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吴遵路轻轻出了一口气:“你死定了!”
作为多年老吏,崔有德知道吴遵路这一次不是虚言吓他。小吏们的手段通天,用用长官们的官印根本就不当一回事。别说一个小小的榷货务,历史上的宰相蔡京,也算得上一个狠人,每天到衙门里都先用天平称装官印的匣子,分量不对就不开。有一天称了之后官印匣极轻,蔡京便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天不用官印,第二天一称果然分量对了。别人问起的时候,蔡京说得清楚,必然是手下哪个小吏拿了宰相印去用了,如果开了匣子发现官印丢失声张起来,可能这宰相印就永远找不回来了,自己也受连累。
作为主事,崔有德把榷货务的所有官印全部都用一个遍都能做得到,这一点赖不了别人。而有能力、有动机做这件事的,只有一个崔有德,晋州进士遗书指认的也是他。
吴遵路说得确实不错,这一次崔有德死定了。
见崔有德再没有刚才的嚣张气焰,也没了刚才的那股狠劲,吴遵路道:“说吧,为什么做这件事情?那个晋州进士跟你素不相识,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害他?别说是为了钱财,作为一个榷货务的主事,要贪钱你根本不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而且这些交引废了你也得不到钱财,必然是有其他的缘故。”
“我为什么要说?”崔有德的目光闪烁,声音变得一下沙哑起来。
吴遵路语气平静:“可以保住你的家。只要老实跟我合作,你死罪免不了,但家里的妻小可以保住。不然的话,你的家产全部抄没入官,妻小是个什么下场,你心里有数。”
祸不及妻儿,这个年代不兴株连,别说这样一宗案子,后来贝州的王则谋反也只是把家人发配。但在开封城里,物价腾贵,家产全部被抄没,剩下身无分文的少妻幼女,会沦落到哪个地步也就可想而知了。
崔有德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声音嘶哑:“我也是受人所托,一时被蒙了心窍,才铸成今日大错。”
原来崔有德有一个相好的兄弟,在晋州做公吏,看上了那个贩交引的落第进士的妻子姿色,并想谋夺他的家产,写信来托崔有德做这件事。两地联手,再加上对公门的规矩烂熟于胸,把那个进士吃得死死的。
这种让人别人家里破人亡的事情,在崔有德这些公吏眼里,无非是费心力制作几张废纸,花些功夫而已。至于后果,他们早已经习惯了不管别人死活。
吴遵路听了叹口气:“你还帮着别人图谋良人的妻子,到了今天,却是别人图谋你的妻子。真是一报还一报,报应不爽!”
“你什么意思?!”崔有德猛地抬头看着吴遵路,目光亮得吓人。
吴遵路道:“你是不是有个相好的公人叫宋小乙?”
“不错,莫不是那个畜牲起了歹心?”
灯光下崔有德的目光如炬,眼齿森白,好像要择人而噬的野兽。
吴遵路哪里理他,语气依然平淡:“是不是起了歹心我不知道,今天我们差了人到你的家里查看,刚好看见他在你家门前对你妻子动手动脚。你浑家没有从他,但也没有赶他走,什么心思谁知道呢?唉,说起来你那三四岁的女儿就在旁边,真是让人”
说到这里,吴遵路连连摇头。
“这个畜牲,原说好我出事他帮我照顾妻女的,哪里想到是把羊肉送到狼口里!”
崔有德再也支持不住,抱住了脑袋,身子紧紧缩成一团。
事情还不清楚?原本说的照顾是崔有德因为公吏闹事被判罪去照顾,现如今他犯的是死罪,又有那么多落第举人围着鼓院讨说法,很多人都认为他死定了。那个宋小乙估计平时就起了这心思,现在有了机会哪里还能够忍得住?
过了好久,崔有德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看着吴遵路:“你让我怎么做?如果能够保住我的妻女,让宋小乙那个畜牲受罚,我什么都答应!”
吴遵路缓缓地道:“公吏冲撞宰相和御史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什么人指使,到底有多少人参与其中,你一五一十都说出来。只要说清楚,保你妻女平安!”
“你一个小小的推官,我怎么能够相信你?”
吴遵路道:“永宁郡侯,三司盐铁副使徐平托我来问你的话。只要把话说清楚,你的家产全都留给妻女,如果不放心,也可以入检校库,将来给你女儿做嫁妆。只要把事情说清楚,把人指证出来,郡侯保你妻女一世平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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