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前高洁如莲花童子的玉人儿近来可算是被应钰这头大淫龙狂云密雨地滋润得太狠,往昔冰冷出尘的气息愈发淡了。玉曦虽说是操持着奴仆才做的庶务,态倒是一派落落大方,前后忙碌着颇有几分主人款待来客的架势。他手脚轻快地为情郎与稀客烹茶端来,秀美的面容上无端端便带着甜蜜笑意,气色如初绽桃花,眼波中也是脉脉含情,仿佛两泓春水欲流。这样儿看得应钰心痒痒地,趁机拉着美人柔软的小手轻薄了半响,几乎快要忘记小桌旁还坐着个被他这番放荡动作羞臊得不敢抬头的可怜少年了。
幸而应钰此人虽然在秉性上油滑奸诈了些,却实在是个既能逗趣又能办事的妙人。他拉着玉曦旁若无人地腻歪得够了,便又满面风流艳色地转过脸来对应昀道:“昀儿已经正式见过了主持各殿阁的妃嫔,从今日起真正算是这帝君后宫中的一员了。我当先来此,同这些女宠男侍以妻妾主仆之道相处过几年,对他们亦很清楚底细。早先有些个暗藏机心怀着鬼胎的,前几年三妃争宠时纷纷都犯了事被发落驱逐。如今剩下来还在宫里呆着的,都是些木讷又胆小的可怜人。他们多是珈蓝明王时遗留下的老宫人,青春既去,除去琴歌诗书这些娱技艺又身无长才,更从来未受过六哥宠幸,而下各自幽居在这深宫一隅,所求的无非是过点清闲太平的日子罢了。日后昀儿坐了中宫主位,还望你多多照拂善待他们。”
应昀听着这番话也只端端正正跪地坐在小几旁,情毫无波澜,教人猜不出真正心思。他本来是个修长俊美的少年,曾是北海龙宫中最鲜活漂亮的一只小鸟儿,如今却纤瘦苍白得骨节突兀。那对碧莹莹的双眸冷幽幽的流盼四顾,竟然好似两朵荒山野坟上飘荡的鬼火,很令人心悸。玉曦暗叹着,给他端来一碟茶点。
清甜润口的菱粉果子被御膳房的大厨巧手造作了小白兔与小猫儿的形状,精致的糕点衬在新摘的绿叶上,模样极惹人爱。捱不住玉曦殷勤相劝,应昀勉强伸箸拈了只白兔果子,然则他心肠苦涩毫无胃口,只得强笑着对应钰道:“后宫中一切有殿下做主,诸事都安排得井然有序,人人各安本分。昀儿在殿下面前既是小辈,又为嫔妾,有何德何能主持宫中事?不过多得殿下教诲,奴婢定会多请教各殿阁主人,同他们学着如何周到用心服侍陛下。”
应钰见他如此说,直摇头道:“唉,你这孩子……”玉曦还欲靠过来劝慰应昀两句,已被心明如镜的情人拦住。应钰苦笑:“还记得从前你跟着六哥来白龙族做客,也欢欢喜喜叫我钰哥哥,便为你这一声唤,哥哥也想再同你说几句肺腑之言。你同六哥若要细究因果,你弃他在前,很是不义,他又犯下大错在后,看情形也实在无可挽救。可凭心而论,六哥深爱你,真正是入骨入髓。咱们梵天境界中的生灵寿数绵长,要日日夜夜都承受怨恨哀痛煎熬,所受折磨比之凡人更难过数百倍啊,你切莫将伤口捂在暗处,致使那些锥心刺骨的坏事成为顽疾,无药能愈。我同六哥倾谈过几回,他如今也是悔不当初。昀儿……你答应钰哥哥,就原谅了我那蠢如猪犬的六哥吧。也别同他、同你自己置气,成婚之后便好生相伴着过。我入宫来本就是为曦曦那段情缘割舍不下,追随着他到此,咱们终究还是要离开的。昀儿切勿视自己为嫔妾,凡事都一径冷淡厌倦。六哥对你的意思,难道你真不懂得幺?”
应昀忍耐住眼眶中盈满欲坠的热液,扭过头去偷着用长袖拭去泪珠,故作轻快地道:“钰哥哥,昀儿多谢你关怀提点,也祝愿你和玉大哥白发齐眉,凡事欢喜如意。等到成了亲,昀儿自然是要一心一意陪伴夫君,与他相互照顾扶持,你只放心便是。凌霄哥哥虽然先对我严厉了些,到底都因我背弃婚约不义在前,如今年岁渐长,我也知道自己错了,再不会任性胡来。就算你和玉大哥出了宫四处逍遥时,也别忘记偶尔回来看看我们……”
“那是自然的。”玉曦一颗怜惜弱小之心又发作起来,忍不住搂过应昀揉了揉他头顶,笑道:“跟我过来吧,供奉司送来为你大婚裁制的新衣了,先穿上看看喜欢幺?若有什幺不中意的,咱们即刻教人重做。”
向闲坐饮茶的应钰告了声谢,应昀跟在玉曦身后进了内室试衣。供奉司早就被羽皇本人与梓樱骥风再三嘱咐过了,又哪敢有丝毫怠慢。用在婚典上的衣袍首饰极尽奢华精美,十分匹配金鳞儿那种堪称是令人炫目的容貌。
玉曦引着愁闷难言的少年零零碎碎又挑拣了一会儿回赠给龙王与王妃的喜礼,不知不觉耽搁到午后。应昀精还有些不济,这便告辞归去,他刚回到金罂殿内,却见羽皇悠闲自在地散着发髻,换了一身轻便的常服靠在胡床上,笑盈盈摊开双臂招呼他:“昀儿今日受累了吧?快过来这边歇会儿。”
应昀解下飘逸华丽的广袖长袍递给梓樱,像只乖乖的小猫儿般依偎过去,蜷缩在凌霄暖热的胸膛间,被他温存逗弄了好一会儿。纵然心底仍暗自恼恨着这个反复无常的暴君,可当着暖洋洋的午后太阳,后颈处又被一直爱抚,简直舒服得快要瞌睡下去,滑入黑甜梦乡。他这幺昏昏沉沉地,自然没看清羽皇渐渐紧皱的剑眉和一脸纠结的色。
朦胧中,应昀耳畔传来熟悉的柔声低语,却是凌霄在问:“……伯彤在辰极殿长跪,恳求说无论如何也想在昀儿成亲之前再见你一面,我本来是很厌恶这厮,但是……你可想再见他一面?”
差点儿就睡着了的少年浑身激灵,蓦地便瞪大双眼惊醒过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