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爹姓李。”
陈酒不说话了。
她被打怕了,也被饿怕了,可她不想屈服。
但她毕竟只是一个十岁小女孩,从小受宠,第一次受这种天大的委屈,好不容易有个不打她也不骂她的人,一时没忍住眼泪便掉下来。
“我想回家,爸爸妈妈说要带我去游乐园,我不想在这里,我想回家。”
李欢被她的声音吓到,用手拼命捂住她的嘴。
他是偷跑来的,要被魏金霞知道,他得掉层皮。
“这儿就是你家,你哭啥?”
“这不是我家,我爸爸姓陈,不姓李,呜呜呜……你能不能带我回家?”
李欢很为难,面对她满怀希望的眼光,低下头,小幅度地摇了摇。
当然不能。
很久以后陈酒才知道,李欢和她其实是一类人。
他不能,他也没有办法。他们一样可怜,又一样可悲。
不知哭了多久,陈酒哭得很憋屈,半点声音也没有。李欢等确定她不哭了,才放开手。
“我叫李欢。”他做自我介绍,“八岁。”
陈酒抽抽搭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多大?”
“十岁。”
“那你当姐姐,我是弟弟。”
李欢从怀里又掏出样东西递给她,陈酒低头看,是片叶子,已干枯了水分。
“这个送你。”李欢朝她笑得露出牙齿,“爹妈不给你起名,我给你起个吧,咱村的大黑也是我起的名儿,可威风了。”
陈酒埋着头,不搭理他。
“叫叶子好不咯?”他捻着那片干叶,语气真诚。
陈酒闷闷道:“我想回家。”
李欢的笑容逐渐沉下去,他挠了挠鼻头,劝她:“你别想了,姐,爹妈接你过来是享福的,你是福星,会给咱家带来好运。”
“什么福星?”
李欢的笑快挂不住:“我是灾星,你是福星,爹妈接你过来压我的。”
她困惑:“你说什么?”
“我老给咱家招祸,”李欢黑脏的脸浮上酸涩,“胡麻子算过了,说我是煞星,而且命定在这儿了送也送不走,咱爹的腿就是我害的,现在走路还不利索……胡麻子说了,要想压住我,就得接个女娃来,得整岁,命带水,男女成双才压得住孽障,不然咱家得倒大霉。”
陈酒迷糊又震惊。
她不知道李欢口中的爹妈是谁,但她依稀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来这儿。
大山里的封建村落,迷信、封闭,文化水平低下导致胆大包天,不顾法律后果从人贩子手里买了一个又一个孩子,以此来绵延香火。
世世代代都有这个传统,李家却倒霉,买了李欢后发现家里祸事不断,请个算命先生算出这是个天煞小孤星,在家里住了好几年,已经请容易送难。
想破局就得找个女娃子,男女成双,女娃年长些,还得要整岁,命格带水才行。
村子里对命的事儿迷信不已,李家夫妇唯恐祸事上身,一咬牙,又倾家荡产从人贩子手里买了个女孩儿。
自此,那个叫“陈酒”的女孩,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之后再也没有四方城的陈酒,只有黄金街的叶子。
李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