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自己当心些。”
墓园工作人员带着梯子与工具,为我打开了我爸那个壁龛,将我妈的骨灰坛放了进去。
从此他们夫妻终于可以团聚,一起数落我这个不孝子了。
朝壁龛拜了三拜,我没有多做停留,谢过工作人员,独自往停车场走去。
魏狮见我这样快回来,还有些惊讶:“弄完了?”
“完了。”
魏狮发动车子,用一种十分刻意的轻快语调道:“走,三哥请你吃饭去。”
从方才开始,我身上就一阵阵发冷,头也很胀,像是有些发烧。
下午往池子里那一跳,没来得及洗澡换衣服我妈就醒了,之后一直忙到现在没歇过。身上的衣服被寒风一吹,又被体温一捂,虽说干的差不多了,但鞋里还是湿的,一双脚仿佛泡在雪水里,怎么也暖不起来。
“不用了,三哥,你送我去我们店附近的那个商场吧。”
“商场?”魏狮诧异道,“你要买什么东西吗?要不要我陪你?”
“我去找人。”顿了顿,我补上一句,“找我哥。”
我靠在车门上,不断掠过的车灯在我眼前留下道道光轨。
盛珉鸥便像这些光,明明近在眼前,可我就是难以抓住,而我于他,也不过擦身过客。
“也是,你妈过世,总要通知他。”
魏狮没再说什么,很快驱车将我送到了商场大门前。
这时天已经彻底黑下来,到处灯火璀璨,霓虹闪烁,城市里亮得犹如白昼。
挥别魏狮,我双手插着口袋,往盛珉鸥的律所而去。
虽然已经是晚上七点,但仍有许多人才刚刚下班,我坐电梯一路往上,每到一层,外面就有黑压压一群人等着往里挤,那景象颇为壮观。
终于到锦上事务所所在楼层,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人群中挤出,差点将鞋都挤掉。
这一发力,感觉自己更晕了。
律所的灯还亮着,我刚到门口,就见前台背着包从里面出来。
“陆先生?”她见了我很是惊讶,“您怎么突然来了?”
“我哥呢?”瞄了眼里面,似乎还有不少灯开着,应该还有人没走。
前台道:“最近我们接了一个大案子,盛律师很重视,今天和对方开了一天的视频会议,刚刚好像是去楼道里抽烟了。”
她给我指了个方向。
我朝她颔了颔首,转身往安全通道走去。
推开沉重的安全门,扑面而来的便是浓郁到呛人的烟味。
盛珉鸥倚靠在墙上,正一边抽烟,一边低头摆弄手机,冷白的光照射在他脸上,使他的面部轮廓更为深刻,眉眼间也愈显阴郁。
他听到声音,抬头看过来,一下有些愣住,连手上动作都静止下来。
“还有吗?给我一根。”我朝他走过去,问他要了一根烟。
盛珉鸥略作犹豫,将西装内侧袋中的整包烟连打火机都给了我。
我坐到一旁台阶上,熟练的点烟,随后仰起头,朝盛珉鸥方向喷出一口烟。
“妈妈死了。”
缭绕的烟霭中,我难以分辨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用毫无起伏的声音对我说了句:“节哀。”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他垂眸看了眼手机屏幕,将它塞入裤袋:“我没有答应过一定会接你电话。”
“我操……”本来想骂更难听的,一想他妈就是我妈,硬生生将最后一个字憋了回去,“盛珉鸥,你就这么讨厌我吗?讨厌到我求你接个电话你都不愿意?”
盛珉鸥没有回话,静默地仿佛一瞬间吃了哑药。
他这是懒得应付我的无理取闹,还是体贴我刚刚丧母不想与我一般见识?
“妈妈知道了我对你的心思。”我垂着头,盯视脚底暖黄色的瓷砖,苦笑道,“她死前唯一心愿,是让我不要见你。她拉着我的手,让我一定要结婚,不能再见你……她要我答应她,她求我答应她。”
我懊恼地抓着头发:“我说不出话,我也做不了选择……我怎么就做不出选择呢?”
我妈拉着我的手,只是想要我点了头,她便能走得安心。可我只是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那里,无法做出任何保证。
“陆枫……”
她抓着我的力气一点点变小,眼里本就微弱的光黯淡下来。她长长叹了口气,伴随悠长的呻吟,像是要将胸腔里最后的那点生气吐尽。
随着这声叹息,她手指缓缓松开,不再紧抓着我。
在她指尖完全坠下,握不住我的手时,我猛地回过,反手攥住了她垂落的手掌。
“妈?”我惊慌地叫着她,她却只是半睁着眼,不再回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