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结尼姑百媚生,君王一见使淫蒸。
高宗二百山河主,贻臭千年污汗青。
不多时,内侍奏道:“左仆射谱遂良在外催促圣驾回宫。”高宗分付武氏:“明日朕着内使来召,切不可令人知觉。”武氏谢恩。
当时高宗回宫,到了次日,暗着内侍裴中清用车载武氏入宫,立为则天昭仪。褚遂良闻知此事,吃一大惊,忙入朝来。方进午门,遇见裴中清出朝,中清问道:“褚老大人何往?”遂良道:“闻知圣上招纳先帝才人武氏为则天昭仪,特来谏阻。”裴中清笑道:“纳也纳了,谏之何益?不如请回府去罢。”遂良闻言,大声喝道:“都是你们这等逢君逆贼,谁要你管,还不快走!”裴中清笑道:“我让你是先朝老臣,我且回去。”说毕竟出午门而去。褚遂良叹道:“狄仁杰不在,征西诸将未回,徐茂公等不知几时才到。”心中忿恨,亲身鸣钟击鼓,请驾临朝。高宗在宫闻知,说:“是了,褚遂良又来多事了。”武则天道:“何不杀之?”高宗道:“他乃先帝顾命之臣,须缓缓图之。”分付内侍:“回复左仆射,说朕知道了。叫他回府去罢。”内侍传旨出外,褚遂良道:“我非多事,因受先帝托孤之恩,不得不言。”等了半日,不见出宫,只得叹息回府去了。
高宗自纳武则天之后,把一个正宫皇后抛在一边,每日耽于酒色、不理朝政,武氏百般巧媚挑唆,高宗听信巧言,遂有废贬正宫皇后之意。毕竟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 征西将回朝受爵 武昭仪暗害正宫
第四回 征西将回朝受爵 武昭仪暗害正宫
不说高宗宠幸武则天,且说薛丁山大兵奏凯回朝,在路行程非止一日,到了长安。高宗命文武出郭迎接。次日早朝,御玄武楼,受西域贡礼降表,众将卸甲入朝。徐茂公进朝,褚遂良拱手迎道:“老千岁,圣上宠幸武氏。若是见驾,以社稷为重。”茂公应诺,遂上楼见驾。高宗赐坐,茂公把征西将士劳苦之事说了一遍,高宗安慰了一番,即命光禄司于是日设宴,大宴功臣,择日加封。宴毕,群臣谢恩,辞朝而出。褚遂良忙问茂公:“武氏若何?”茂公道:“此系天意,难以挽回。”遂良顿足叹道:“徐责力只可为将,不可为相。只此一言,把唐家江山将属他人矣。”说毕,气恨出朝,回府去了。
再说次日薛丁山在长安城外立起魂幡,招仁贵薛王及母柳太夫人魂魄,开丧挂孝。后日,高宗大封功臣,以薛丁山为上柱国、西京留守、两辽王,子孙世袭;妻樊梨花为镇国一品夫人,高琼英为定国夫人,高兰英为安国夫人,程金定为护国夫人,申媚花为宁国夫人,荣封三代;以程咬金为开国长寿鲁王,赐安车驷马,宫女三十六人,加九锡,入朝不趋,剑届上殿,赞拜不名,荣封三代,闲居养老,不必入朝,以程万牛袭鲁王之职;以徐茂公为开国英王,平章重事,赐田万顷,以子敬业世袭英国公之职。其余征西将及西凉将降将,俱各论功升赏,一一加封,并无遗漏。
次年,武则天生太子,高宗更加宠幸,自此高宗称天帝,武氏称天后。一日徐责力身故,享年九十三岁,高宗闻之,不胜悲伤,赐御祭御墓。此时武则天谋夺正宫之心愈急,凡武氏兄弟子侄和张昌宗、张易之,俱认勋戚,尽居显爵,势倾朝野。内宫恃宠,王亲大臣半归武氏,都为心腹,凡正宫王后一举一动,无不尽知,时常在高宗面前谮言王后的过失。高宗亦大有废王后立武氏之心,因王后系元配,又无大过,一时难于废出。
是年,却值王后身怀六甲,后见王守一在府,积甘露水,书符拜斗,祷告天地,求王后生一太子。早有侍臣报知武氏,武氏想道:“王后不生子,万岁定立吾子为东宫;着王后一生太子,立嫡不立庶,这东宫之位就到不了吾子了。”左思右想,急差心腹内侍,悄悄召郎侍许敬宗及枢密府使张天左、张天右三人,入宫计议其事,许以“废得王后,册上我为正宫,左右二相当分张氏二人,平章之职当与许敬宗。”三人道:“此事不难,侍臣三人明日见主,先上一本,说后兄王守一有弑主之心,每夜于府上积天露,书符拜斗,咒咀天子。娘娘一面速买嘱王后宫女,如此如此,包管废却正宫,立娘娘为后。”武氏大喜,三人辞出。
武氏即悄悄买嘱王后宫女,“照依如此办理,不可泄露,事成定有重赏。”王后宫女回宫,即照武氏所嘱办妥。至晚,高宗驾幸西宫,武氏迎驾入宫,叫一声:“万岁,今日为始,臣妾不敢留驾在此,请驾到正宫中去歇罢,免得害了万岁的性命。”高宗惊道:“这是怎说,何以见朕在贵妃宫中,便害了性命?即速奏明,以释朕疑。”武氏泣道:“妾若奏明,王后闻知,妾即死矣。”高宗道:“有朕作主,王后何能害卿,不妨直奏。”武氏道:“王后恨妾迷惑圣上,不但有杀妾之心,竟有谋害万岁之意。妾闻官中造一木人,写上圣上年庚八字,钉了手足,埋于龙榻之下,与国舅王守一咀咒万岁,欲谋天位。访闻此事是真,求万岁作主。”高宗闻言,大怒道:“有这等事,一发反了!”忿恨而起,来至后宫。
王后接驾,高宗喝道:“你干得好事,焉敢谋咒朕躬!”王后不知何故,只吓得目瞪口呆,不能回答。众内侍齐至龙榻下把土掘开,不上二尺,果有一木人,取将起来,上边写御讳八字,又有五个大针,钉了手足中心。高宗怒极,手指王后骂道:“贱人!朕与你何仇,造此木人咒朕,朕岂不能废你么!”王后泣道:“此木人不知是那一个埋在此地,连我一些也不知,也不知是何人害我。我与陛下结发之情,焉有此心?陛下休听谗言,屈害于我。”高宗道:“朕若不听谗言,天子之位不久付于王守一了!”说毕,忿恨而出,往西宫而来。
次日驾临早朝,有许敬宗、张天左、张天右三人上本,参国舅王守一心怀谋逆,于府中积天露书符拜斗,咒咀圣上,有篡位之心。高宗道:“不消三卿弹奏,朕早已知之。”遂下旨把王守一全家拿下,押赴市曹斩首,并谕文武百官,欲废王后。旨一下,群臣皆惊。闪过司徒赵国公长孙无忌、西台御史褚遂良,同众老臣奏道:“王后贤惠素著,中外皆知;王守一赤心为国,谁人不晓。今陛下一旦听信匪言,以‘莫须有’三字,即将国舅诛戮而废王后,恐中外闻之,有伤陛下之明,臣等死亦不敢奉诏。”高宗道:“王后私造木人,书朕八字,埋钉宫中;王守一在家咀咒朕躬,欲谋大逆,理应正法,卿等何得谏阻?”长孙无忌道:“王后与陛下结发元配,岂一旦有此反心,其中宁无奸谋暗算?陛下明见万里,何得即诛国舅而废王后,实为有伤仁政。”高宗见群臣苦谏,无可奈何,下旨将王守一收入天牢,发枢密院张天左、张天右严讯具奏,忿怒退朝。
驾至西宫,武氏接入,问事若何,高宗道:“王守一发张天左二人查审,朕欲废后立汝,怎奈母舅长孙无忌与一班托孤老臣再三苦谏,权且忍下,然朕心已定,昭阳之印绎当付与汝矣。”武氏暗喜,悄悄差心腹嘱托张天左二人,务必将王守一严审咒圣之恶。二人依旨将王守一极刑拷讯,王守一宁死不招,可怜负屈含冤死于狱内。未知王后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回 高宗误信报女仇 杜回忠心救小主
第五回 高宗误信报女仇 杜回忠心救小主
话说高宗自拿问王守一之后,竟不到王后宫中去了。一日,王后亲往西富来候天子,适高宗却游御园,不在宫内。武氏正抱一岁小公主在宫闲坐,忽报王皇后驾至,武氏眉头一皱,计上心生,即将公主放在龙床,吩咐宫女如此如此,自闪人侧室去了。王后一到西宫,众宫女跪迎,王后问道:“万岁爷在宫否?”宫女道:“在御园,想必就回来。”王后听了,下辇入宫,至龙床边,见公主啼哭,王后把公主抱起,抚弄一回,等久不见驾回,依旧将公主放下,自回本宫去了。
武氏见王后已去,急忙来至龙床,狠了狠心肠,将公主登时扼死,把被盖好,自己仍旧往侧室去了。少时高宗驾回西宫,问贵妃何在,宫女道:“在偏院。”不多时武氏亦回,高宗道:“朕女呢?”武氏道:“方才吃了乳睡去,此时好醒了。”走至床边,揭开龙帐,假做失声道:“不好了!为何公主闷死了?”高宗大惊,抱起死尸,放声大哭。武氏问:“何人至此,大胆闷死公主?”宫女道:无人入宫,方才止有娘娘入宫,不许奴婢们通报,独自进宫,好一回功夫就去了。”武氏流泪道:“王后,你好狠心!不能害我,即谋害了公主!”高宗大怒道:“贱人如此悍恶,杀朕之女,今次必定废之!”即时草诏,谕亲王文武大臣,择次日告把天地,贬王后为庶人,册立武氏为后。诏旨一下,文武皆惊。
次日,高宗不坐大殿,御太乙殿,武氏垂帘于后,召文武会议。大司徒赵国公长孙无忌、大司空褚遂良等人议。褚选良道:“司徒元老,司空大臣,身命虽重,今日之事,当以死谏。”一同进殿,山呼已毕,高宗宣谕:“王后失德,谋死公主,不堪以母仪天下,今与众卿共议,废王后为庶人,册立武氏为后,昭告天地祖宗,山川社稷,速选仪文,卿等毋得再议。”褚进良俯伏在地,奏道:“臣蒙先帝托孤之重,今日愿以死报陛下。王后贤明无罪,中外咸知。先帝临终之时,执陛下之手对臣道:‘朕佳儿佳妇,今已效卿,若无大故,不可废也。’先帝虽崩,言犹在耳。今陛下无故一旦废嫡,有伤先帝之灵,臣死亦不敢奏诏。”高宗道:“王后杀朕女,焉得无罪!朕心已定,册立武氏,无得再谏!”遂良叩首流涕道:“陛下即欲废后,另立公卿大夫之女,尽可选立为后,何必册立武氏?且武氏曾经侍过先帝,若立为后,臣恐千秋之后,难逃直笔,将以陛下为何如主!陛下必欲立武氏为后,还陛下笏,乞放归田里。”高宗羞怒交集,无言可答。武氏在帘内大声道:“如此无礼,何不杀之!”长孙无忌道:“不可!遂良乃先帝托孤之老臣,岂可诛辱!”因命左右扶遂良出。高宗遂下诏废王皇后为庶人,贬入冷宫。有诗为证,诗曰:
贤哉元后著芳名,执掌昭阳无改更。
岂知武氏无情算,暗谋生女陷昭阳。
虽有忠臣多谏语,那能转意听直良。
狐媚尚能偏惑主,至今提起实堪伤。
高宗既废了王后,遂立武氏为皇后,诏告天下,贬褚遂良为崖州刺史,长孙无忌解司徒职,升张天左为左丞相,张天右为右丞相,许敬宗为大司徒。武氏自为皇后,权归掌握,因高宗病目,每坐朝,武氏坐于侧,垂帘御政,时人号为二圣临朝。于是武氏之侄武承嗣、武三思等,俱居显职,横行朝野,政事悉决于武氏,高宗惟拱手听之而已。武氏又差心腹内侍,常至冷宫,打听王后生产,欲行谋害,又发矫旨一道,前往崖州,着褚进良自尽。可怜褚送良一个忠直老臣,亦死于武氏之手。
再说王后贬入冷宫,终日哭泣,欲寻一死。又想腹中有妊,不知是男是女,倘或生一太子,也好留传一点骨血,与母报仇,若寻一死,岂不伤了腹中儿命。自解自叹,在冷宫过了数月。这一日到了半夜,腹中忽觉疼痛,两个宫女抚背扶胸道:“娘娘想要生产。”及至五更,王后更加疼痛,不多一时,生下一个太子来了。宫女急忙烧汤沐浴,又取件旧衣包裹太子。王后抱在怀中看了看,止不住流泪,叫声:“苦命儿啊,为母的若不贬下冷官,此时生下你来,文武进表称贺,何等风光!如今在此冷宫,生下你来,还有何人来看视,便比到百姓人家,也不能及他一二。”说罢,不住伤悲。
早有武氏贿嘱宫人报知武氏,武氏道:“王后生太子,休使万岁知道。我想斩草不除根,萌芽又发生,不如将他母子一齐杀了,便断后患。”主意一定,就叫宫女悄悄去唤掌宫太监杜国进来。宫女去不多时,杜回来到叩头,便问:“唤奴婢进宫,有何分付?”武氏叱退左右,叫声:“杜回,我有一件大事,托你去做。若除得我心腹之患,我当赏你一个大大的美差。”杜回道:“娘娘只要吩咐,奴婢就去做。”武氏道:“王后今生下一个太子,恐万岁知道,复立王氏,并立其子为东宫。此我心腹大患,不可不除、我与你短刀一把,今晚到冷宫,将他母子杀害,回来我赏你两江巡按之职。”杜回闻言大惊,不敢不允,便道:“娘娘吩咐。怎敢有违。”武氏大喜,遂给与短刀。
杜回接刀出宫,暗道:“武氏,你好心狠!既夺了正宫,又要杀他母子,我想怎生救得太子出宫才好。”想了一回,自道:“必须如此如此,方能求得太子。”等至黄昏,悄悄来到冷宫门首。宫女一见,问道:“杜公公,要见娘娘么?”杜回道:“正是。”宫女即与他传报。王后道:“可叫他进来。”杜回入宫,走至床前跪下,叫声:“娘娘,奴婢杜回叩头!”王后道:“夤夜至此,有何话说?”杜回道:“娘娘,不好了!”看见两边宫女,又住了口。王后道:“这宫女是我心腹,有话但说不妨。”杜回道:“可恨武氏闻知娘娘生下太子,将奴婢唤进宫去,给奴婢短刀一把,叫我杀害娘娘并太子性命。”王后一闻此言,吓得魂不附体,便道:“贱妃!我与你何仇,既占我正宫之位,又要害我母子性命!”哭了一声:“儿啊!可怜你方出娘胎,就做无头之鬼!罢,罢,杜回,你既奉武氏之命,速速收我母子的首级去罢!”杜回闻言,吓得汗流如雨,哭道:“奴婢是娘娘旧日手下之人,岂忍加刃于娘娘小主?我杜回此来是要救太子出宫,日后长大,好与娘娘报仇。”王后道:“你果有忠心么?”杜回道:“若有别心,也不对娘娘明说了。”王后道:“你果如此,便是我母子的大恩人了!”忙下床便拜。唬的杜回不住的叩头,说:“娘娘,不要折杀了奴婢!”王后起来,向床坐下,又问道:“你今救太子出宫,要逃那里去?”杜回道:“奴婢想来,别处却不能容身,惟有抱太子往江夏府中去。老王爷孝恭已死,有殿下李开芳袭职,又系宗室,更有忠心,奴婢抱太子前去,自然收藏。但娘娘方产病体,如何出得宫去?”王后道:“止要你救出太子,我死亦无所恨。但宫中四下俱是武氏之人,你如何救得太子出去?”杜回道:“娘娘,此时趁夜静,无人知觉,请娘娘来写下哀诏一道,拜托江夏王抚养太子,娘娘再与太子起了名,日后可以报仇。奴婢抱太子从后宰门出去便了,请娘娘以速为妙。”王后途咬破指尖,写下血书一道,又想了一想,因天明生下此子,就取名李旦,将书封好,付与杜回。又将床中抱起太子,两眼泪如雨下,叫声:“我那苦命的儿,才出母胎,就要离别!你的命不该死,杜回抱你出宫,不可啼哭,日后成人,见此血书,如见母面。”叮咛了一番。只见太子面有笑容,并不啼哭。杜回再三催促,王后无奈,心如刀割,将太子付与杜回。杜回接了太子,别了娘娘,竟出冷宫而去。要知端末,再听下回分解。
第六回 江夏王救护真龙 通城虎打奸闯祸
第六回 江夏王救护真龙 通城虎打奸闯祸
话说王后见太子去了,只哭得死而复苏,遂自缢于冷宫。两个宫女见王后已死,一同自缢而亡。
再说杜回抱了太子,心惊胆战,悄悄出了后宰门,直奔江夏王的府中来。此时已有四更时分,江夏王李开芳尚在宴客未散。你道请的是何人?一位是英王李敬业,此时茂公已亡,敬业袭了父职,本姓徐,当初太宗赐茂公姓李,至今不改。一位是左都御史,姓马名周,乃淮西蔡州人氏,文高北斗,武胜孙吴,十五岁中了解元,十六岁中了会元,殿了第一甲第一名状元,娶有两位夫人。长林氏,次李氏,名唤湘君,勇冠三军,万人莫敌。其时马周年方十九,为人忠直,昔年出征吐番有功,升了西台御史。江夏王此晚请人吃酒,尚未散席,外边杜回来至府门,拾起石头照鼓上打去,鼓声大振。原来亲王的鼓,不是乱打的,非驾崩国变,概不传鼓。当下江夏王正与马周、敬业吃酒,一闻鼓声,忙问何人传鼓,家将回禀是掌宫太监杜回,江夏王分付唤进来。
杜回抱了太子,慌慌张张走到殿上,叫了一声“千岁”,看见了英王及马周,便住了口。开芳道:“所抱之子是谁,为何暮夜至此传鼓?”杜回道:“奴婢因抱此子,不便叩头,求千岁屏去人众,奴婢好讲。”开芳喝退人众,殿上只有敬业、马周。开芳道:“英王乃开国元勋,马爷又忠直义士,纵有机密事,皆可与闻不妨。有何大事,你快说来!”杜回道:“有正宫王娘娘哀书在此,请千岁一看,便知明白。”开芳接书一看,与敬业、马周一齐大惊,且喜救出了太子。开芳接过太子,仔细一看,不觉泪下。敬业、马周皆泪流,叫一声:“千岁,当今圣上听信奸佞,将王后贬入冷宫,又遭武氏谋害,幸亏杜太监一片忠心,救出小主,投奔千岁。千岁当抚养府中,待圣上万岁后,当扶小主正位。我二人愿与千岁共之!”开芳道:“日后天子登天,嫡庶之分,理应此子正位。孤当与二位仁兄共佐之,上不负先帝之恩,下不负王后之托。”就叫杜回:“你今宫中也回去不得,且藏在孤府中,抚养太子,只说孤大世子李琪所生。待他日后成人,将这血书与他观看,便可与他母亲报仇。”杜回叩谢。开芳叫乳母抱太子进去。到次日假言生下一孙,杳无一人知觉,按下不表。
且说武氏到次日天明,不见杜回回报,心中甚疑。忽见有一宫女来报,说:“冷宫王娘娘并两个宫女,俱自吊死宫中。”武氏闻言,又惊又喜惊的是杜回、太子不知去向,喜的是王后一死,拔去眼中之钉。一面分付将王后以庶民礼收殓,一面发旨访拿逃监杜回。自王后一死,武氏心中无所忌惮,高宗一举一动,反为武氏所制。
英王与江夏王、马周,有匡扶唐室之志,上本求为外藩。高宗允奏,下旨令英王徐敬业节度淮阳,出镇扬州,令江夏王李开芳留守西京,西台御史马周为辅。圣旨一下,敬业即日起程,住镇扬州。李开芳留守长安,与马周参赞军务,私图恢复唐室江山,按下不表。
再说两辽王薛丁山生有四子,一名薛猛,乃高兰英所生;一名薛勇,乃高琼英所生;一名薛刚,乃樊梨花所生;一名薛强,乃程金定所生。这四位爵主惟有薛刚性躁,时年十八,生得面如黑漆,体如烟熏,力大无究,专好抱不平,替人出力,长安城中人人怕他,故此人给他起了一个浑名,叫做“通城虎”。他结交的是越王罗章,胡国公秦海并程统、程飞虎、尉迟青山、尉迟高岭这一般好动的人,终日饮酒射猎,半夜三更或出或入,无所禁忌,两辽王并管他不下。
这一日,薛刚约了众友出城游玩,到晚入城,又在酒店饮酒,呼三喝六,直饮到三更时分,俱已大醉。分付家将算还酒钱,一同出了店门,见月色如同白日,都不骑马,步行玩月回府。也是合当有事,远远望见大轿一乘,前呼后拥,喝道而来。薛刚早已看见灯笼上写着“左相府张”,就知道是奸臣张天左,叫一声:“众位兄弟,我看张天左这厮,眼大无人,不免乘此给他一个大没体面如何?”众英雄俱有酒兴,皆说道:“好!”一齐上前,拦阻大轿,喝道:“什么人,擅敢大胆犯夜!”张天左见是这班功勋,连忙下轿,说道:“是老夫,在中州侯武三思府中饮酒,不觉夜深了些。”薛刚道:“放屁!此时不在府内,黑夜行走,大胆极矣!你今犯夜,律应杖责。众兄弟们,还不快打!只打他犯夜,不管他是不是丞相。”此时张天左有口难分,躲闪不及,被薛刚揪翻在地,程统、程飞虎就抽出他的轿杠来,尽力便打。张天左虽有从人,见是这班功勋,俱各早已躲藏了。众人一齐打了六七十轿杠,只打得张天左扒身不动,只是叫饶,众人方才大笑而去。不知张天左如何回府,再听下回分解。
第七回 程咬金朝房辩论 张天左忍气吃亏
第七回 程咬金朝房辩论 张天左忍气吃亏
话说张天左被打,叫苦连天,从人们见众功勋去远,方才走出来,扶他上轿回府。且说薛刚与众人打了张天左,一路同行,薛刚道:“众位,我们一时高兴,打便打了,须防他明日上本。”罗章、秦海二人道:“怕他怎的,那怕他吃了老虎心、豹子胆,也不敢上本意我。”薛刚道:“他欺软怕硬,不去寻你,定来找我。”程统道:“不妨,我弟兄回府,禀知家父,耸出我祖,明日上朝,与他歪缠,包管无事。”薛刚大喜,各自回府。
单说程统弟兄二人回至府中,程万牛、程铁牛老弟兄两个尚在未睡,一见他二人回来,便问道:“为何这时候才回来?”程统道:“儿早已回来,因路上闯了一场大祸?所以来迟。只怕这祸有些开交不得。”万牛道:“闯出什么大祸?”程统道:“是张天左在武三思府中吃酒回来,孩儿与罗、秦、薛刚吃酒,方出酒店,遇见张天左坐在轿内,装腔反道我们犯夜,要锁打孩儿,我们一时不忿,将他拉出轿来,打了他一顿轿杠。只怕他明日上本寻我们。”程铁牛道:“他半夜三更在外吃酒,如何反说别人犯夜?你们正该打他。”程万牛道:“我想这厮惧罗章是圣上御戚,秦海是天子外甥,他决不敢去惹。他定然要奏两辽王与我们纵子行凶,辱打元宰,到要提防他。不如我同你去对爹爹说知,耸出他老人来,自然无事。”铁牛道:“哥哥说得有理。”
二人来至内宅,见了程咬金,禀道:“爹爹,两个孙儿与罗、秦、薛刚一班聚饮回来,半路遇见张天左在武三思府中吃酒回家,自己不避人,反说孙儿们犯夜,要锁打孙儿们,谁料这些后生们正在血气方刚之时,竟拉他下轿,打了他一顿轿杠,张天左焉肯干休,明日必定上本。倘然输与他,岂不没了我们功臣的体面?为此孩儿禀知爹爹,怎生设法不输与他才好。”程咬金道:“文官不巡夜,张天左不思自己的不是,反来锁打别人犯夜,况吾孙与罗、秦、薛刚,皆系功臣之子,武将之儿,理当巡夜,查视皇城,就被后生们打一顿何妨!你们放心,明早我亲自入朝,包管无事。”万牛、铁牛、程统、程飞虎闻此言,俱各大喜退出,各自去睡了。
到了五更,文武百官齐集朝房,张天右见张天左行走不便,便问:“哥哥之足,为何不便?”张天左把夜来之事—一告诉,“如今只等天子临朝,当面哭奏,以报此仇。”张天右惊讶道:“哥哥可晓得罗章、秦海是天子至亲,如何与他做得对头?”张天左道:“我已有主意,竟把薛刚为首。”话犹未了,只见左右报道:“老鲁王爷临朝。”众文武一齐出朝房迎接。众施礼毕,张天左道:“老千岁,今早上朝,却为何事?”程咬金道:“老夫特为夜来之事,你今日来是上本不上本?”张天左道:“下官正要告诉老千岁,你想身为大臣,谁无相知请酒,如何说下官是犯夜?两辽王之子薛刚及二位令孙,在途以轿杠毒打,如何忍得?老千岁当如何处分?”程咬金道:“足下既为宰辅,岂不知大唐律例,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半夜三更,在外吃酒夜行,该当何罪?况且中州侯的酒,也是私宴,如何奏得圣上?再这一班人,皆是武将功臣之子,理应巡夜,以防不虞。你今违旨饮酒夜行,又自恃丞相,藐视众人,岂不是你自己寻了一场打来,与众功臣之子何涉?老夫劝你忍耐了罢,你若是定要奏闻,老夫亦当面圣,即以此公论言之,只怕圣上还要罚你一个不是,请自思之。”张天左默默无言,张天右道:“哥哥,我想吃亏是小,法令事大,老千岁说的这话也不差,不如忍耐了罢。老千岁也不必面圣,请回府罢。”程咬金道:“愿从遵命。”遂起身回府。不知薛刚这班人后来又做出何事,欲知端底,再听下回分解。
第八回 张天右教场受辱 樊梨花堂上生嗔
第八回 张天右教场受辱 樊梨花堂上生嗔
却说薛刚这班人,闻听张天左并不上本,俱备大喜,依旧日日在外游玩。过了一月,这一日薛刚带了家将,骑马往教场中来射箭,行到教场门首,只见许多人役,挤拥不开,薛刚问道:“何人在此操演?”家将道:“是张右丞相操演御林军。”薛刚闻言,大怒道:“又不奉旨,为何私自操演禁兵?不是造反,意欲何为?”遂纵马飞奔演武厅来。张天右在厅上,见薛刚来,料是来看演操。只见薛刚到了厅前下马,飞奔上厅来,张天右忙站起身,才叫一声:“三爵主,”早被薛刚将张天右一把扯住,往下一撩,喝令家将绑了。家将一声答应,把张天右绑住。御林军不知何故,齐吃一惊,吓得张天右魂不附体,忙问道:“为什么绑我?”薛刚道:“反贼,我且问你,你是文官,并不统属武事,如何私自操演禁兵?明有谋反之心!”喝令左右绑去砍了。正在吵闹之间,忽见罗章、秦海、程统、程飞虎、尉迟青山、尉迟高岭走上厅来,忙问何故,薛刚即将他私演禁兵,明有造反之心,故杀之以与朝廷除恶,罗章道:“不要杀他,只将他绑打四十,罚他擅自操兵之罪,禁他下次便了。”薛刚道:“如此便宜了他。”分付家将用大棍将他重打四十。家将答应一声,将张天右揪翻在地,用力打了四十。打完,众英雄一哄下厅上马,俱往郊外游玩去了。
张天右疼痛无比,誓不于薛刚干休,从人扶他上轿,也不回他自己府去,竟到张天左府中来。天左一见,大惊道:“贤弟,如何这等光景?”天右道:“我与薛丁山势不两立,纵子行凶,也没有纵到这步田地的!”遂把操演禁兵被薛刚殴辱一事,一一说了一遍,“我明日定要入朝上本!”天左闻言,大怒道:“有这等事?我和你先去告诉鲁王,明日再入朝上本。”说罢,二人上轿,竟往鲁王府中来见程咬金。
程咬金一见,便问天右:“公为何遵足有些不便?”天右见问,不觉泪下,就将操演禁兵被薛刚凌辱之事,细细说了一遍,又道:“我明早启奏两辽王传功倚势,纵子行凶,毒打元老,该得何罪?如今还求老千岁公论。”程咬金闻言,想了一想道:“这件事,不是老夫护着两辽王与薛刚,似天右公也有些不是。天右公,你乃右丞相,枢密院自有你文官应办的政事,你又非武职,又不是功勋将代,如何去操演禁兵?且足下又不奉旨,私演禁兵,是何意思?恐其中也不能无不是。”张天左道:“天右即有不是,或是老千岁,或是别的王爷打了,天右也还气得过,这薛刚仗着祖父之力,得了一个爵主,黄毛未退,乳臭未干,如何敢私下毒打大臣?”程咬金道:“这话说得也是,老夫劝你不须上本,我同你去到两辽王府中,叫薛刚陪你一个罪,出了此气何如?若必要上本,足也当自想,私演禁兵之罪,怎好奏知天子?”张天右道:“老千岁说得不差,他果肯给我陪罪,也就罢了,”程咬金道:“既如此,老夫即同行。”
三人遂起身上轿,来到两辽王府,见了薛丁山。礼毕坐下,丁山道:“老千岁同二位贤相降临,有何见教?”咬金道:“老夫因令三公今早打了右丞相四十棍,二相要奏知圣上,老夫于中解和,特同来见贤王。三令公可在府么?”丁山大惊道:“逆子出去,尚未回来,如何打了右丞相?”天左道:“王爷,你还不知三爵主在外横行哩!昨前晚间,途中遇见三爵主,说我犯了夜,把我打了一顿轿杠,彼时我欲奏闻,被程老千岁拦住。今舍弟操演禁兵,令郎说舍弟私演人马,意在造反,要将舍弟取斩,幸亏一班众功勋来到解劝,遂将舍弟打了四十大根。请问王爷,世上有这等事么?势必奏知天子,因程老千岁再三劝解,特来求王爷一言而决。”咬金说:“不必说了,只叫令郎出来,陪一个罪,便完了这事。”丁山当下惊讶不已,遂骂:“逆子不服父训,如此横行,我那里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