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棉花糖样的云朵白一块灰一块,打补丁般浮在半空。张瑾驱车穿过弯在尼本河上的彩虹,往家里赶。
家里,陆恺在等着她。
张瑾和陆恺的感情出现矛盾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在一起过了这么过年,再多的激情最后也都磨成流沙,流进时间的河里。
有时候回想,甚至找不到声音,也找不到影子。
可生活不就是这样吗?张瑾想。平淡却有自己独一份的味道。
大家都是磕磕绊绊地走,哭哭笑笑地过,重要的是与陪伴在身边的那个人,相濡相呴,扶持不弃。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如沧海一粟,而有一个人始终在你左右,你是他的中心,他是你的最爱,这是何其所幸的事情。
张瑾不懂,为什么陆恺不明白这一点。
新鲜感是源源不断的,可守候在他身边会陪伴他一直走下去的是自己,自己明明才是最爱他的人。
他只是一时被那个女人冲昏了头脑。等他冷静下来,就会看清内心和事实,迷途知返。
张瑾打开门,客厅空无人影,仿佛不曾有人。她向画室走去,果然在偌大空旷的窗边看到陆恺。
他向阳而坐,面前架着画布,涂涂抹抹。
张瑾看到他坐得笔直的背,逆着光,削瘦又平和。
多么熟悉的一幕,就像以前的许多个日子一样,陆恺对着画板创作,她对着电脑改方案,两人安静地做着各自的事情,却会不时突然出现在对方的背后,给一个拥抱。
仿佛一切都没有变,还是原来的样子。
张瑾压轻脚步,走上前,想从背后抱住他,才走到他身后两步远的地方,被陆恺察觉。
他转过头,看了张瑾一眼,平淡冷清,几无感情,还有浅浅的不耐。就一眼,把张瑾自欺欺人的想象瞬间打碎。她双臂仿佛灌了水泥,再也伸不出去。
“回来了啊。”张瑾问,语气是说不出的干涩。
“嗯。”陆恺应一声,声音极淡,回过头继续画自己的。
画布上只出了一个轮廓,但看得出,是一个小女孩,还很小的样子,身体蜷缩着,留着长长的辫子,辫子上缀着一个大大的蝴蝶结。
陆恺画画十分有天赋,极具感染力和张力,毕业第三年的时候,作品就进驻曼哈顿第五大道57街的画廊售卖,他已经在全美举办过多次个人画展,在圈内小有名气。
张瑾其实是不懂这些的,只看得出画得东西像不像,颜色好看不好看。
她站在他身后,沉默地看着他用颜料将灰白色的轮廓填起来,半晌也没想出应该怎么评价,最后问:“你吃饭了吗?饿不饿?我去给你做点吃的,你想吃什么?”
陆恺头也没回,甚至连手里的画笔都未停顿,说:“不用,我吃过了。”
空气里充斥着冷漠,一窗的阳光也无法将这屋子暖起来。张瑾知道自己应该退出去,不打扰他画画,可她不甘心,又说:“刚才我去joyce家喂猫了,本来以为屋里没人,结果周常远在,悄无声息地,吓了我一跳。”
她自顾轻笑起来,仿佛回想当时的场景,犹自心惊。
回应张瑾的是淡淡地一声“哦”,随后剩下满室冷清,只有画笔摩擦亚麻布料的沙沙声,连呼吸都似乎得逼仄。
这样的冷暴力,是陆恺一贯的做法。他对张瑾描述的经历并不感兴趣,他对她的生活,乃至她整个人都不关心了。
知道他曾经将自己捧在掌心的样子,便知道此时他对自己有多么薄情。
张瑾手指握进掌心,紧了又紧,最终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