着墙扒上

了窗台,伸长脖子,透过缺了玻璃的窗户往黑洞洞的仓房里瞅。仓房里堆积着废

旧的杂物,桌椅板凳,地毯,吧台等酒店用品,高高低低的码成几堆,正好挡住

了我的视线。声音是从一捆旧地毯后面传来的,却什么也看不到,我索性轻轻地

拨开窗扇的插销,一纵身钻了进去。身下也是一捆捆松软的旧地毯,我爬上去像

趴在弹簧上。好在还算身经百战,慢慢地在上面蠕动竟没发出声音。说话的声音

逐渐清晰起来,可以明显的区别出是一男一女。我慾了口气。

男声嘀咕了一句:「咋有风儿?」

女声说:「不管了,快点用力干我。」

声音有点熟悉,我想不起来曾经在哪听过。忍不住又往前慢慢地挪了一段,

脖子伸得老长,顺着身下参差的边沿往下望。终于瞅见朦朦胧胧有两个黑影纠缠

在一起,影影绰绰有片雪白的东西在晃。依稀两个人上衣都没脱却光着两条腿,

男人裤子褪到了脚腕,女人的裤子却搭在一旁的桌腿上。刚才我看到的雪白,应

该是女人白花花的大腿,高高地扬着,脚踝处挂着什么东西,随抖动晃悠。我逐

渐适应了黑暗的眼晴突然瞪得滚圆。因为我看到的情景是:两个几乎重叠在一起

的喘气的脑袋,男的是「我们敬爱的」地中海——乔晓军,女的是张凤棠,她高

高扬起的脚踝上,挂着的是一条跟母亲一模一样地内裤。「快点,再使点劲儿。」

张凤棠压低了嗓子,哼哼唧唧地说。

我死盯着下面纠缠在一起的两个男女,嗓子眼开始发痒。在张凤棠分开的大

腿间,乔晓军一耸一耸。张凤棠的上衣被撩起来,露出双肥硕的奶子,乔晓军头

埋在张凤棠胸脯,像头拱白菜的猪。

记得当时张凤棠坐在张废弃的吧台上,双手撑在后面,腿夹着乔晓军的腰,

动来动去,口里哼哼着:「用力吸,奶头也痒。」

乔晓军含糊的应着,嘴里依然含着奶头,屁股动的越来越快。「咕叽咕叽」

伴着啪啪声,急促而紧凑。当女人的哼哼声突然变调成花旦音,乔晓军却闷哼一

声,戛然而止。

张凤棠忍不住推了乔晓军一把,说:「先别射,待会还得玩儿。」

乔晓军笑笑,往后抽身退了退。随手抓了件什么东西,在张凤棠下身擦了擦,

身子蹲下后,头就埋在分开的两条白腿中间,脑袋上下翻飞。张凤棠猛然后仰,

「啊」地叫了一声。两手辦开白花花的大腿,往前凑着,哼哼地说:「最稀罕你

这样,痒死个人,好几天了,好好亲。」张凤棠的叫声细高,像一眼叮咚清泉。

乔晓军埋头苦拱了一阵,估摸着蹩着了气,于是抬头大口喘息。

张凤棠麻利地窜了下来,抓住乔晓军下面粗长地老二:「我给你也。」

张口就噙住了,乔晓军像触电一样僵直了身体。

我从上面看下去,张凤棠一手揉着自己的奶子,一手握着黑乎乎的家伙吞吞

吐吐。

没一会儿,乔晓军就气喘如牛,嘶嘶地:「慢点慢点,要出来了」

张凤棠停住,嘴里吐出根黑壮物,手却犹在上面摩挲。过一会又噙着那东西

吮了两下,「行了,快进吧,下面痒了。」张凤棠背过身,双手扶着吧台,撅着

个磨盘似的屁股,脸仰了起来闭着眼:「快点快点......」随着乔晓军的急速挺入,

耳边便响起张凤棠嗯嗯啊啊的声音。我又探头看下去,乔晓军在张凤棠身后不紧

不慢耸动,张凤棠双手撑着前面的台子,撅起肥臀,整个身体被乔晓军顶得一拱

一拱,嘎吱嘎吱,带动着整个房子也在晃。外面的天空烈阳渐斜,仓库里的两人

却战火正旺。乔晓军嗨呦嗨呦地喘着粗气,张凤棠哼哼唧唧得更有韵律,张狂而

又放浪。

「好几天没沾了,今儿真舒爽。」张凤棠美滋滋的说:「还是你的家伙事儿

好,又粗又烫。」

乔晓军得意的说:「可不,我这大家伙,比那蔫吧拉叽的管事吧。」

「有你这个谁还用他那玩意儿,别废话了,快点。」张凤棠又往后拱了拱

肥硕的大屁股,哼哼地说。

乔晓军便加了把劲,死命的往前顶,啪啪作响。

张凤棠也越发的欢畅,喃喃的说:「狗鸡巴儿越来越行了,时候也长。」

「哥慾着喔,一次咋够。」

「咱也没够喔......就想夹着你......」

「夹呗,夹坏就没得了。」

「就夹坏......夹死你......」话没说完,突然张凤棠大声的叫了起来:「来了

来了,使......劲使劲......对对对」张凤棠疯了似的抵住吧台,披头散发,大白屁

股左右晃着。一根粗长的黑家伙在两人之间泛着青光,快进快出,咕叽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女人的呻咛变成长嚎。似承受不住胸前活蹦乱跳却山峰般的

硕乳,上身逐渐往下塌,只剩个白花花屁股仍高高撅着,被乔晓军死死地提住,

如老僧入定。乔晓军长吁口气,隔一会儿便顶一下,每顶一下张凤棠便撕心裂肺

的吼一嗓子,不知道是痛苦还是痛快。又过了许久,两人大呼小叫后一切就归于

平静,寂寥的库房只剩下粗重的男女喘息声。我突然发现,老二不知什么时候翘

挺挺、硬硬的硌在身下,脑袋却头痛欲裂,昏昏沉沉。正打算离开,却听到张凤

棠说:「跟我老妹也过这事儿?」

乔晓军楞了一下,说:「可别瞎扯,张老师不是那人,她啥脾气你不知道?」

「这二中也有你吃不住的?咋就瞅不出喔。」

「以为咱啥人?凤棠啊,这多年了,你还是不了解哥哟。」

「上次陆永平去学校堵你,不是为了张凤兰......嗯哼。」张凤棠楞了楞神,

半响才说。

「谁知道他抽哪门子风,我和你的事儿他应该不知道。再说,他大你肚子

的事儿,不是我爸当年帮他擦屁股,陆胖子早完犊子了。」

「那......传言咋回事儿?」

「他是在故意糟践张老师,坏她名声呗。」乔晓军一边擦汗,一边说:「上

次为灾区捐款的事儿,我们去 教育局, 同行的不止张老师,赵老师也去了不是。」

「当心,你头不碍事儿吧?」张凤棠摸了摸乔晓军头上伤疤:「妈个屄的陆

永平,这王八蛋到底在啥?」张凤棠气呼呼地,扯着花旦嗓子说:「见天我穿

张凤兰同款式的 内衣裤就来劲,不然磨叽半天起不来。哪天倒折腾个花来让老娘

瞅瞅,也算他鸡巴能扛点事儿。」

「和平的事,也是他整出来的?」乔晓军似觉出哪里不对劲,却说不出个所

以然,半响才说:「他对张老师,真挺上心的。」语速很慢,也很轻。

「可不。也不晓得我那妹子咋想地。」张凤棠脆生生地:「反正我早晚得跟

那王八蛋离。」

「你也不帮帮张老师,可是你亲妹......」

「咋帮?我这妹子,打小自命清高。再说我爸妈 年纪大了,也受不了这打击。」

张凤棠突然叹了口气:「只可惜和平老弟,白瞎了一付好皮相。」

太鸡巴扯了,我突然有种被世界愚的感觉。二中流传的女教师版本,自然

少不了各类恶劣意淫,包括我自己。记得那个阳光西斜的下午,我爬出仓库时一

点力气都没有,身体软绵绵,两条腿像是假的。

同早上一样,陆永平还是不在家。不过这次他妈在。老太太瘦瘦高高,脸窄

窄的,说话却细声细气,老给人一种搭配失调的错觉。我进门时,她正带着个小

孩,应该是陆永平的侄子。看见我,她赶忙站起来,脸上绽开一朵花:「哟,林

林来了。」我说来了。我打了几句哈哈就没话说了。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

小表弟在一旁跟人干四角。许久,我说:「我姐喔?不说十一回来的吗?」

老太太说:「没有,部队临时有事儿,给召回去了。这都快一年了,连个人

影儿都没见着。」

我说:「哦。」我想说「我也挺想她的」,又觉得这样说未免有抄袭电视剧

的嫌疑,就生生打住了。「那——」我环顾了下四周,茂盛的葡萄藤依旧遮天蔽

日,「那我走了。」

老太太又起身:「就在这儿玩呗,好不 容易来一次。我这儿脱不开身,宏峰,

给你哥拿水果!」

陆宏峰吸了吸鼻涕,愣了愣,才朝屋里奔去。我赶忙撤了出来。

陆永平在家排行老大,下面有两弟两妹。据姥爷说,他父亲去得早, 他母亲

又担不上事,陆永平不得不早早辍学,给家里挣工分。有次大雪纷飞,家里没了

煤,十四岁的陆永平拉着一板车煤跑了二三十里地。这一来回就是一天一夜,路

上除了窝窝头和 冷水,便是大地苍茫和北风呼啸。「这娃得受多大苦啊。」姥爷

说着叹了口气。这事母亲也讲过,不过已经变成了纯粹的励志小故事。

总之,陆永平就是长兄为父的绝佳典范,他父亲过世时最小的妹妹才刚断奶。

当然这类事我一向不放在眼里,总觉得难脱编出来教训小孩的嫌疑。

刚蹬上车,就在胡同口碰上了张凤棠。她骑着小踏板,从遮阳帽到纱巾,把

自己裹得像个阿拉伯酋长。以至于当她停车鸣笛时,我都没反应过来。她问我干

啥去。我说回家。她说这么急啊。我说哦。她说好不 容易来一次,就回来嘛。神

使鬼差地,我就跟她回了家。

看张凤棠进来,她婆婆说:「回来了。」张凤棠嗯了一声,又似乎没有,反

正她一溜烟就骑了进去。她婆婆抱着小孩起身,一边颠着,一边学着小孩的口吻:

「小毛孩,回家咯。」经过门口时她对我点了点头:「林林你玩儿,我到那院一

趟,孩儿他妈也该回来了。」

等张凤棠停好车出来,院子里就只剩下我 一个人了。

在张凤棠招呼下,我进了客厅。陆宏峰手里攥着个苹果,看见我就递了过来。

「小宏峰真是懂事儿了,」张凤棠摸摸他的头,转瞬声调却提升了八度:

「鼻涕擤干净去!说过你多少次!吸溜来吸溜去,恶心不恶心!」评剧世家的孩

子难免要受些训练, 据母亲说张凤棠早年还跟过几年戏班子。她天生高亮的嗓音

在跌宕起伏间像只穿梭云间的鹞子。不等她扬起巴掌,陆宏峰哧溜一下就没了影。

「林林真是稀客啊。」张凤棠摘掉墨镜。

「我姐不是回来了吗?」

「哪那么 容易,部队有事儿。」

「哦。挺想她的。」

「哟,你嘴真甜,以前咋看不出来?」

我没话说了,就咬了口苹果。张凤棠卸下阿拉伯人的装备,再现清凉本色。

「坐啊。」她说。

犹豫了下,我还是缓缓坐下,腿绷得笔直:「我姨夫喔?」

「我说啥来着,还真是跟你姨夫亲呀。」张凤棠翘起二郎腿,绸裤的黑褶子

像朵陡然盛开的花。

我又猛啃两口,强压下把苹果扔她脸上的冲动。

张凤棠却又继续:「谁知道他死哪儿去了。」她轻晃着腿,殷红的指甲透过

肉色短丝袜闪着模糊的光。突然,她身子倾向我,压低声音:「说不定上你家了

喔。」

我腾地起身,却忍不住咧了咧嘴。

张凤棠笑着问:「咋了?」

居高临下地扫了眼那白生生的胸口,我把脸撇向窗外:「上个厕所。」

那天张凤棠死活要留我吃饭。我百般推辞,她就拉长了脸。真是没有办法。

几个凉菜,熬了点小米粥。陆宏峰人中通红,让我烦躁莫名。张凤棠问她的手艺

比起母亲来如何,我支吾了半晌。她就给了我一肘子,说:「到底是妈亲啊。」

就在这时,院子里响起了脚步声。陆宏峰似要起身,张凤棠踢了他一脚。我

抬头瞥了眼日光灯,总觉得这灯光耀眼得有点夸张。随着那经典的脚步声渐渐逼

近,门帘撩起。

张凤棠问:「哪儿去了你?」

陆永平说:「管逑多。」

张凤棠扫了我一眼:「你亲外甥问喔,我才懒得管你。」

陆永平这才发现了我,不无惊讶:「小林来了啊,啥事儿?」

我放下筷子,又拿了起来,转过身:「还以为我姐回来了喔。」

陆永平瘫在沙发上,脖子上挂个绷带,左胳膊套在里面。我也不无惊讶,甚

至眼皮都跳了起来。没由来地,插在裤兜里捏住刀柄的手索索发抖。关于表姐,

陆永平重复了一遍他的家人对我说过的话,然后问:「你来这儿你妈知道不?」

说着他就起身走向电话机。

张凤棠冷笑两声:「看你姨夫多积极。」

我忙说:「不用,我妈知道。」

陆永平放下电话,说知道就好。张凤棠又笑起来,脸都红彤彤的。陆永平也

跟着呵呵两声,在饭桌上坐下:「咋,没我饭?」

张凤棠板着脸:「谁知道你吃了没?」

陆永平抬了抬胳膊:「拆鸡巴个石膏拆到现在,我哪来的功夫吃饭?」

「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大功臣喔。」陆永平不搭茬,操起筷子夹了块黄

瓜,嘎嘣脆响中环顾了下四周:「小宏峰喔?」

我忍不住问陆永平胳膊咋回事。张凤棠柳眉都挑了起来:「你不知道?」我

摇了摇头。她就笑了起来,足足有半分钟。在陆永平连「嘿」几次后她才止住笑:

「你姨夫多厉害,打个架从人家里撵到......」

陆永平突然起身,张凤棠顿时闭了嘴,又深呼了口气:「坐下,我给你盛粥

去。」

张凤棠一走,气氛有些冷清。我感到手软绵绵的,像抹了滑石粉,筷子都有

点握不紧。接连夹掉两次菜后,陆永平问我怎么了。我埋头喝粥,没吭声。他说:

「这就对了,以后没事儿多往家里跑跑。亲戚孩子这么多,姨夫最服的还不就是

你。」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

我抬头又瞥了眼日光灯,它确实有些耀眼了。后来陆永平开了瓶白酒,我也

喝了罐 啤酒。只觉得头顶耀眼的光惨白得如同定格的闪光灯,而这 记忆的一帧也

像被谁偷偷扯出爆了光。

可能是收拾碗筷时,也可能是饭后闲聊,在抱怨我们喝酒后,张凤棠说:

「看你姨夫,现在多干净,赶上在羊毛衫厂那会儿了。呲牙让你亲外甥瞅瞅。」

陆永平刷地红了脸——当然也可能是酒精作用,脸本来就是红的——却又笑

了笑:「你姨废话忒多,也不知道是哪儿痒痒了。」

张凤棠说:「咋,又想借酒发疯,来啊。」

陆永平点上一支烟:「当孩子面儿不跟你一般见识。」

张凤棠哼道:「瞧你德性,你那点事儿我只是懒得说。」

陆永平咚的一拍桌子,却又压下声音:「你自己干净?」

或许打了个招呼——当然,也可能没有——我站起来就往门外走。陆永平说:

「急个屁,再玩会儿呗。宏峰?小屄蛋子儿跑哪儿去啦?」

张凤棠像挺机关枪:「你鸡巴嘴不能干净点,妈个屄的。」

陆永平摇摇头:「不跟你一般见识。」完了又拉住我:「姨夫送你。」我说

有骑车。张凤棠冷笑:「看你姨夫,真跟亲儿子似的,多积极。」陆永平没吭声。

我回头的一瞬间,他似乎伸手点了点张凤棠。刚出去,屋里就炸开了锅。陆永平

说:「早知道上次阉了乔晓军,给鸡巴塞你屄嘴里,看你还逼逼不逼逼?」张凤

棠尖叫着,骂陆永平混蛋。一阵噼里啪啦、鬼哭狼嚎。我推上车就往门外走。蹬

上车的一刹那,张凤棠似乎还在呜咽:「你找其他女人老娘管过你没?」

在胡同口我见到了陆宏峰。他在路灯下干着四角,孤零零的。我在旁边看了

会儿,最后说:「宏峰,我走了。」他嗯了一声,头都没抬。

回到家里母亲已静候多时,问我去哪儿了。我应付过去。她抱怨说钥匙也没

带,幸亏隔壁院有人。我置若罔闻地进了厕所,掏出弹簧刀时大腿钻心地痛。至

今我记得在橘黄色的灯光下,那戳出寸许的刀锋如一片薄冰,隐隐透着丝血腥味,

却给人一种绵软的错觉。

电影一开场我就猛找一通,硬是不见王伟超。由于男女分坐,忽明忽暗中更

是连邴婕的影儿都瞅不着。问了下三班的几个呆逼,他们都不知情。事实上能在

前仰后合中对我摇摇头就已经够难为他们了。幕布扯在墙上,起风时电影中的人

物就跟害了羊癫疯一样抖个不停。各色声音从 空洞的音箱中飘出,再越发 空洞地

扩散至校园上空。遇到低音时,就像老天爷在打雷。然而,所有人都那样兴高采

烈。

大概自小学三年级起,学校就开始定期放映露天电影。这个传统一直延续到

了中学时代。印象中除了少数几部儿童题材,大都是些香港 武侠片,像邵氏啦、

胡金铨啦、徐克啦。偶尔一闪而过的暧昧镜头总能让下面黑压压的脑袋轰然大笑。

我最喜欢的自然是《新龙门客栈》,其次当属《大话西游》。那个国庆节过后的

周四晚上放的就是《月光宝盒》。在至尊宝被火烧鸡鸡引起的全场哄笑中,我悄

悄退了场。

初中部教学区万籁俱静,操场上的喧闹模糊而圆润,像是来自地下的某种神

秘仪式。黑咕隆咚中偶有几扇窗溜出一线微光,给落叶松抹上了一盏金色塔顶。

一种隐秘的委屈突然从心底升起,几乎下意识地,我隐去了脚步声。

三班教室黑灯瞎火。我踏上走廊,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一趟,才惊觉身旁的

楼梯口有人。这让我险些叫出声来,对方似乎也吓得不轻。然而我立马发现那是

两个人。他们原本抱在一起,此时迅速分开,每人手里还提着一条板凳。我吸了

吸鼻子,就放了个响屁。的确是响屁,在这样的秋夜脆生生的,有点吓人。

「严林?」王伟超的声音一如既往,但那丝颤抖逃不出我的耳朵。邴婕一动

不动。我也一动不动。我竟然毫不惊讶。「你个逼放屁了?」他笑着朝我走来。

模糊的黑暗中我飞起一脚。王伟超连退几步,踉跄倒地,却连声像样的惨叫都没

有发出。简直不可理喻。刚要蹿上去,邴婕拦住了我,确切说是死死抱住了我,

她带着哭腔:「不是这样的,严林。」这和傻逼 言情剧一模一样的情节令我作呕。

而那窜入鼻间的清香、拂人脸庞的柔丝更是让我恶心。摆脱开邴婕我只用了俩字

——「婊子」。她后退两步,靠着墙,已经哭出声来。

王伟超说:「你他妈再骂一句试试?」

我一字一顿,对着那个瑟瑟发抖的身影:「婊子。」

回家路上母亲一言不发,连往常聒噪不已的青蛙都销声匿迹。只有身下的破

车尚在兀自呻咛,让我愈加怨愤难当。母亲进来时,我们已经在政教处站了一个

多小时。指针滴答滴答地爬过心坎,我脊梁挺得笔直,余光却始终摆脱不了身旁

的王伟超。我总忍不住跳将起来,再抡他几拳。

母亲如一缕 清风,携来一片微凉的夜空。她和执勤老师说了几句,便朝我们

走来。先是看了看王伟超——她甚至摸了摸他的脸,细声叮嘱一番,就让他走了。

然后她转向我,就那么盯着,也不说话。我低着头,一颗心在聚焦的窒息中似要

炸开。好在执勤老师上前劝说,母亲方就此作罢。她瞥了我一眼,转身就走。她

在前,我在后。她脚步似飞,我也只能亦步亦趋。直到后来骑上车,驶上环城路,

两人都没说一句话。在村西桥上,母亲兀地停了下来,干裂的嗓音蔓延至整个夜

空:「打什么架?啊?打什么架?真是越长越出息了你!」我僵硬地倚在桥头,

摩挲着石狮子,肿胀的目光飘忽不定。月亮趴在水面上,瘦得令人惊讶,简直像

一弯挂肉的铁钩。我不由多瞧了两眼。当一缕风拂过,水面荡起破碎的 波纹时,

那弯铁钩便死死勾住心底,微漾间竟有一种快意扩散开来。良久母亲重又骑上车,

我缓缓跟了上去。

到家洗漱完毕,刚要进自己房间,母亲叫住了我。至今我记得灯光下那微颤

的睫毛和浓郁的煮鸡蛋香味。我抬起眼皮,她就说:「看什么看,还有脸了?」

我垂下眼皮,她又说:「低什么头,认罪伏法喔?」

按摩完毕,母亲就出了厨房。她边走边说:「切了点土豆片,自己敷上。」

可喜可贺,和王伟超干架后没几天,我就迎来了第二架。虽然从小身体素质

好,但我很少与人冲突。然而那天,请原谅——我从未见过那么亮的光头,又淌

着汗水,与太阳遥相呼应,晃得人头晕眼花。于是我就推了他一把。我想告诉他

即便是高中生,也不应该剃这样的光头。他貌似并 不同意我的看法,不仅反推回

来,还指着我说:「肏你妈屄!婊子养的。」于是我来了两拳,又跺了两脚。他

就趴到了地上。时值晌午,篮球场像块盖玻片,不远处的食堂人声鼎沸。我刚想

招呼大家继续走,脑后就盖来一板砖。于是我就不知东南西北了。

在医务室紧急处理一下,我被送到了校外诊所。刚缝完针母亲就赶来了。她

发丝轻垂,汗如雨下,砸到我身上简直振聋发聩。在我茫然的目光中,她使劲捏

着我的手叫着「林林」。实在太过使劲,我只好答应了一声。她总算松了口气。

据说板砖最 容易把人搞成脑震荡,而后者的一种临床表现就是痴呆。接下来

就是输液,我斜靠在床上,感觉一个脑袋有两个大。情不自禁地,我就想到了被

人开瓢的地中海。进而我想到,老天爷貌似搞错了,要说开瓢,再没有比那个光

头更合适的了。

母亲咨询过医生后就平静了许多,虽然还捏着我的手,但她说:「好了再跟

你算账。」说这话时她手心都是汗,丰满的胸部把衬衣撑开一条缝,似有股热气

从中溢出,持续地冲击着我的脑门。我赶紧闭上了眼。在气态的酒精海洋中,伤

口随着母亲的脉搏轻轻跳动。后来就不跳了。再后来伤口又跳了起来,隐隐作痛。

我睁开眼时发现下体直撅撅的。输液室的门轻掩。也不知哪来的风,窗帘四下飞

舞。

母亲就坐在窗外,与陈老师闲聊着,声音轻柔却清晰。起初她们说着工资待

遇,后来就谈到了地中海。陈老师像是慾不住笑:「乔晓军回来啦!戴了顶帽子,

但那个头似乎大了一圈儿。」母亲呸了她一声。陈老师说:「真的,照这个头的

规模,地中海这个词儿怕是不够气派了以后。」说着两人吃吃地笑了起来。

我刚要喊母亲换药,陈老师压低声音:「哎,你说你姐夫下手挺黑的嗨,给

人揍成那样。以前我还觉得乔晓军除了有点秃,还勉强能看,现在咋瞅咋猥琐。」

母亲拍拍陈老师肩膀:「噢,妹妹果然品味独特。」

两人又是吃吃地笑。透过玻璃我能看到母亲低着头,脑后乌亮的发髻都一颤

一颤的。也不知过了多久,笑声总算停了下来。

陈老师攀上母亲肩头,声音更低了:「......我品味?咦,我看你姐夫那秃瓢

儿小眼放着精光,不会在打你主意吧?」

「说啥喔,你个死婆娘。」两人扭在一起。

「换药!」我梗着脖子朝外面喊了一嗓子。也许是用力过猛,轰隆一声响,

脑袋似要炸裂。

那个傍晚我坐在自行车后座上闷声不吭。母亲则不时回头甩出只言片语。她

说:「你小舅妈下午来过了,还有赵老师,你瞧赵老师对你多好,别老跟人过不

去。」她说:「你饿不饿,想吃点啥?」她说:「有些帐等好了再给你算,趁还

能乐呵偷着乐呵去吧。」

然而晚饭时,神使鬼差地,我就提到了地中海。我说:「听说乔晓军也给人

开了瓢,他脑袋不知好了没?」

母亲正给我盛着鱼汤,眼都没抬:「你知道的倒挺多。」

我敲着筷子:「这谁不知道啊,荤段子满天飞,早传开了都。」

母亲把鱼汤递给我,没有说话。等她给自己盛好汤坐下来时,终于开口了:

「有些事儿本想过段时间再说,瞧这情形还是趁这当儿掰清楚得了。都这时候了,

严林你就一门心思放到书本上,别老钻那些乱七八糟的。」

我抬起头:「啥乱七八糟的?」

母亲说:「你自己清楚。」

我一字一顿:「我不清楚。」

母亲放下勺子:「现在不是谈恋爱的时候,清楚了吧?」我看了她一眼,低

头不再吭声。而母亲还在继续:「不止一个老师提醒过我了。还有上次跟王伟超

打架,也是因为这个吧?」

「你烦不烦,我不是小孩子了,别以为我啥都不知道。」稍显稚嫩的嗓音没

有想像中的愤怒,只剩下荒凉和忧伤,也许还有慾屈。

「行啊,那你说你都知道啥?」母亲诧异地望着我。

「害我爸那王八犊子我饶不了他。」说完,我埋头把鱼汤喝得一干二净。饭

桌上静悄悄的,只有我的头在呼呼膨胀。母亲面无表情,愣在那里下意识地伸手

接碗时,我说:「我自己有手。」然而费力地晃了晃脑袋,它已经有两层楼那么

高了。

再见陆永平是两个星期后。记得那天陆永平进来时,我正在吃糖油煎饼。我

真是饿坏了,一口下去就是小半个。随着那油炸的甜蜜滚入胃里,我总算抓住了

点什么。陆永平倚着门,左胳膊依然套着个绷带,黑幽幽的影子斜戳在墙上。他

连咳了好几声,像是要在村民大会上发言。遗憾的是什么都没说出来。直到我端

起搪瓷缸,陆永平才开口。他笑着说:「走,外边儿去啊,姨夫请客。」

我捏起一个油煎,咬上一口,才慢吞吞地泡了两袋方便面。那是本地产的清

真面,当时刚流行酱包,吃起来挺新鲜。搪瓷缸我也 记忆犹新,屎黄色,侧身印

着小熊猫吃竹笋,手柄处有一行红字:教师节快乐!

我扭过脸,盯着陆永平。他穿着一条长裤,上身一件衬衣,扣子崩落两颗,

露出黑毛环绕的肚脐像个山野洞窟。我想对他说「滚蛋」,但随食物残渣喷射而

出的却是「 呱呱」。其实也不是「 呱呱」,更像一个闷屁或者脖颈折断的声音。

我只好加快咀嚼,又重复了一遍。这次效果好多了。陆永平笑了笑,张张嘴,却

没有发出声音。衬着橘黄色的木门,他肥脸通红,油光闪闪,像是在烧红的铁块

上泼了一勺桐油。我扭身揭起搪瓷盖子,混着榨菜味的热气升腾而起。在惨白的

灯光下,我似乎听到了铁块上溅起的「呲呲」声。

「你头咋回事儿?」陆永平笑眯眯的。我没搭理他,又捏起一个煎饼。「现

在不要紧了吧?」陆永平干笑着在我身旁矮凳上坐下。真的是矮凳,矮人,很矮,

相当矮,以至于他需要仰起脸来看我。于是他就仰起了脸:「泡面最好不要吃,

还有这油炸食品。特别是你这种情况。」他指了指脑袋:「对伤口不好。」

我撇撇嘴,端起搪瓷缸,把剩下的面汤一饮而尽。味道不错,就是有点咸了。

「学校的事儿你都知道了?你说你——哎,都是姨夫的错,姨夫不该把事闹

得那么大,让你妈不好做人,」陆永平摇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可以说

是,啊,百分之一百的责任,咋办随你说。」他上身挺得笔直,两手搭拢在膝上,

看起来像个憨厚的和尚。轻叹口气,他又继续道:「有啥委屈别慾着,你这样,

我和你妈都不好受。」

一下子我像掉进了火炉里,不由腾地站起来,对着陆永平就是一脚。他两臂

前伸,晃了几晃,终究还是应声倒地。我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却说不出一句话。

爬满黑毛的大肚皮闪耀着奇怪的光,让人心里一阵麻痒。

陆永平腆着肚子也不说话,半晌才夸张地哎呦一声,缓缓爬了起来。他边拍

屁股边嘟囔:「啥狗脾气,姨夫可没坏意思,你别老往歪处想。」

他弯腰扶起凳子,又说:「姨夫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快滚。」我脸红脖子粗,声音却低沉得像把矬子。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陆永平像是没有听见,兀自把矮凳往后挪了挪,重

又坐下:「小林啊,姨夫知道你妈在你心里份量重。」

我脸上登时大火燎原,硬邦邦的目光在厨房环视一圈后定格到了门外。我觉

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于是就张了张嘴。我说——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很正常,真的正常啊小林。谁没年轻过啊,青春期嘛,我像你这么大的

时候,那也是......」陆永平支吾半晌没了音。

搪瓷缸滚烫,于是我又把它放回了桌上。

银色的院子像张豆腐皮,被竹门帘切成条条细带。我瞅了一会儿,觉得眼都

要花了,只好坐了下来。我咬了口油煎。

「小林?」

我又咬了口油煎,胳膊支在桌楞上,总算踏实了点。

「宏峰他奶奶那时候也是......啊,那叫一个俊,自然——不如凤兰,不如你

妈。但在我眼里,别看崽子一大溜了都,在我眼里......」陆永平磕磕巴巴,欲言

又止。我忍不住瞟了一眼。他低着头,秃顶的脑门亮晶晶的。「姨夫早早没了爹,

寡妇门前是非多嘛,你也知道。」他抬起头,正好撞上我的目光,就笑了笑。完

了又从兜里摸了支烟,拍拍我,要火机。我甩开他的手。他起身在灶上点着,喷

了两口烟,又指指我的脑袋。我愣愣地看着,一时有些恍惚。老实说,我无法想

象陆永平他妈年轻时怎么个俊俏法。「你委屈我知道,姨夫太能理解了。」他摆

摆手,转身走了出去。

陆永平站在斜阳下,岔着腿,像被什么硬拽到那儿似的。不一会儿,他又走

了进来。「那会儿老五——」他在矮凳上坐下,扬扬脸,「就宏峰他小姑,还没

断奶,他奶奶就每天垂着个奶子在眼前晃。那会儿生活条件太差,家里又穷,姨

夫瘦得跟草鸡似的,整天就计较着一个事儿,就是,咋填饱肚子。白面馍都是弟

弟妹妹吃,我从没吃过。别说白面馍了,有窝窝头就不错了。所以说啊,你们现

在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陆永平笑了笑,跟刀割似的。我低头瞅着手里的半个

煎饼,突然就渴得要命。

「这吃个奶也是事儿,老四三岁多了,看见妹妹吃,也要抢,不给吃就哭。

他奶也没法子啊,熬不过就让他啜两口,这一啜老三又不乐意了。这屄蛋子儿七

八岁了都,我就上去揍他,不等巴掌落下他就哭,这一哭我妈也跟着哭。后来她

干脆往碗里挤两嘴,谁喝着就喝着。」陆永平叹口气,掐灭烟头,依旧垂着脑袋。

「有次我给公社割猪草回来,一眼就瞥到灶台上的奶。也就个碗底吧,但那

个香啊,满屋子都是那个味儿。我没忍住,端起碗就是咕咚一声,啊,完了又把

碗底舔得干干净净。他奶从里屋出来正好瞅见。」陆永平顿了顿,接着说:「我

哪还有脸啊,转身就跑了出去。这一跑就是老远,深更半夜才回了家。他奶倒跟

没事儿人一样,从没提过这茬。后来碗里的奶明显多了,我却再没碰过。」

那天的空气海绵般饥渴,搞得人嗓子里直冒火。时不时地,我就要瞥一眼水

龙头。

「其实也偷尝过两次,没敢多喝吧,宁肯最后倒掉。」陆永平笑笑,抹了把

脸。他声音明晃晃的,让我想起月下的梧桐 叶子。「老三老四也就闹个古怪,后

来都不喝了。我看那个大奶子晃来晃去,说实话,这么多年,从小到大这么多年,

第一次心里发痒。痒到......痒到有时候晚上睡不着觉。唉,就这么有天晚上我偷

偷摸上他奶的床,去喝奶,她就假装不知道。我还自作聪明了好一阵。这事儿一

发不可收拾,直到有次她说,小平啊,你这样老五就不够了。我又羞又急,就说,

老臭包能喝,我为啥不能喝。他奶就不说话了。你想这奶能有多少,这么连着几

次,哪还有啊。老五吸不出奶,哇哇哭。他奶哭,我也哭。」说着陆永平撇过脸

——或许是盯着门外——半晌没吭声。

周遭静得有点夸张,我只好轻咳了两声。陆永平却不为所动。在我犹豫着要

不要起身喝口水时,他终于把脸拿了回来。

「后来,」他说,「后来......」语调一转,他突然拍拍我:「你还听不听?」

我不置可否。

「那——给姨夫倒点水去。」

我觉得脑袋快要爆烈,手里的搪瓷缸晃动着,身体冷得无法动弹。

陆永平手里已经捏了个油煎,自己倒了杯开水。就接在搪瓷缸里,很快泛起

一层油花。陆永平油煎下肚才开了口。他说:「真鸡巴烫。」

「后来......后来......说到哪儿了?后来我忍了几天,心里又开始发痒。最后

还是摸他奶床上了,一个礼拜啜一次吧,有时候就干含着,也不吸。他奶再没提

过这茬。当然男女那点事儿我早懂了。老臭包到家里送白面我又不是没碰到过,

傻子都知道他图个啥。」说完他端起杯子抿了口,于是水汽就哈在他脑门上,使

后者愈加闪亮。我不由把搪瓷缸晃得更快了。

陆永平却不再说话。他放下杯子,瞅瞅我。

我撇开了头。水汽袅袅,裹着丝榨菜味,拂在脸上油乎乎的。我忍不住喝了

一口,烫得差点把搪瓷缸扔掉。有那么一刹那我觉得舌头都熟了。我不得不把它

吐出来,像狗那样哈着气。

就在这时,陆永平的声音再次响起:「后来不知不觉就跟他奶奶有了那事儿。

就是那事儿。很自然,我也不知道该咋说,她连反抗都没有。刚开始怕怀上,提

心吊胆,呵呵,后来计划生育搞下来,全村 结扎,妈个屄的,连 寡妇都没放过。

这倒方便了我,几乎每天都要折腾,直到厂里送我去读夜校。」说这话时他始终

低着头,那张肥脸埋在阴影中,秃顶上的汗水汹涌得如同十月的大雨。我愣了好

一会儿,轻轻地把搪瓷缸放回桌上,却咚得一声巨响。缸里的热水跃出来,溅在

脸上,丝丝冰凉。

好一阵没人说话。这不是个好现象。无论如何,总要有人说点什么。于是我

就张了张嘴,感到嗓子眼里卧了条蛇。陆永平扫了我一眼,又垂下了头。他说了

声唉。于是窗外就刮起了风,梧桐的沙沙低语也爬了进来。

半晌,陆永平抬起头——他已经挺直腰杆,衔上了一支烟——死死盯着我。

那样的目光我至今难忘,像水泥钉钻进墙里时边缘脱落的灰渣。他张张嘴,又把

烟夹到手里:「这事儿姨夫只给你说过,可不许乱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

好又拈起了一只油煎。

「以前姨夫给你说的——」陆永平把烟衔到嘴里。

「啥?」我飞快地鼓动腮帮子。

他咬着过滤嘴,摸了摸口袋,再次把烟拿回手里:「想不想搞你妈?」他瓮

声瓮气的,肚子涌出一袭明亮的波浪,看起来无比柔软,让人忍不住想踹一脚。

于是我就踹了一脚。我感到头发都竖了起来。陆永平倒地的动作和刚才并无二致,

让我产生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他轻蔑一笑便把我从错置的时空中揪了出来:

「你跟我差不多,就是没我的胆罢了。」

那天晚上,躺在床上,我觉得我在无限缩小。床也变小了许多,像夜空上的

月牙船。恍惚间我徜徉在母亲柔软的怀里,又好像坐在她膝头,伴随着那首童谣

「月亮牙儿,本姓张。骑着大马去烧香,小马栓在梧桐树,大马栓在庙门上——」,

母亲穿了件碎花「的确良」白衬衫,柔软沁凉,当掺着槐花香的 清风抚来,衣角

便飘动而起。一如八九 十年代的绝大多数年轻女性,翻飞的衣角下毫无例外是高

挺的臀部,曲线毕露。那满是弹性的肉暖烘烘的,几乎要溢到我的脸上,白得耀

眼。我爬上膝盖,用手指戳了戳母亲饱满膨胀的乳房。似要说些什么,却一句话

也无法表达。母亲冲我笑笑,张了张嘴,俨然什么声音也没有。随后她怡然自若

的掀起那件「的确良」白衬衫,白色的文胸一拉,那颗枣红色的乳头送到了我的

嘴里。我急吼吼地吮吸着母亲左边乳头, 小手又揪住了右乳。她一脸爱怜地瞅瞅

我,轻轻摩挲着我的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母亲水灵了许多,修长莹白的脖颈,脸颊的 一抹红晕像

是天空的晚霞,宁静而辽远。我的头越来越沉,渐渐阖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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