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张金生跟王大成开着老曹的桑塔纳2000在外面跑了六所高校,为金梦成公司拓展业务,做生意就是这样,不可能一帆风顺,一天跑下来,有得有失,有进展也有困难,张金生已经适应了这种节奏,颇有些宠辱不惊的定力。
宿舍已经封了起来,张金生晚上去王大成的宿舍住,老曹已经把钢厂的生意盘给了他的侄子做,王大成现在是金梦成公司仅有的三位专职员工之一,用他的话说就是创业元老。
新公司设在市中心的一个小区,租了一套三室一厅。一厅是会客厅和业务员办公区,一室是郭经理的办公室,一室是王美丽的财务室,还有一室是王大成的办公室兼卧房。
中午的时候费仲生打电话过来说“便利99”的库存和账目已经盘整完毕,请张金生回来签字确认,临近春节他要回家跟父母团聚,晚上就走。
张金生自学成才,也算是半个财务专家,但他没有精力去复核那些账目,所以就请了一位外部审计过来。
聘请外部审计来审核账目,倒不是对费仲生不信任,而是要建立一种制度,形成一种规矩,培养一种良性的企业文化,即在企业里,规则最大,无论是谁,都必须按规则办事。
张金生聘请的这位外部审计叫凌潇木。
凌潇木是学会计的,审核这种简单账目是完全能够胜任的,而且张金生对她也是无条件信任。
凌潇木每天上午十点多过来,下午两三点就下班。她不要张金生工资,但超市里的零食和饮料却可以随便享用,不仅可以在这吃,还可以往家拿,能拿多少拿多少,但不准动用器具,譬如电动三轮车,小推车,篮子也不行,当然随身的手袋可以。
张金生让王大成把他放在学校南门,就往空荡荡的校园里走,他没想到凌潇木此刻还在超市办公室,正一边惬意地吃着爆米花,一边眉飞色舞地指导费仲生如何做一份让老板满意的账目。
张金生问:“你怎么还没下班?”
凌潇木裹着满嘴的爆米花说:“你们这些资本家真是抠门,帮你忙了一天,就不能请吃个饭吗?”
张金生夺过她手里的爆米花桶,说:“一天吃我多少东西,地主也没多少余粮啊。”
凌潇木夺回爆米花桶,冲着他连嚷了几个小气,喷了张金生一脸的残渣。
费仲生把经凌潇木审核签字后的账目拿给张金生过目,张金生随便看了一眼,就对二人说:“天不早了,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凌潇木摇摇头,说:“没空,我晚上还有约。”
张金生道:“杨警官?”
凌潇木正在吃爆米花,闻言一怔,把爆米花桶往张金生怀里一塞,嬉皮笑脸道:“我要跟一位秘的大人物约会,你要不要去?”
张金生道:“我才不会无聊到给人当电灯泡呢。”
正说着,门口有人咳嗽了一声,看时,却是陈眉嘉,张金生和费仲生赶紧迎了出去。陈眉嘉穿着呢子大衣,手里抓着一个坤包,平时的她手里不是拿着文件夹,就是笔记本或书,偶尔也拿包,却是公文包,极少会拿这种休闲坤包。
她仔细审视着货架和厅堂,衷心地夸赞不错。
“热烈欢迎陈老师莅临指导。”
张金生和费仲生临时充当起了迎宾。
陈眉嘉含笑望着费仲生:“你怎么还没回去?”
费仲生指了指柜台后的行李:“现在这些老板真是没人性,不停地逼着人做,我说年后能不能再交账,他说不行,我有什么办法,端人饭碗受人管嘛。”
一句话逗的凌潇木咯咯笑了起来,她笑的时候眉眼生动,说不出的娇俏可人,她跳到陈眉嘉的身边,挽起陈眉嘉的胳膊,对费仲生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我们全力支持你站起来反抗资本家的残酷压榨。”
张金生却诧异地问:“你等的是陈老师?”
凌潇木道:“怎么,不可以吗?”
张金生嗫嚅道:“可以,只是……”
“只是没想到她认识我?”陈眉嘉笑着说,她笑的时候眉目也很生动,而且,或者是一种错觉,竟然和凌潇木有几分相像,然后她对费仲生说:“祝你一路顺风,明年见。”
送二人到门口,又目送两人远去,张金生陷入了沉思。费仲生追到路上,瞅了又瞅,回来对张金生说:“他们什么关系?这么亲密?”
张金生道:“亲密吗?好像是很亲密啊。”
然后是四眼相对,都对凌潇木和陈眉嘉的关系充满了疑惑。
账目已经整理完毕,费仲生的任务完成了,他要坐晚上九点的火车回余江。张金生到超市后的小办公室拿了一个信封,里面有两千块钱。
费仲生不肯要,拿起行李就要跑,被张金生追上硬塞在他的兜里,说:“今年就这样了,虽然形势一片大好,但确实没赚到什么钱。开春咱们兄弟大干一场,我保证明年的红包有这么大一个。”
作为张金生的得力助手,费仲生对张金生的底子还是清楚的,张金生这半年的确没赚到什么钱。“便利99”和青藤便利超市都很来钱,但张金生心大手更大,花钱也厉害,截止期末他的账上不会超过一万块钱,还有一堆到期账目要清理,这两千块钱差不多是他能拿出的极限了。
费仲生对张金生是无条件信任的,哥俩之间也没有任何隔阂,不要这钱,完全是为了张金生考虑,他要花钱的地方还多,怕他不够。
“缺钱的滋味我知道,这钱我说我不能要。”
“拿着,过年回家手里没钱怎么行?在外面勤工俭学,辛辛苦苦一年,回家去一分钱拿不出来,让叔叔阿姨怎么放心?把他们安抚好了,对咱们将来的事业也是大有裨益的嘛。”
话说到这份上,费仲生也就不再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