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叶结蔓在桌旁坐了下来,安儿听话地去磨墨,低头望见叶结蔓翻开那本裴氏族规,好道:“夫人是要抄写家规吗?”
“嗯。”叶结蔓点了点头,色有些无奈。
“为什么?”安儿歪了歪头,“为了熟悉裴家规矩吗?”
叶结蔓略一沉吟,并没有挑明自己被裴夫人罚抄家规的事,怕安儿为此担心,只又颔了颔首,含糊过去。等了片刻,见砚里渐渐有了墨水,叶结蔓怕自己抄的时间太久,随意寻了个由头,将安儿遣退了。
直到目送门被关上,叶结蔓才提了笔,手势熟练地蘸了墨汁,垂眸望了眼自己的手,在心里叹口气。
之前由于长时间的端盘,如今手还有些失力,垂着时不明显,如今抬起来,便能注意到指尖有轻微的颤抖。不过念及任务繁重,叶结蔓也无法,只能低下头去,开始了漫长的抄写。
只是方落笔没有多久,带着嘲弄的声音就自床榻上传来:“被裴夫人罚的?”
叶结蔓头也不抬,干脆忽视了去,管自己继续写着。
“看你握笔手很不稳,想来是敬茶时间太长,脱力了罢。”对方的声音笃定,似乎这些事情完全在预料之中。见叶结蔓动作一顿,又开始沉默地书写,纪西舞抬了抬眉,忽道,“这只是个开始。方才那个丫头也说了,你现在在裴夫人的眼里,就是克死她儿子的凶手。往后的日子并不好过。另外,你别以为视你为眼中钉的只有裴夫人一个,有人比她要恨你一百倍。噢,不对,是一万倍。”
“你什么意思?”这回,叶结蔓终于停了笔,皱着眉转头去望纪西舞。
“你是不是以为,你什么都不惹不得罪,就能安稳度日了?”纪西舞摇了摇头,眼含深意,“要知道你在裴府的存在,对某些人来说,本身就是个刺。不把你拔掉,对方可是坐立不安得很。”
叶结蔓目光在纪西舞身上转了一圈,似乎也发现对方并不是在开玩笑,心底疑惑渐起,出声追问道:“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反正比你多就是了。你可别把你的处境想得太美好,有些人注定容不下你。当然,我不会冷漠地袖手旁观的。”纪西舞眉轻轻挑了挑,一字一句道,“我会等着你来求我帮忙。”
叶结蔓闻言,沉默地望了纪西舞一眼,重新低下头去,继续抄写家规。
这次话落后,纪西舞倒也不再做声,房间里随之陷入了安静,只有叶结蔓抄写的细微簌簌声散在空气中。
时间流淌得悄然而缓慢,窗外的日头出来,房间里也敞亮起来。期间舒儿进来送了膳食,望着手上动作不停的叶结蔓,只是叹了口气,劝了句“少夫人趁热吃”,便体贴地不打扰出去了。叶结蔓随意扒了几口填肚子,又投入到漫长的抄写生涯里。
也不知这样过了多长时间,长到叶结蔓感觉自己的手都快抬不起来,不时有墨迹因短暂停留而晕染开来。她只有很努力地集中精控制,才能不让字迹变得歪歪扭扭。到午膳的时候,她甚至方拿起筷子,手上一颤,那双筷子已然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叶结蔓能感觉到纪西舞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冷眼望着她艰难地扶着凳子蹲下身去。不过弯腰拾筷子的功夫,叶结蔓额头便冒出细密的冷汗。一时陷入尴尬的她,索性也不再碰午膳,继续提笔开始抄写家规。
没写几个字,耳边忽然响起了脚步声。叶结蔓知晓是纪西舞过了来,且必定没什么好事。果然,对方往桌旁一站,话语揶揄道:“怎么不吃了?”
叶结蔓知道对方是明知故问,当然没有应。
耳边随之响起碗筷的碰撞声,片刻,纪西舞的语气又往上扬了扬:“吃不了啊……可要我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