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引弓点头道:“学生略知一二。”
孙元化当即询问起澳洲人的军事状况来了,特别是火器。
赵引弓对此不敢说得太多,亦不敢天花乱坠的胡扯一通。他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行家,更重要的是孙有耶稣会这个情报渠道,如果他有心的话,很多东西是完全了解的到的。自己去取得他的信任,尺度一定要把握好,能说的东西尽量不说假话。
因而他虽然只谈一些比较粗浅的内容,但是还是说了些孙元化可能感兴趣的细节,特别是就澳洲大炮的威力、射程和炮弹种类做了一些简单的解说。
接着又谈到了澳洲火枪,孙元化对米尼步枪和左轮手枪有着浓厚兴趣,赵引弓从他口中知道有若干米尼步枪和左轮手枪失落到明军手中并且被辗转送到了大陆上。因而这种枪支的形制孙元化所知甚详,他还拿出了一副比例不大正确的图样。赵引弓一看就发觉里面少掉了许多细节,顿时放心了。
“我一直有心要找一支真枪看看。”孙元化叹了口气,“听说与本朝、红毛的鸟铳都不一样,不但不惧风雨,铅子可射一二里路,不知道髡贼用得是什么妙术?”
“真枪现在何处?”赵引弓对此很在乎。
“还是在广东,我遣人去取,只弄到了这张图。听闻有几支落到了福建熊督手中去了。”孙元化似乎对此很是遗憾――他在登州编练新军,铸造火器,对“新式火器”当然有很浓厚的兴趣。
赵引弓当即解说了下米尼步枪的来复线的作用:透露这个技术秘密是经过批准的。来复线即使在当时也不算什么技术秘密――早期的来复枪在欧洲已经出现了,但是没有实战价值,想在大明想复制出来就更加困难了。至于米尼弹,看似原理结构都很简单的弹头,以本时空的工业水平没有一个地方够制造出来――更不用说还有个关键性的火帽了。
孙元化听得很是自习,不时的还要提出几个问题。这个时候赵引弓觉得孙元化更类似一个工程技术人员而不是大明的官僚。不由得对他多了几分好感。
他发觉孙元化虽然对澳洲人的“部伍整齐”、“敢战”很有印象,但是最感兴趣的还是在“澳洲火器”上,不由得在内心大摇其头:显然,孙的思维模式依然是“洋务派”的思路,注重的是“器”。
不管是徐光启还是孙元化,尽管他们在引入西式武器和科技上颇为尽心,对当时已经初具雏形的欧洲近代军事理论和军事制度却涉足极少。赵引弓记得孙元化在西洋军事方面除了火器最有兴趣的是欧洲式的堡垒。还自己亲自设计了一些“糅合中外”的防御工事。
“……想不到先生对火器亦有如此之深的造诣。”孙元化对他大为赞叹。向听差吩咐:“请赵老爷升炕!”
这是礼数又升级的表现了。巡抚大人请一位秀才公升炕对坐,这是莫大的荣誉了。即使是赵引弓也有受宠若惊之感。心中不免大为得意,对应付孙巡抚也更有把握了。
等听差将盖碗茶移到炕几上,赵引弓道谢坐下。
孙元化这才徐徐说道:“赵老爷对澳洲人见解如此之深,恐怕不是做做买卖这么简单吧?”
赵引弓一愣,赶紧起身拱手道:“大人烛照万里!学生和澳洲人的买卖做得的确很深。”
所谓做得很深,意思是和澳洲人还做过违禁品的买卖,这在当时的海贸中是不足为奇的。
“坐,坐,”孙元化举手往下按道,“比之于高公如何呢?”
赵引弓想他连高举都知道,当下做出一副又惊又敬的表情,道:“学生岂敢与高公比肩。”
孙元化微微一笑,问道:“先生千里迢迢,从杭州的温柔乡里到得此地,所为何来呢?”
赵引弓知道必有这一问,当下小心翼翼道:“学生虽然进过学,却是科场蹉跎,唯有操先人旧业,习管仲陶朱之术了。”
登州一带是御虏前沿,不仅每年要在此地启运数以百万计的粮食、军需和饷银,就是本地的驻军消耗亦是一个可观的数字,作为一个商人想在这里参合一脚不足为奇,也很能解释得通。
孙元化道:“此地军需买卖虽多,风险亦大。”因为是“教友”同道的关系,他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对方,登莱一带一直是对辽东军事的后勤重地。满地都是商业机会,但是前往辽东有风波之险,每年都要漂没许多船只货物;海上虽没有后金的水军,但是大明的水师也不是善男信女,暗中杀掠商船的事情时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