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他拿我与你比较,永远天差地别的的每一回。
两人回到车上。
欠揍的孟赤道仗着大长腿早一步在车上等着了。
剩下的一个小时路程里,车内相对安静如鸡,连电台调频都轻了不少。
到达曲市,已是夕阳西下了。
溪曦指了路,车子直接开到了姥爷家。
家里没人,邻居说老爷子不是在下棋,就是去喝茶了。
说归说,还是差人跑去告知了。
正在大杀四方的冯老爷子一听外孙来了,还不信,以为是对家为了赢棋耍的诈。
看着来人色认真的模样,这才当了真。
撇了棋局,摆摆手连忙认输,举着烟斗,拄着拐杖就往家里奔。
路过中心花园的时候,顺道将正在排练广场舞的老太婆一并叫回了家。
回到院里,几个孩子正欢天喜地围着水缸找锦鲤,看到朝气蓬勃的他们,老两口乐得皱纹都飞了。
上了年纪,最奢望的就是这一份天伦之乐吧。
“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冯老爷子中气十足,听着怪吓人的,下一句是:“老太婆,来了三个娃娃,你今天菜买少了。”
溪曦看着风尘仆仆赶来的姥爷,还是一样精,顿时乐了:“姥爷,姥姥,我想你们了。”
外孙一句甜嘴儿,冯老爷子跟吃了蜜似的,张罗着要下馆子吃饭。
最后还是被溪曦好一顿劝说,才留在家里。
老两口平时吃的简朴,大鱼大肉胆固醇高,他们也不好这一口。
今儿个孩子们没打招呼就来了,菜确实买少了。
后来还是跟邻里借的食材,才算是凑合了这一桌子佳肴。
溪曦喜欢曲市的人情味,邻里间处了几十年,知根知底,毫不吝啬,无论是食材,还是情谊。
前几年市政府有意收拢这片老区,拆迁翻新。
住这片的老人居多,年轻人都想着拆,老一辈却念着旧,来来回回协调不下来。
不知动了什么关系,将曲市冠上了“酒乡”的名号,成了申遗后备军,这才拦了下来。
后来市里干部没敢动拆迁的脑筋了,开始往旅游业发展。
统一修缮了老房,清一色的黑瓦白墙,又是宣传又是请代言人,这“酒乡”的名号是彻底打响了。
要说曲市最有名的,就是酿酒之术。
家家户户都会藏一两坛子好久,逢年过节,儿女嫁娶,总归是备着大用途。
下了高速那会儿,外头连绵不绝的高粱地,车窗打开,空气中都飘着醇香。
溪曦的酒量不差,大约是打小就练出来的。
小时候,但凡寒暑假,都会被爸妈送来姥爷这儿。
老爷子饭前饭后总要来一碗红枣泡的老酒,只好这一口。
姥爷喝酒,溪曦吃枣,祖孙二人一桌一板凳,大人捧着大碗,小孩捧着小碗,煞是有趣。
现在想起来,回忆都是醉人的甜。
“都别客气,当自己家里。”
老爷子早年当过兵,后来又在将军手下当过指挥官,说话总是一板一眼,家常话跟训话似的。
冯老夫人怕他吓着孩子,打着圆场:“囡囡,这都是你爱吃的,还有两位小同学,都别拘着。”
孟赤道和方知然在讨长辈欢心这一点上,不相上下。
两人你一句“好吃”,我一句“谢谢”,逗得冯家二老笑开了花。
冯家许久没有这么热热闹闹地吃一顿饭了。
饭后,小辈们争抢着洗碗。
确实懂事。
在家都是小少爷小公主的人,到了长辈面前,该有的礼数都有。
冯老夫人原是不让的。
来的都是客,哪有让客人干活的道理,哪怕是小辈。
他们是客,溪曦不是。
她不管姥姥的反对,率先担起了洗碗的重责。
孟赤道和方知然自然紧跟其后。
这一来一去,还是遂了他们的愿。
“孟赤道,你要倒多少洗碗精啊。”
“倒多点,洗得干净。”
“你洗一只碗倒半瓶,这够你造几瓶啊。”
“方知然,你都没洗过,别搞得很懂一样反驳我。”
“这是常识,你懂不懂。”
“你懂,厉害死你。”
……
溪曦去外间擦个桌子的功夫,里头又吵起来了。
他们总是有无数个点可以起争执,并且乐此不疲。
是的,溪曦觉得,在吵架斗嘴的时候,孟赤道和方知然都是快乐的。
她确定。
“就冲着你们吵架这默契,不在一起过日子都可惜了。”
靠着厨房门边,欣赏完这一出斗嘴,溪曦脱口而出。
很早之前,她就有这种感觉,莫名真实。
这话一说,洗碗池边的两人都是一阵沉默。
他们背对着,溪曦看不到表情。
过了良久,方知然擦完最后一只盘子,洗了手甩了甩水,结束洗碗这一项工程。
离开厨房时候,她小声嘟囔了一句:“别开玩笑了。”
这厨房就这么点大,溪曦听见了,还站在水池旁的孟赤道也听得清楚。
方知然说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以及脸颊那一抹不自然的红。
冯家是独栋三层的自建房,屋前自带大院。
家里房间够,一行三人就住下了。
溪曦的房间在二楼,和两个老人同一层,客房一层在三楼,孟赤道和方知然就被安排在那。
盛夏的晚风最是舒爽。
老两口乘了会儿凉,就回屋休息了。
他们年轻人精头足,一会儿玩花鲤,一会儿摘葡萄,再不然就翻翻菜地里的土。
新鲜劲没过,总能找出点乐子变着花地玩。
玩累了,三个人并排坐在院里的躺椅上乘凉。
城里的天空大多高楼耸立,抬头望天都是小小一片。
小镇的天,碰着好气候,那就是一整片银河系。
就这么望着天,感觉能看一辈子。
原来最浪漫的是,就是这样耗着时光,慢慢变老。
先不论和谁一起。
就这么待了一会儿,方知然受不了蚊虫袭击,率先回了房。
院子里只剩下孟赤道和溪曦。
从厨房出来后,他一改往日的闹腾劲儿,闷声不响的,也不像是生气或者不开心。
更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溪曦看出来了,没打扰他,又或者是,不想参与他的思想斗争。
如果他不问,她永远不会是率先打破平衡的那一个人。
“刘溪曦,我刚刚在心里算了算。”
“什么?”
“你猜,从我们认识到现在,你拒绝我多少回了。”
溪曦想了想:“很多回吧,我没记着。”
她回得坦荡,没什么隐瞒。
孟赤道笑了:“好像也就十四回。”
溪曦看着他笑,没有说话。
“如果我今天再问一遍……”
“十五回。”
“你个铁石心肠的女人。”
孟赤道笑骂着,没了小孩脾气,不再是拒绝后摆脸色胡闹了。
溪曦也笑了。
转头看着天空,今天的夜色也不再是一成不变的黝黑,反而看出几丝蔚蓝。
“你不是说放下他了吗,为什么……”
他不甘心,还是要问。
“孟赤道,我拒绝你,不仅仅是因为我心里有人。”
“是因为你心里也有人。”
她说完,甚至哼起了童年小调,舒缓且恣意。
当局者迷,她是,他们都是。
哦,这粗壮的一章,可以当做两章来阅读吗。
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