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原以为是自家卑下,不能高攀太女,打听后其实不然。求娶太女的亦有北合、南燕的皇子。南燕与大武虽无正面交锋,但凭着南燕的行止,其或多或少生了几分仇怨,不与联姻当情有可原;而大武与北合一向有礼有来,若二者联手,拿下南燕轻而易举。
天家皇女皇子的婚事,常作政治棋子,以与邦国联姻,扩势也好,攀亲也罢,何况太女。而宏图大志面前,武帝竟也推诿了,甚至未考虑过此番拒了北合,北合会否恼羞成怒反与南燕相交,一致将矛头转向大武。
武帝如此行事,属实让人摸不着头脑。她似乎对太女的婚事格外抗拒,不愿太女与任何人结亲。北合尚且被拒,小小吐蕃只得消寂,静待时机。
哪曾想,不足一年间,大武竟宣告天下,太女于正旦大婚。众国闻讯皆诧然,急问太女嫁了何人或招了何婿,大武的礼官且道:大公主非出嫁,亦不招驸马,是迎娶女妃。
到了此时,众人才品味出武帝之妙。太女是大武未来的国君,断不可能要她嫁去北合做妃,否则便是将大武拱手送给北合;亦绝不能招南燕、北合任何一方皇子为婿,孙帝血脉若被挟,他日大武还能不能姓李?是以,令太女娶妃,不沾哪国亲好,亦不破叁家互相制衡的局面,大武朝仍是独自一家,独大一方。
世人只知女男结合,却不想武帝另辟蹊径,大开女风,将欲通过与太女联姻的诸多虎狼之心从李奕身上转移了。然,此也不过缓兵之计,武帝纵是不让太女纳夫,女女毕竟不能生子,太女即位后,下一任储君必从其他公主与驸马的孩儿中选出。
这下,武帝的孙儿们都有可能。其中二公主李珃今将及笄,若能与之联姻诞下子女,便是李家的皇长孙,亦是太孙的第一人选。
这些诸侯列国打的什么算盘,旁人都看得出,李珃怎会不知。她容色淡然,话间却有几分讥讽。
阿提罕是吐蕃使臣,常周旋各国外交,尤其自身小国势弱,更擅于强国卑躬屈膝中找准生机。他暗暗揣度了下,小心道:“此事说来话长。太女心有所属,王子亦不能夺人所爱,唯有暗自伤,直至听闻瑞嘉公主端敏聪慧,色艺双绝,一手抚琴冠绝天下,才暗生情愫。今一睹芳容,愈加倾心。”
这阿提罕倒有几分急智,一见风使舵、贪权恋势的小人,反教他说成是情深孤苦的郎君,又攀上她的才名,企图将吐蕃王子素有粗鄙武夫的名声抬高成文武双全,与之相配。李珃嗤笑一声,心下却对这媚上的馋臣甚是厌烦。
恰此时,台上一曲舞罢,幕帘降下,礼乐稍停,喧闹的宴中仿佛随着丝竹声消隐,蓦然肃静。
李珃一对幽深的黑眸直直望向台上,仿佛能将幕布看穿,口中又道:“本宫与太女乃一母所生,言行喜好自也大是相同。”
她突然没头没尾的提及自己与太女的喜好相同,察哈尔还云里雾里的,阿提罕机敏,不多会儿便猜出她言下之意,大惊,仍想征求确认,“殿下……”
笙箫又起,阿提罕的轻问被欢庆的声乐淹了下去。
李珃端起案上酒爵一饮而尽,目不转睛地看着戏台,起身,几步间,须经过挡在路前的吐蕃二傻。李珃微微侧身,凛声道:“本宫好女色。明白?”
话落,纤影扬长而去。徒留吐蕃王子与使臣,在风中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