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心心相印的恋人又腻歪在了一起,但殷云泽还算有点理智,知道不能久待,不舍的放开了她,道:“我去娘亲说一声,我送你和你弟弟回府。”
赵涵脸红红的:“嗯。”
没想到送赵涵姐弟回府的除了殷云泽还有他娘殷夫人,她指挥着丫鬟将一个个比脸盆还要大的西瓜搬上马车。
她和赵涵同乘道:“今早上你伯父的学生送了好些瓜过来,我尝了一块,哎呦,真真是甜的不得了。我给你娘也送几个尝一尝。”
赵涵亲热的挽住她的手臂:“这等小事,您吩咐一声,哪里需要亲自送的。”
殷夫人一脸温柔的笑,拨拨她的头发:“我去找你娘说说情,最好呢你们母女叁一起搬过来,反正明儿一直和泽儿同吃同住的呢,若你娘不答应,我就哄骗她来避暑,能住一个月是一个月…”
半柱香的光景,已抵达周府。
周宸夕听闻殷夫人上门,迎到正门前,今日她一身天青色的长裙,相较五年前,鬓角多了大片大片的霜白,连掉落在耳后的一缕头发也在阳光下透着银白的光,的是她头发如老妪,容貌却无一丝改变,眼角连皱纹都没有,白发红颜,妖异惑人,所以周宸夕轻易不怎么出门了,对于殷夫人的提议,也是笑着婉拒了。
殷夫人是亲眼目睹她是如何一天天的青丝变白发的,每每见到她如一潭枯井般死寂的眼睛,总是心生怜悯,托人寻了好多致头发乌黑的秘方给她服用,才养回了这一半的乌发:“怕什么,你的头发都养回了这么多了,药吃着抹着,再过一年半载,还愁黑不回来?”
周宸夕还是摇头拒绝。
殷夫人只得放弃,但来都来了,又提起了另一件事:“要不就等涵儿及?便定下婚约,待泽儿有了功名之后,便立刻下定,这样好不好呀?”
周宸夕望着她:“这是殷院长的意思?”
殷夫人笑着点头:“他也喜欢涵儿这孩子,夸了不知道多少次。”
周宸夕看向站在院子里和赵明说话的殷云泽,沉吟了一下:“好,我明日就给爹娘去一封信。”
殷夫人:“你公婆啊?”
周宸夕:“嗯。”
殷夫人愁道:“涵儿及笄他们老两口到底能不能来啊?这关乎着女儿家的体面,没爹就算了,还没长辈,涵儿会被笑话的,不行,还是我来操持吧…”
周宸夕垂下眸,伤感的喃喃自语道:“是我对不起她,明明就是一个侯府千金,偏偏弄成了笑话一场。”
殷夫人走后,周宸夕久违的红了眼眶,不是为了什么情情爱爱,是为了对子女的亏欠,她这十几年到底做了什么?竟让几个孩儿过上了没有爹也没有家族庇护的日子。
李长风发现她的红肿的眼睛,问了一句:“你哭过了?”
难得,他求死不成,已经很多年不曾和周宸夕主动说话了。
正是他这个唯一的活口,亲眼见证了赵斐的杀戮,他亦被赵斐砍掉了四肢做成了人彘,周宸夕当年满心悲伤的回府,先是被满府血腥的尸体惊吓到,又被李长风的惨状慑住,没疯都是上天怜悯。
她恐惧于赵斐的残忍血腥无情,一度不相信是赵斐所为,也曾每夜每夜的失眠,害怕赵斐会突然从某个角度出现,将她也杀了泄愤。她终日惶惶不安,青丝也在一夜一夜之间变白,直到一年过去,两年过去,叁年过去,她和孩子始终安然无恙,她才不再担惊受怕。
当你对一个男人产生恐惧的时候,爱,就消失了,她每日都在后悔,她更后悔的是将无辜之人牵扯其中,她对李长风满心歉意和愧疚,除了贴心的照顾,不知道如何弥补。
殊不知这样更令李长风痛苦,他不能接受自己变成这样,他自残不得,一开始妄想咬舌自尽,周宸夕不许他死,他死了,自己良心更煎熬,便派了八个丫鬟,日夜不停的轮流盯着他。
李长风求死不能,又因被去了下面而磨去了情欲,他看周宸夕的眼睛里再没有了光和迷恋,愤怒无力之下也曾怨恨的骂她自私。
周宸夕承认,她确实自私。
距离赵涵及笄还有叁个月的时候,殷夫人热火朝天的忙碌了起来,她膝下无女,还是第一次办及笄宴,她自己本身就很开心和兴奋,再者,她人脉甚广,办一场盛大的宴会那是手到擒来。
殷云泽也接着接送娘亲的由头,天天往周府钻,见缝插针的找机会,把赵涵拖到无人的角落里狠狠的亲一顿解馋,分开后还故作没事,偏偏两人的嘴肿的实在不像话,周宸夕和殷夫人一看便懂,孩子们不羞,她们两羞了起来,殷夫人在羞恼之下逮住殷云泽打了一顿,殷云泽又躲又闪,周宸夕下场拦住殷夫人,反正一阵鸡飞狗跳,最后又化成了彼此尽在不言中的一笑。
然后这一室的亲呢和欢声笑语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来人自称叫王涛,是顾浦生的副将,特奉赵大将军之命,接他的长女赵涵前往川蜀完婚。
周宸夕被这个消息震的跌坐在椅子里,殷夫人急了:“什么顾浦生的长女?我们涵儿的爹叫赵斐!他早就在六年前没了!我告诉你,你要再在这里胡说八道我告官抓你!”
王涛冷笑着亮出一块玉佩:“夫人,您还记得这块玉吗?我家将军还托小人带来一句问候,不知府中夫子可还健在?”
周宸夕绝望的闭了闭眼。
殷夫人瞧在眼里,满心不安,大喊道:“来人!快来人!把他们赶出去!泽儿!你快过来!”
殷云泽跑进前厅:“娘,怎么了?”
殷夫人道:“这是坏人!你把他赶出去。”
“不得无礼!”周宸夕一看王涛做了个想拔刀的姿势,慌忙斥道。
她努力撑起摇摇欲坠的身体,向殷夫人告了罪,请她母子先回府。
殷云泽不肯走。
周宸夕为难的看向殷夫人,殷夫人只得拉着儿子先走,想想又不放心,回头道:“你别怕,若受了什么威胁,尽管来报信于我,我这就回去和相公通气,我们一定会帮你的。”
送走殷家母子之后,周宸夕将王涛手中的玉佩接过去满满观摩起来,其实她识得这块玉,她想的是拖延时间,但她脑子乱乱的,一时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王涛催促道:“请夫人将大小姐请出来吧。”
周宸夕不愿意。
不想即将十四的赵馨和赵涵一起手牵着手走了进来。
没爹护着的孩子,不似旁的养在深闺的少女,赵馨一直在学着自己保护自己,府中遭陌生人马入侵之事,她已从下人口中得知,她跑来前厅看到赵涵一直在徘徊,便让赵涵躲起来,她要自己闯前厅,赵涵自是不肯躲起来,两姐妹索性牵着手一起入内。
赵馨打量了一圈,冷静的问道:“娘亲,发生了何事?”
周宸夕紧张道:“你们过来做什么?回去!”
王涛手一扬,下面的人已将赵涵赵馨姐妹围住,他见两姐妹身高差不多,看不出大小,道:“不知哪位是大小姐?”
赵馨立刻往赵涵身前一站:“我是赵涵。”
赵涵张口欲言,被赵馨掐了一下手,赵涵沉默下来。
王涛瞧赵涵这小小女娃遇事临危不乱,沉着的气质确与将军有几分相似,有长姐之姿,心生好感,拱手道:“属下王涛,特奉将军之命,接大小姐回去完婚,大小姐还不知道吧?咱们将军为您定了一门好亲事,对方乃异姓王之子,侯府千金配王室世子,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啊!”
赵馨先是看了眼周宸夕,又回头看了看都快哭出来的赵涵一眼,最后再看向王涛问道:“你口中的将军,姓甚名谁?”
听闻父亲生还,赵涵红了眼眶,伏在赵馨的肩头哭个不停:“爹爹定是有难处,不然不会对我们不闻不问,也不会弃名改姓…”
赵馨冷冷清清,容颜不见波动:“若我不愿履行这个婚约你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