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穿云撑着墙壁站起来,草草擦干身上的水渍,吩咐厨房给自己煮一杯咖啡,就将自己关进书房里。
打下第一个字的时候,步穿云的眼泪不可抑制地滴落在键盘上,像是河流泛滥般顺着眼眶滑落,但他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有人说,人最难过的时候,是没办法发出声音的。
步穿云觉得自己需要给儿子们写点什幺,解释的话、安慰的话、请求原谅的话,但他满脑子都是曾经和他们相处时的点滴时光碎片。
要求和他住一个房间时儿子们耍赖的样子,赶走自己选中的对象时恶趣味的样子,四个人一起窝在沙发里时甜蜜的样子,每一次获得好成绩回来汇报时傲娇的样子,甚至,是做爱时故意强迫他的霸道样子,儿子们的每一种面貌,都深深印在他脑海中,让他幸福得想哭,每一次回想起,却又自豪得想要向所有人大声炫耀!
苦涩的咖啡和着咸咸的泪水入口,口感一点都不好,步穿云却自暴自弃地全部灌进嘴里,他简单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带着一张父亲留给他的银行卡,打下最后一句话:我们这段扭曲的关系该结束了,不要找我,就当一切从没发生过,我就感激不尽!
步穿云说走就走,公司也全部丢给翟凡,只说自己压力太大,需要出去散心。
翟凡真的是个非常棒的朋友,他并没有多问,只让步穿云好好调整心情,公司他会帮忙看好,步穿云有需要可以联系他。
春天的气候正好,步穿云去银行取了一套新的人民币,跟着人民币背面上的景点去旅游,像是将自己放逐在天地间,就能彻底遗忘身上背负的所有重担!
从杭州西湖,到东岳泰山;从瞿塘夔门,入桂林山水;布达拉宫是他的终点站,因为对他而言,人民大会堂这样的地方太过庄严,并不适合他已然太过沉重的心情。
每到一个地方,步穿云心里都会升起一阵失落,艺术家过于夸大这些地方的魅力,而步穿云不但没有放松下心情,反而被一路上嬉笑打闹的人群讽刺个遍,仿佛全世界都在嘲笑他的形单影只,而他被彻底隔离在人群外面,看着那些结伴而行的家人、朋友、情人,他只觉得心里是一阵阵的刺痛,原来失去了那些对的人,不管走到哪里,心都不会安宁,看得愈多,心情反而愈沉重。
步穿云像得了相思病晚期的病人一样,在人群中一遍遍搜寻和那三人相似的面庞,不对,不对--全不对,服装不对,脸型不对,身材不对,哪里都不对!
那三人的点点滴滴像是渗入他骨髓里似的,让他只要闭上眼睛,脑袋里就全是他们的身影。他将自己蜷缩成母亲子宫里的婴儿般,闭上眼全是他们抱着自己亲吻的宠溺模样,幻想着他们进入自己身体里凶狠地律动,下体湿成黏腻的一片,却连安慰自己的力气都没有,思念泛滥成灾……
小夜,小南,小北,我好想你们!
步永夜不知第几次从梦中惊醒,他烦躁地捏住自己的眉心,爸爸软软的哭泣声打在他心上,让他痛苦得想要杀人。
他深吸一口空气中的气味,爸爸身上特有的气息越来越淡,可他忍不住再多吸几口,反复回味着其中最甜腻动人的香味。
给睡觉不老实的步北盖好被子,步永夜把自己的脚步放得很轻很轻,这些日子以来三兄弟一直都很难入睡,彼此都会有不同程度的失眠和噩梦惊醒,步永夜有时候会去酒吧将自己灌得烂醉,步南步北会用疲惫的学习将自己锁进私人空间里各自折磨,然而他们都会默契地在晚上回到这间充满爸爸气息的卧房,将干净整洁的自己投进柔软的大床,假装爸爸已经回到自己身边。
不是没有想过去找到那个男人,把他锁在家里,永远将他禁锢在身边,可这本来就是不现实的,况且就算把人绑在身边,心难道就不会飞到别的地方吗?
步永夜打开电脑,点开一个软件,这是个专门用于监控的软件,自从步穿云上次消失后,步永夜就在送他的项链里装了个定位装置,这样一个装置可不简单,其精确程度,堪比军方专用的卫星定位仪。
看到地图的一瞬间步永夜有种熟悉的感觉,仔细一看,爸爸竟然又回到了本市,步永夜心里突然燃起一股熊熊大火,如果说之前的放纵是因为山高水远,此刻猎物又回到了自己的领地,野兽有什幺理由不将其抓捕、令其彻底臣服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