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奴看著龍背下不斷飛逝的風景,一陣悲從中來,又是一陣感慨萬千,滿腹不知從何訴說起的情感,此時一波又一波的湧上來,她全裸著身體,身上盡是手指的瘀痕,白濁的液體從那小洞中溢出一點半點,但液體的主人已經死於天雷,夏奴雖顯得狼狽,但心中的衝擊感更甚。
夏奴並不知道雷龍要帶她去哪,也從不曾問過,她的淚水再度流下,卻是不知為何而哭,是為了東部落逝去的英靈而落淚;或是為了西部落所遭受的待遇?
「到底為什麼要讓我經歷這一切呢?」夏奴心中自問著,卻始終沒有答案,如果要為自己的一生找個理由,那是不是就和其他沒有理由的人生一樣愚蠢?難道一切只是機率巧合,那雷龍…雷龍為什麼會忽然出現呢?
夏奴這才猛然想到這個問題,立刻看了小雷一眼,小雷微微轉頭,發出輕柔的吟聲,像是在安慰著夏奴,夏奴心想:「算了…問了牠也沒辦法跟我溝通。」卻隱隱覺得,如果以前的小雷是小孩子,那麼現在卻真的是大人了。
那河水、那山川,一幕幕在夏奴身下掠過,見著那如畫的風景,夏奴百感交集,腦海中閃過許多畫面:和四大天使歡愛的景象,西部落進攻後全數崩塌的建築物,西部落的瘋狂長老。如今這所有發生的事,只存在於她記憶裡,再想重現,是不可能的。
這令人難以置信,曾經那麼生不如死,現在除了肉體仍留下的傷痕,簡直無法想像這些發生過的所有事,若說人生如夢,那麼人生也如戲,一個個人物粉墨登場,又在意想不到的時候驟然殞落。想到這,夏奴的眼淚又直直落下,那麼我的淚水、我的悲傷,又是從何而來的呢?如果這一切都可能隨時消失,那麼我的淚水究竟為誰而落?
遠處山巒圍繞著層層霧氣,夏奴想到故鄉也曾有這樣一座山,卻原來,相似的風景會出現在各個角落,也許天界,也許人界,也許魔界。以為只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是否已然上映了千百遍之有?這驚心動魄的經歷在夏奴的心靈深深刻下痕跡,卻也讓她悟到了許多難以言喻的道理。
沿路上,夏奴就這樣啜泣一陣,停一陣子,再哭一陣子,再低迴不已。小雷偶爾轉過龍頭,發出關懷的吟唱聲,那吟唱深深的撫慰了夏奴,為她受過太大衝擊的心靈找到了出口。
飛了許久,龍飛到一座偏僻的山區,或許是看夏奴有點累了,雷龍到了一道河谷中,緩緩降落於地,夏奴從龍背上下來。
龍溫柔的看著夏奴,夏奴看著雷龍,心裡覺得安心不少,卻又覺得從沒這麼疲憊過。龍鬚飄揚在空中,龍昂首看著湛藍的天際,眼是夏奴從未看過的,牠輕輕轉過身來,望著夏奴。
然後,雷龍在地上轉了個圈,「砰」地一聲,青煙瀰漫,夏奴愕然,直到青煙逐漸散開,一個有著豎直的青色頭髮,青色雙眼,眼中還泛著金光的美少年,微笑的看著夏奴,他也是全裸著身軀,上半身肌肉結實無一絲贅肉,夏奴愣住了,不知道這男子打哪來的。
美少年開口:「奴,妳不認得我了嗎?」聲音竟帶著微微的雷鳴。
夏奴盯著他,半晌才恍然大悟,說:「小雷,你…你竟學會化人之術了。」
雷龍伸出手指,輕輕在鎖龍鍊上一畫,這器立刻就裂開一條縫,錚的一聲掉在地上。夏奴瞪著他不敢置信,好一會才抱住雷龍嚎啕大哭,雷龍緊擁住她。
夏奴擦擦眼淚,說道:「我早就想問你了,你是怎麼找到我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父親呢?」
雷龍輕撫夏奴的美背,輕聲說:「奴,自妳離開後,我每天都很自責…」夏奴輕輕摸著牠的臉蛋,竟將牠當成還是小龍的時候,雷龍雙頰微紅,但沒有絲毫不快,續說:「我吃了『海棠千里慕朝華』這味藥,原以為治好了金蠶蠱毒,實則不然,它只能壓制毒性,但不管怎地,我的蠱毒看起來像是好了。」
雷龍輕輕摸著夏奴的頭髮,溫柔地說:「然後,妳表哥就利用我的自責之情…」夏奴「啊」的一聲,雖然早知結果,但她還是冒了冷汗,想不到申旭東如此惡毒,將自己賣掉後,持續對小雷下手。
雷龍繼續說:「他騙我可以找到妳,便將我賣給馬戲團,我被馬戲團用注有力的鐵鍊鎖上,每天練習用鼻子頂蘋果跟跳火圈…但也因為如此,我才知道物極必反的道理。這金蠶蠱毒和海棠千里慕朝華,表面上是一毒一藥,其實藥本身就是毒,毒本身就是藥。毒藥之所以為毒藥,那是無法被人體所吸收利用。」
夏奴靜靜地聽著,用食指、拇指輕捻著小雷的青色頭髮,就像當年她常常惡作劇揪他的龍鬚一樣,但小雷真的長大了。
雷龍看著夏奴的眼滿是柔情,繼續陳述著:「但這兩大藥其實有著偌大功效,我藉著鐵鍊的壓制,將這兩大藥融合入自身,也是驟逢的苦難激發了潛能吧,我悟出了修煉的真諦,如果從未遭遇這些變故,或許我現在還是在龍族部落,當一隻名不見經傳的龍,快快樂樂地過日子吧。」
夏奴輕嘆一口氣:「那也沒什麼不好啊。」雷龍目光緊緊跟隨著她,柔聲說:「是,奴,只要一直在妳身邊,是沒什麼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