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儿,你留在我身边吧,我发病的时候…很痛苦的,你看着…也会觉得解气。我希望,你可以看着我痛苦,然后怨念消些少恨我一点,心里是不是就会…好受一点。”说着停下来捂着胃,疼的脸上直冒虚汗,但依旧强撑着:“你看,这才刚醒过来…就犯病了。”
话音刚落,他突然跪到了地上,速度之快她都来不及用力扶住。
莫玦青跪在地上佝偻着腰捂着嘴咳嗽,梁安歌手足无措的跟着跪在地上,焦急问:“胃不舒服吗?还是别的什么地方不舒服?!”
他的咳嗽声引来了护士的关注,几个护士见患者跪在地上难受的样子,赶忙跑了过来。
他的手一摊开,上面是刚咳出来的鲜血。莫玦青转头看着梁安歌咧嘴一笑,似是想让她看清楚自己此时的悲惨模样,随后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护士和医生一齐跑过来把莫玦青抬走,而梁安歌跌坐在地上怔怔盯着空气出,眼里是恐惧。
他说的…竟然是真的,他真的想用自己的病痛乞求原谅,减少罪孽。
梁安歌的呼吸声都是颤抖的,这世上怎么会有像他这么不可理喻的人,竟然会想到用自己的病来折磨自己。
她现在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莫玦青这个人到底有多心狠手辣,到底有多可怕。
莫玦青再度陷入了昏迷,而梁安歌也陷入了呆愣,一度从他带来的冲击中缓不过。
方怀瑾接到消息赶到医院,看到梁安歌一脸呆滞的坐在医院走廊。
他坐到梁安歌旁边,也不说话,陪着她一起待着。
走廊里或有几个病人或是护士路过,然而他们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待了将近一个小时。
“我好像,从来没有看透过他。”她的声音压的很低,像是很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来一般:“他真的好狠,好可怕……”
他越把自己毫无保留的展现给她看,她的恐惧就又多一分,像是被浸泡在冷水般浑身冰凉,比那年冬天的海水还要冰冷刺骨。
“你已经不爱他了,所以看清他的真面目,害怕了吗。”
“我已经没办法爱上任何人。我在他身上栽了两次,太刻骨铭心了。”现在想想,还是觉得心有余悸,莫玦青这个人、那些记忆,已经深深刻在了她的身上,每每想起都会疼。
“我以前从来没想过他会对一个人这么痴迷,痴迷到不惜伤害自己的地步。他这个人的执念来自他的父亲,他的父亲当年对她的母亲就是这样,到最后因为这份执念把自己也害死了。然而现在,他竟然重蹈他父亲的覆辙。如果换做别人我会劝你离开,但阿玦…你走了,他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再把你追回来,除非你们阴阳两隔。你们纠缠了…十四年,你还想重蹈西泽的旧路吗?”
梁安歌沉默了很久很久,突然开口:“他对我,可能早就不是爱了,而是他心里的占有欲不允许曾经爱过他的人不再爱他。”
她还是不相信他真的会爱他爱到癫狂疯魔的程度,毕竟她也深知他是个多自私自爱的人。
“在你离开后,阿玦曾经疯疯癫癫的跟我说过一句话。他说,我怎么这么笨呢,总是惹她生气,她现在被我气走了,我的心也跟着她走了。以前他是爱而不知,现在他是不知怎么表达对你的满腔爱意。占有欲,不也是因为爱吗。”为了彼此都好,他还是希望他们可以在一起,最主要的是莫玦青现在太可怜了,他觉得。
梁安歌深深叹了口气:“怀瑾哥哥,你其实从来都是站在他那边的吧。”
“你怎么会这么想?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就像我的亲妹妹一样。”他自认为对她问心无愧,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
梁安歌没有灵魂的扯动脸皮笑了:“怀瑾哥哥,你不会明白我为什么不能原谅他,为什么明明以前那么爱他现在却又这么怕他。他是病了,是很可怜,可是这并不代表他就能洗脱杀人犯的罪孽。我可以不计较他对我造成的伤害和欺骗,其实我已经不是很在乎了,可是他杀了我的父母和孩子,我没有办法。看着他被病痛折磨,我当然也不好受,但仅此而已。”
原谅,并没有那么容易,也不是她想去原谅就可以原谅的,而是她不能。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也没有让时光倒流的魔法。
“安歌,有时间去监狱见见景云吧,他会告诉你一些你想知道的答案。”
听罢,梁安歌微愣:“景云…还活着?”
“当年他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并且把方正德做的那些丧尽天良的事也一并抖了出来,所以判了延期执行死刑的判决。过了年之后就要行刑了,他应该很想见你一面。”
梁安歌没有说话。
医生建议莫玦青化疗,然而他却拒绝了,他想回家。
梁安歌没有反对,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反正看样子也是时日无多了吧。
然而想到有一天他会不在了,还是会觉得有点难过,就算他做了很多错事,毕竟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然而他的状态却丝毫没有好转,反而一天比一天差,原本温热的身体现在竟然变得比梁安歌的身体还要冰凉。
在吐血之前他都还是好好的,可就在送去医院拿到癌症诊断书后,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般迅速衰退。
梁安歌在擦试着植物的叶子,听说这些植物会对他的眼睛好,所以就买了一些回来,平日里梁安歌都会用心的打理它们。
这次从医院回来,不仅他的抵抗力受到了严重的破坏,连视力也开始下降,胃口更是不好。难道这就是医生说的恶化吗?不接受治疗,病情就会以几倍的速度快速恶化,最后让他活活饿死、疼死。
他最近特别容易犯困,但总是睡不好,常常睡到一半就会捂着胃蜷缩着身体,她知道是他又犯病了。
为了方便照顾他,梁安歌搬到了他的房里一起睡,每每在他犯病蜷缩着身体的时候,她都能很快从睡梦中醒来。
莫玦青疼的全身都被汗水湿透,又怕吵醒她咬着牙强忍着不喊出声音。
梁安歌起身开灯观察他的状态,看到因疼痛汗流浃背的人,不顾汗淋淋的状态伸手覆上他的额头,发现发烧了。
“对不起,吵醒…你了。”他想忍的,可是实在是太疼了,他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不然,回房…睡……”
他自己疼就算了,不能让她一起跟着自己熬睡不好觉。
“少说话。”说着也不敢碰他,他现在应该全身都在刺痛,现在去碰他只会增加他的疼痛。
疼痛的隐忍呻吟从喉咙细细发出,他颤抖着手抓着她的胳膊:“求你…抓紧我的…手。”
梁安歌二话没说就握着他的手,希望能让他有一点点的力量。
然而随着疼痛增加,握着她的手的力道不受控制的加大,梁安歌被捏的很疼,但咬着牙没有喊出来也没有抽出手。
疼痛之余,他还是察觉到自己捏疼了她,松开手却被梁安歌再次握住:“不疼。”
莫玦青做着深呼吸,断断续续道:“如果…可以,可以…抱我…么?我不想…再让你…疼。”
梁安歌觉得于心不忍,妥协的躺回床上像是母亲般把他抱进了怀里。
莫玦青颤抖着身体蜷缩在她的怀里,慢慢的平复了下来,从发病到恢复平静,用了好几个小时。这段时间她一直抱着他,感受着他因为疼痛在自己怀里抽搐、呜咽、呻吟。
她的心里五味杂陈,沉重到闷闷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