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子误打误撞爬到他头顶上,颇有几分生无可恋的意味:“……要用吾时,嘘寒问暖、恭敬柔顺,叫你往东从不往西。如今不得用,就成了冬时扇、夏时袄,不念半分旧清,说扔就扔好不利落。沈雁州,你这人好生凉薄。”沈雁州失笑,轻轻拍了拍黑猫后背,“人英明,我这人素来心眼狭小,连他多看你一眼也容不得。事不宜迟,你二人……二兽这就上路吧。”谁料黑猫尚未开口,沈雁州身后却有人幽幽接话:“雁州哥哥要这两个巴掌大的小畜生上什么路?”黑猫喵嗷一声叫,立时精抖擞站了起来,后腿一蹬朝着来人方向窜去,眨眼又顺着沈月檀袍摆爬到了肩头。显而易见,是将沈月檀的肩膀视作了自己的禁脔之地。
沈月檀这次却不再纵容,反手提着黑猫后颈皮,几步走近,将毛团塞到沈雁州怀中。
沈雁州不得不伸手接住,与那童子兽面面相觑,一人一兽俱是露出嫌弃色来。
沈月檀温言道:“隔离六界的罪魁祸首虽已伏诛,然而六界壁垒骤然破裂,六道魔力杂驳倒灌,冲击各界,若是放任,又是一场众生浩劫。狸奴也好野奴也罢,不过是细枝末节的小事,还望两位放下成见,合力应对眼下危机。”沈雁州干笑两声,应道:“自然、自然。”黑猫也晃着纤长尾巴应道:“正该如此!正该如此!”沈月檀又弓腰下去,将那备受冷落的小白毛团子托在掌中,一样反手塞进沈雁州怀中,有意压在黑猫后背上。
黑猫喵嗷一声,这次却不敢反抗,一条长尾委屈弯出个钩,只小声喃喃道:“重。”沈月檀道:“这小东西与我有恩,与你有缘,历经万年辗转,曾经法力遮天的食香之、天人至尊,如今只剩了点混沌魂,合力化为一点肉体凡胎,不过还剩十来年的寿命,再往后,这世上留不下这两尊大能一丝一毫痕迹……”他顿了顿,恍然记起多年以前,他初初重生回少年时代,因缘际会拜华承为师。为完成考验而种满院子的香草药花,被堂姐蛮横无理地摧残殆尽。
原以为步入绝路,沈月檀嫌弃抛出窗外的佛牌却受药香激发,竟引来食香之的法相下界,将一场祸患消弭于无形之中。
而那佛牌,正是当年沈雁州初次见他,尚不明身份时,说笑间漫不经心送出的见面礼。
彼时沈雁州笑言是“打折的佛牌”、“不值钱的小玩意”,再加之其貌不扬,沈月檀也信以为真。
谁也料不到这竟是夏祯心心念念多年,至今提起来也免不了泪眼婆娑舍不下的至宝八叶佛牌。
如今多少年过去了,当年院中人只剩沈月檀一个。
为敌的为友的都埋在土下,就连那仿若无敌天的两位食香之,一个无痕无际,一个只剩微末魂光摇摇欲坠,脆弱得一巴掌就能拍死。
难免有几分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