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白釉瓷碗,光照见影,拢一捧荸荠雕花的白海棠,杨桃与樱桃青红相衬,悦人眼目。01bz.cc殿内烧了地龙,温暖如春,莲花碗寒气袅袅,碎冰裹了琥珀色的蜜。
渔歌道:“娘娘,这冰碗奴婢可冒着杀头的大罪,若是陛下再撞上一回……”
“你只能下辈子做牛做马再报答我的恩情了。”舀一匙花红柳绿,南婉青试了试甜淡,咂咂嘴。
渔歌本欲夸耀功劳苦劳,多讨些赏银,南婉青一句话噎回来,不管她死活的意思。
渔歌道:“我去了,昭阳殿上下找不出第二人敢接这活儿。”
“此言差矣,”南婉青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莫要小瞧了银子。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磨推鬼。”
渔歌拧着手帕,恨恨跺一脚。
南婉青忍笑道:“你且放宽心,今日腊月初一,陛下祭百于南郊,羊头牛首看得多了,瞧不上你这颗小脑袋。”[1]
汤匙是一色的甜白瓷,尾端芙蓉花拇指大小,白瓣纤薄透光,左右搅几圈,响声清越,南婉青慢腾腾送入口中。
鲜果冰食,甜脆清爽,南婉青吃了半碗,渔歌在一旁候着领赏。
南婉青忆起一事,咬着勺子道:“你悄悄去请宋梦真,便是那宋采女来昭阳殿。”
当日临别,宋梦真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似是有话要说。南婉青画符占问,无从下手,无处可寻,多年来唯有卜算宇文序时生此茫然之感。
宋梦真所知何事,隐约关乎皇家国政。
渔歌来了精,佯装踌躇讨价还价:“娘娘,这岂不是为难奴婢?上回通传便挨了郁姑姑好几下,若有再犯打断一条腿,娘娘最是心疼我的,如何舍得……”
“上回宋梦真给了多少你才松的口?几百两?几千两?”南婉青放下汤匙,掰指头算起来,“入昭阳殿的银子几成是我的?瞒着我进昭阳殿的银子又需添几分利钱?我还没找你算,你倒一推六二五,明明白白与我要账。”
渔歌不料南婉青洞悉此事,登时红了脸。
南婉青道:“还不去,等着我请你高抬贵足,还是张罗了辇轿抬你去?”
渔歌头一低,行礼告退。
时值腊月,郁娘身为昭阳殿掌事姑姑,点检中宫赏赐与各宫节礼,安排回礼的单子,整日忙得脚不沾地,无暇顾及南婉青,恰是召见宋梦真的良机。
渔歌去得利落回得却慢,半个时辰的功夫,廊下方有唤渔歌姑娘的见礼声。
南婉青正忖度如何开口询问,渔歌打了帘子进来,独自一人。
“怎的只是你一人?”
渔歌道:“宋采女,她……没了。”
南婉青心中一紧:“没了?”
渔歌点点头:“观云殿的奴才说是害了痨病,未咽气便教太医院及宫正的人拉了出去。我瞧了一眼她的住处,空空落落,平日用的估摸着与尸首一并烧了。”
南婉青细一思量,又问道:“你可打听了多早晚的事?”
“问了,”渔歌道,“左不过月前,大约十月底冬月初。”
南婉青道:“既是痨病,平白无故的她从何处得来。”
渔歌道:“奴婢心里也怪,托人找来先前侍奉的小丫头,倒也没问出个所以然,只说宋采女性子冷,若非阖宫饮宴,便是躲屋子里看书,时不时去一回承香殿……”
承香殿,淑妃白浣薇。
淑妃倚仗白家,有恃无恐,争宠邀宠的势头六宫皆知,半途拦辇,日日求见,宇文序数次禁足,解了禁依旧故技重演。成太后不喜昭阳殿一家独大,偏生满宫的软柿子,难得有一位痴心不改的淑妃,不惧南婉青脸色,便时常替她周旋。
而今白家倒台,一落千丈,淑妃虽不至连坐之罪,底气终究不比从前,对外称病,连月未出宫门一步。
难道是淑妃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