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死他了!他平常雖不愛以著前輩的姿態打壓新人,可這隻菜鳥這次真的脫線得太過離譜,他非得好好教育他什麼叫做專業素養不可!
被對方這麼一陣連珠砲地劈頭痛罵,伊恩卻是異常的安靜,一句反駁的話也沒打算說,只靜靜地垂著頭,背著手,像做錯事的小學生那樣認命地承受所有指責。
巴頓看他這麼一副要死不活的小媳婦模樣就不禁心中有氣,他吸飽了氣正欲再開罵,卻因周遭傳來的,不尋常的騷動而轉移了注意力—
只見原先三兩成群,散佈在法院外頭廣場上的記者們不知何時,全都團結一致地朝中央靠攏,每個人紛紛舉起自己吃飯的傢伙—攝影機、相機、錄音筆、麥克風……不一而足。
而,他們聚攏的方向,正是六角型的法院建築中,位於正中央的白色長階—此刻,一群黑衣人,正簇擁著那個今日在法庭上不只打了一場勝仗,也製造了無與倫比話題的東方男子,一行人緩緩地拾級而下。
方才憋了五、六個小時不能拍照不能錄音不能攝影的記者先生小姐們,此刻就像是被解除禁足的孩童,又像是被放出籠的野獸那般,朝著血腥味—新聞的氣味—靠攏過去。
一時之間,鎂光燈此起彼落,竟比燦爛的夕陽餘暉更耀眼。
巴頓覺得自己簡直倒楣到最高點。
好死不死,他正站在離長階最遠的一個角落,現在要過去搶拍照、搶錄音,得穿過如同萬里長城般的人牆,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任務。
「可惡!」他扼腕地跺了一下腳,沒有察覺到伊恩緩緩地抬起頭,專注地望著遠方那被眾星所拱的月兒。
巴頓自隨身的包包中翻出單眼相機,左顧右盼地想找個適當的切入位置,好更接近他的採訪對象—可惜,隨著黑髮男子腳步不停地移動,以他為圓心的圍牆也跟著像股巨大的渦流般邊轉邊移動—別說切入了,沒被人群踩死就是萬幸了。
他垮下臉,正欲放棄之際,蹟突然出現了—
只見那原本筆直地朝法院大門口方向行進的黑髮男子,不知為何,腳跟一旋,直直地朝他的方向走來。
巴頓喜上眉梢,舉起手中的單眼相機準備正面交鋒大拍特拍一番,但隨即,他就發現他大錯特錯—
那朝著他,隨之湧來的龐大人流,讓他完全不懷疑自己的死亡證明上將會寫著:死亡方式—被人群踩死。
他驚恐地倒抽一口氣,下意識地,倒退了一步,不意卻撞上一直默默佇立在原地,似乎什麼也不打算作,又像是刻意地,在等待著什麼發生那般的伊恩—可惜,現在滿腦子都是自己化做肉餅模樣的巴頓壓根兒無暇分去注意伙伴的異狀。
他只能大張著眼和嘴,看著那八卦雜誌票選企業界最精美的一張臉,女人最想跟他一夜情、婚外情、一見鍾情……的對象~還有其他的那些冠在眼前這男人身上,雜七雜八的頭銜,現在因為衝擊太大,他已經想不起來……總之,這集鎂光燈焦點於一身,集上天的寵愛於一身,集世上所有的好運於一身的男人……正站定在他面前……為數眾多的記者群,一圈一圈地將他、男人,與伊恩包圍住,刺眼的閃光燈仍然此起彼落,只是不同的是,此刻他自己也是攝影機和相機捕捉的其中一景。
被嚇得這樣動彈不得實在有違他的專業素養……巴頓心有不甘地想,這時候,如果他能簡潔明快地執起掛在胸前的單眼相機,拍下男人近在眼前的臉部特寫,絕絕對對會是最適合放在頭版的照片之一……可惜—
他不敢哪!
男人渾然天成的氣勢震懾了他,他完全不能自己地釘在原地,動彈不得,彷彿整個人都要被那雙冰晶般的黑眸凍成冰棍了。
只剩眼球可以轉動的他只能呆望著那過長瀏海後方的黑眸微微瞇起,如電一般的眼越過他,落在他身後—薄抿的紅唇一張一闔:
「你這是什麼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