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母女交流之后,林熹还是要去看矿山,赵蕴看了眼她熠熠发光的眸子,默默的出去吩咐备马车,此行,林熹着人通知了吴磊落。
吴磊落昨日已对赵蕴有了一面之缘,他心中对赵蕴有些发怵,跪着磕了一下头,站起身后连头都不敢抬,怂包一样跑到队伍的最后面,这才敢抬头观察,发现赵蕴骑在马上,背影伟岸的令他需仰起头看,仿佛有魔力般,视线就定在赵蕴身上似的了。所以临近山脚下时,吴磊落清晰的看到赵蕴抬臂手上做了几个动作,他还没看清发生什么,只见弓箭咻咻飞出,前方守哨之人一一倒地。
昨日赵蕴只是查个铺子,吴磊落都吓得要死,何况这等杀人的场面,他一阵腿软,跌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这个怂样立刻被人报给了赵蕴。
赵蕴目有嫌弃,顾及吴磊落是林熹叫上的,便道:“找两个人提着他进山。”
进山意味着林熹不能再坐马车了,他一看林熹从马车里探出了个头,立刻过去,站在马车旁半弯下腰。
林熹推了他一把:“你挡在这里干什么,让开。”
赵蕴回头无奈的瞪她一眼:“上来,我背你进山。”
林熹控制不住的唇角上扬,对着他甜甜一笑,意示他看自己的靴子:“我特地换上的,跋山涉水都没有问题。”
她这副娇俏甜美模样让赵蕴心动不已,就想背她,疼她,宠她。
他抓住她的手,把她拽到自己的背上。
林熹大窘:“赵蕴别这样,这么多人呢!”
他一意孤行,背起她大步向走,顺便提醒她道:“抱紧我的脖子,当心掉下去!”
赵蕴预料的没错,这果然是一座铁矿,且已经开矿五年之久,挖矿的奴隶目测几百人,个个衣衫褴褛,脚上系着脚链。
十几个一身横肉衙差打扮的挥舞着鞭子,叫嚣着:“快一点!不许偷懒!”
仿若人间炼狱。
他们对赵蕴林熹的到来一点警惕都没有,也不知道是过于松懈还是太过自信,自然擒下这些人也没费多大力气。
奴隶们已经被驯化到就算目睹了这些变故,他们也没反应,依然在挖矿,深怕慢一步就又要被鞭打。
落在后头的吴磊落突然冲到前面对着其中一个人喊道:“表弟!表弟!”
但是没人理他。
于是他大着胆子向前把其中一个脏兮兮的奴隶拉了出来:“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奴隶急道:“你怎么也是被抓来了?别说了,快干活吧,表哥一个书生,如何能吃这些苦头,你记得跟在我身边…”
吴磊落痛心疾首:“表弟!你在说什么?我是来救你的啊!你快来给将军和夫人磕头!”
说着他就按着那奴隶一起跪在地上磕头,口称多谢将军多谢夫人救他表弟于水火,又说他表弟的娘亲在家几乎哭瞎了眼等等。
期间林熹两度让他起来,吴磊落仿佛没听到般滔滔不绝,林熹十分不悦,喝道:“闭嘴!我几时说过,我要救他们?”
这话别说是吴磊落震惊,就连背着她的赵蕴也是惊讶的挑了下眉。
林熹偏头吩咐沉明:“把管事的押过来。”
管事的没有,但是有个头,人称六爷,但是可惜,他只负责看管奴隶和放饭,对矿铁的年产量、运到什么去、卖给何人一无所知。
“……你们每日能挖几车矿物?每次运出去几车这些总有记录吧?”
那人回道:“真不是小的搪塞夫人,实在是册子都是许大管事收着的,小的真的不知。”
许大管事?许莫。从昨天就没见着,死掉的尸体里也没他。
林熹还在赵蕴的背上,她捏捏赵蕴的耳朵。
赵蕴悄声安抚道:“吴一春已经带人出城找了,放心,日落之前,是死是活,他肯定有消息捎回来。”
林熹也小声道:“嗯,你先放我下来吧。”
赵蕴不肯:“当心这满地的尖尖块块戳伤你的脚。”
林熹无语,转头喊吴磊落。
“你留在这里盘问清楚这些奴隶的出身,是不是住在附近的,家里还有什么人,做一个册子给我,对了,识字和不识字的也标分清楚,你告诉他们,以后,他们还要继续挖矿,和现在不一样的是每个月都可以领赏钱,直到把这里挖完。”
吴磊落看看表弟,只关心一件事:“那就不放他们回家了吗?”
她道:“此事挖完再议。”
吴磊落瞧着林熹冷冰冰的,赵蕴也是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心中焦灼:“可是…”
林熹又看向了那些奴隶,道:“他们身上的衣服该换了,住的地方你也去瞧一眼,有什么需要或者增加的,你拟一个单子递上来。”
接下来赵蕴背着她转了半个时辰的山头,然后下车。
马车进城后,从长街上路过,林熹掀开车帘看了看,两边的铺子都在洒扫,人进人出的有了些烟火气。
赵蕴将她送到守备府门口,王涛带着人一直留在守备府里把守着,顺便操练胡二度的府兵,这些府兵一夜之间换了主子,品行还需要慢慢看,赵蕴林熹没来之前,有人起哄想闹事,王涛眼都没眨,把起哄的全都杀了,这才有了些听话。
赵蕴叮咛王涛需紧跟夫人左右,护她周全,说完还是不放心,又留下了沉明和长问,还有十几个士兵后才离开,修建城墙迫在眉睫,胡府的家丁皆沦为修城墙的苦力,这些都需要他监管。
林熹关心的第一件事是赵蕴喜欢的马匹:“马厩里的马夫一个都不要换,毕竟他们饲养那些马惯了,有经验,对了,你去告诉他们,只要他们培育出精良的小马驹,便给他们涨月钱。”
王涛憨笑道:“哎,可是夫人,将军昨晚说,那些马儿要给兄弟们每人分一匹。”
林熹也弯唇一笑:“放心,都是你们的。”
李秀芹亦早已等着了,林熹免了她的礼:“坐着说吧。”
主要是探讨绣坊一事,胡府还有那么多丫鬟婆子,她全部交给了李秀芹,道:“你辛苦一下,看看她们的绣工,瞧瞧哪些是值得留下的,又有哪些是愿意留下学的,剩下的再交给我。”
李秀芹乖巧的应道:“哎。”
这时沉明压低声音道:“夫人,昨日将军答应了,姿色稍微出众的打赏下面兄弟们…”
林熹沉思片刻,没做出决定:“容我再想想,你先带吴夫人去绣楼。”
吴磊落和李秀芹这对夫妻在黑幕降临之后才各自回到了家,老人和孩子早就睡了,吴磊落摸着肚子说饿。
于是李秀芹赶紧去厨房煮了碗面。
“怎么只有一碗?你不吃?”
“我晚上和夫人一起吃饱了,不饿。”
其实她一度有想把剩菜剩饭打包回来的冲动,拼命忍下来了,相公日后必死要为官坐宰的,她不能再外让他丢了脸面。
吴磊落吃了两口,又没了胃口,他同妻子道:“听表弟说,他每天都是馒头果腹,已经数年不曾吃过这些面食和大米…”
李秀芹听得一怔:“表弟?是…”
“秀娘,你说,他们真是来救咱们于水火的吗?怎么我觉得,是死了一个胡守备,又来了一个新的“胡守备”呢?”
“相公你在胡说什么?”
吴磊落情激动起来:“明明亲眼目睹表弟他们过的是何等日子,为什么不放他们下山,让他们治治伤口,与父母团聚…”
李秀芹沉默的听着吴磊落的发泄,习以为常,相公之前也是对胡二度的霸权看不惯,在家里对着她侃侃发泄一通,就过去了。
不出李秀芹的预料,吴磊落说了一通之后,又感觉饿了,低头吭扑坑扑的吸面,似想起什么一样,他突然问道:“对了,你刚才说你和将军夫人一起用了晚饭?她和你相处如何?”
李秀芹回想了和林熹短短叁次的相处,诚实的道:“夫人平易近人,也很温柔,相公,夫人她是真的看中我的手艺,今日我还亲自收了绣娘,就像夫人说的,不出一年,咱们家就可以换一间大房子…”
吴磊落打断她的话:“好!那你明日去找她,同她说说,让她放了我表弟!”
***
于此同时许莫被吴一春抓回来了,连同一起的还有位美貌的女子,那女子用红肿的眼睛哭喊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什么老爷在哪里?宁儿在哪里?
许莫将那女子拉到身后,道:“罪不及家人,她只是个一无所知的妇人,有什么冲着我来,不要伤害她!”
吴一春回禀道:“将军,咱们吃了这小子的道,原来他往赫特河那边逃了!他还想趁着天黑渡冰过河!幸好我眼尖!”
庆州城向北百里之外有一条水域辽阔,浩荡的赫特河,湍急的河流眼下已经结成了冰。在河的另一边,是与世无争的小族瑷呼,瑷呼人口少,传闻很多年前约莫百户人家,千把个人,而如今真实人口是不得而知,因为这河不好渡,而且从视野上看,河那边更加荒凉贫瘠,许莫明明抢的先机,在还没封城的时候就跑了,为什么不向富饶之处逃窜,而想着渡过冰河往瑷呼呢?
许莫和赵蕴谈条件,只要答应不伤他的女人,他可以献出一个胡二度的秘密。
赵蕴满眼趣味:“秘密?矿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