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一个人可以假装一辈子爱我……那和爱我也没有区别,不是吗?”青裳看着酒三枝,语气认真而倔强,却又有那么一丝的惶恐。
“那你得先说服自己相信。或者,不要太聪明。”酒三枝温和地说,“你若问我愿不愿意和你共度余生,我自是回答愿意。等你什么时候觉得自己会信了,再来问我。”
青裳咬着下唇,搂着他的肩偎在他颈边,呢喃道:“那师父,我是你最好的选择吗?”
“是。”
“师父,你会骗我吗?”
“傻丫头,我会骗很多人,但独独不会骗你。你跟了我十年,这还不清楚吗?”酒三枝温和地笑着,替她把围在身上的巾子往上拉了拉,“好了,我们该走了。”
那厢酒杏妩还在闹,恨恨地用酒浇了清愁一身,而后者只是伸出舌尖舔了舔滴落的酒液,动作色气而情又旖旎万千:“若能让你解气。”
“你还敢说!”酒杏妩大怒,“你给老娘等着!晚上看我不榨干你!”
“嗯……好。”酒清愁轻声应道,倒很有几分乖巧。
花青裳由着酒三枝帮她裹起长发,擦干身子,看着酒清愁的情真意切,不禁心底生寒。这样一群人……他们或谦逊或洒脱,或温柔或纯情,先是让女子生出濡慕之情,再适当透出一点玩世不恭的坏,与人前的反差则牢牢抓住她们的心。
他们让每个女子都以为,他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露出那不为人知的小坏。她们坚信,他对别人的好都不过逢场作戏,唯有自己,是与众不同的。
没有人能逃脱。
他们的眼里有情到深处的不自禁,有身不由己的哀伤。
酒三枝手心温热,催动内力帮她把头发烘得半干,问她:“在想什么?”
花青裳环着他的腰,脸靠在他微凉的胸膛上:“师父,男伎和女伎很不一样。”
“嗯。”酒三枝揉揉她的头发,笑容温和,“男人想的是性,女人想的却是爱。”
男客中甚少有动真情的,女客中却比比皆是。好在雾岛向来约束得严,男伎守着个度,不会让人寻死腻活非君不嫁或者拆人家庭支离破碎。
在湖竹暖阁和清愁杏妩分开,酒三枝跟着去了她房间。丝丝还没下学,屋里空荡荡的没有人气。院子里的合欢开得正好,粉白的小扇子浮在绿叶上,更是娇滴滴的惹人怜爱。
“屋里倒干净。”酒三枝食指挑着小徒弟的下巴,揶揄道,“丝丝打理的吧?”
“唔……是……”花青裳捂脸。
酒三枝无奈摇头,去开了她的衣柜,道:“换身衣服,我带你出去。”
在青裳还小的时候,不太会搭衣服,都是师父给挑的,她只管穿得美美的,头发也是师父梳,发饰也是师父挑,甚至连妆容,都由师父动手。直到师父走了,她倏然发现,她什么都不会。
她正出,就见酒三枝递来一身绣着桃花枝的杭绸对襟襦裙:“换上。”
青裳抱着衣服犹豫着要不要往屏风后走,好像……也没什么不能给师父看的……酒三枝看了她一眼,算是催促,随后去看她的妆奁。
待得青裳换了衣服坐在妆镜前,酒三枝挑着一缕发编小辫,忽然说:“千绫绸缎行的小公子,我记得是叫鹿乐游吧?你最近的常客?”
青裳把玩金簪的手一顿,略显心虚地问:“杏妩前辈告诉你的吗?”
“我猜的。”酒三枝手上灵巧地给她盘起部分头发,见徒弟傻乎乎的,便笑着解释,“你压在底层的首饰,一看就是毛头小子买的,不会挑,被店家哄着只管买贵的。但那一柜子的衣物却材质款式都极好,许多不是雾岛会给的,料你这懒丫头也买不起,更不用说还是百绣坊的绣活。”
花青裳傻了,师父为何如此洞若观火……的确,鹿乐游送她的衣物都是家里老管家的婆娘帮忙准备的,送得极好,从不出错,至于首饰……她从来不愿意用……
酒三枝捏了捏她的小脸,示意她起身坐自己腿上,还是正对着坐。青裳脸上一红,这姿势难免想到了昨夜的欢好。
酒三枝拂开她额前碎发,捏着黛笔细细描眉:“我家裳裳长得漂亮,也不须怎么描画。”
花青裳装模作样地说:“雾岛公子的话,半个字也不能信。”
酒三枝失笑,啄了啄她的小嘴:“师父的话,可以信。”
“那就更不能信了,母不嫌子丑,在你眼里,我定然是好看的。”
“也好,只我看得到你的美,没人与我抢。”酒三枝捏捏她的小鼻子,又在她眼角描了几缕银粉,便放她下地,“好了,走了。”
“去哪?”
“唔……随便走走看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