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什么?”也先见王贤不领情,还奚落自己,不禁有些恼火道:“好心当成驴肝肺”说着郁闷的抓狂道:“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明明早知道有危险,为什么还要呆在这儿呢?难道真是活腻了?”
“这是老和尚对我的考验。”王贤摇摇头,对也先笑道:“我要是逃走了,就是考验失败,他正好可以置身事外
“你这是拿生命在赌博啊”也先瞪大眼道:“虽然真是很男人,但老和尚明显不管你的死活”
“是么?”王贤笑笑,又闭上眼,打他的坐。“我对老和尚有信心。”
“你要是真有信心,就赶紧去见他啊。”也先道:“都火烧眉毛了,还较什么劲儿?”
“现在才是最关键的时候。”王贤摇摇头道:“我要主动去找他,就得我先开口,自然处处被动。只有让他来找我,我才能占到先机。”
“……”也先听得目瞪口呆,他感觉这对师徒真是一对亡命之徒,却忘了自己也是一路货色。
见王贤不再说话,也先也不再劝了,只能站在门口翘首以望,看看奇迹会不会发生。
而此刻,锦衣卫已经彻底完成了包围,只是在没有得到命令前,没有人敢踏足庆寿寺一步,哪怕它的大门是敞开着的。
人的名、树的影,道衍的威名早就深深刻在每个人的心坎里。哪怕这头虎已经老且病矣,没有人带头的话,还是无人敢踏足他的虎穴半步。
大门口立着知客僧心慈,他今日难得的在鼠灰色的僧衣外,罩了一件大红色的袈裟,头上戴着僧帽,一副宝相庄严。他一个人面对着千军万马面不改色,想想都觉着自己真挺牛逼的。那一刻,尘封多年的记忆又在心中翻腾,好似又回到了那血与火的战场。
出现在他眼前的,不只是往昔那金戈铁马的峥嵘岁月,还有共同经历过那段岁月的故人。不过对往事,心慈只有缅怀,对眼前的故人,却只有敌视了
“心灭师兄”当那个身影出现,心慈的目光一下便凝聚到他的身上,冷哼一声道:“或许现在应该叫你庄夫子了。”
“心慈师弟别来无恙。”依旧是一身布衣的庄敬,轻轻摇动着折扇,显得那样弱不禁风,但他的身后,是成千上万的虎狼之师,这些人都服从于他、听命于他,也给了他睥睨眼前这座寺庙,睥睨眼前这个昔日的师弟,平视这间寺庙的主人的本钱。“至于你叫我什么,都无所谓了,反正我就是我”说着轻蔑的一笑道:“但你却不是原来的你了
“何以见得?”心慈冷冷问道。
“当年的你,可是挥斥方遒、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骁将”庄敬一脸同情的看着心慈道:“可现在呢?看看你都成了什么样子不过是一条整天巴望着香客上门的可怜的哈巴狗。你说你这十几年,都堕落成什么样子了?功名利禄与你无缘,立地成佛也轮不到你我真为你悲哀”
“呵呵,能说出这样的话,恰恰证明可怜的人是你。”心慈却不在意的笑道:“因为我放下了,你却放不下。你已经被层层孽障蒙蔽了灵识,甚至连我的修行都看不懂了,这才是真的可怜可悲”
“哈哈……”庄敬哂笑两声道:“原来你比我想象的还可怜,竟然还对老和尚的鬼话深信不疑实在是中毒太深,无药可救了”说着突然神经质似的提高声调道“什么佛法?什么因果?哪有轮回?都是狗放屁什么叫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就是告诉你我,人只能活一世放弃今生今世的荣华富贵,去修什么来世,才是世上最可悲可笑的举动”
“还真是夏虫不可与语冰。”心慈笑笑道:“既然当年你决定离开,为何今日又回来了?”
“我自然是讨债来了”庄敬恨声道:“我们这帮师兄弟,都是在靖难之役中出生入死、为燕王立下赫赫功劳的事后论功行赏,汉王想把我们都封为伯爵可姚广孝说什么‘出家人造了天大的杀孽,有何功劳可言?,非但他自己不要封赏,还直接把我们的封赏也都推了”虽然时隔多年,他还是恨得咬牙切齿道:“那可是我们一刀一枪、九死一生拼杀出来的啊他有什么权力,问都不问就给推掉”
“他是我们的师傅。”心慈淡淡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自然有这个权力。”
“狗屁师傅”庄敬咆哮道:“挡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毁我前程,不共戴天老子反出门墙的那天,就对天发誓,早晚有一天,要跟他算这笔帐而且是连本带利一起讨回来”说着戟指着心慈道:“一炷香的时间,交出王贤,否则别怪我不念旧情”最后几个字,他是一个一个蹦出来的,每个字都凝聚着无边的恨意:
“鸡犬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