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令却是已盘膝坐倒,不由自主地随着打入体内的那道功法练习了起来。阴阳顺逆、道魔颠倒,这套功法竟能将魔气完全收敛,体内元精真炁随心变化,以后再运用魔功就更隐秘方便得多。
待会儿还可以把元妙化那枚魔种重炼一下,炮制云铮时就不必全用她们阴阳妙化宗的架构了。
随着脑海中的功法推移,他心中所藏真气不由自主地被调动出来,化作一道涓涓细流在经脉中绕行周天,在这些穴窍之中不停凝实、去芜存精,凝炼后流入当中玄关祖窍,氤氲升腾,散布在那片澄澈虚空之地。
那道元精也随着功法深入而开始逆转运行,渐渐散开,也化作一片轻雾,遍布玄关之内。这些元精先是与流入的真气互相排斥,分为上下两层,而后相交之处渐有些浸染混合之意,精中含气、气中含精,渐渐向一片融合。
只消将这元精真气全数混抱合一,化生为先天一炁,就能凝结真种,突破筑基关了。乐令冷静地观察着体内精气流转之势,蓦然发现精气浸染的速度竟是越来越快,一道极为凝炼浓粹的先天元精自精气相邻之处强势透入下方,打破了两道之间的壁垒——那就是他才从师尊身上吸来的那几股元精……
短短数息之间,真气元精便已互相侵入,化作一片混沌浮于祖窍之中。脑中运转的功法渐至尾声,乐令却硬生生止住了精气化归先天之势,将功法收住。
他体内已凝出一道先天真炁,炮制云铮已足够用了。如今云铮与那三名修士皆已受魔气浸染,那两名筑基修士甚至坏了道基,唯他一个修为最低的人不仅没受什么伤损,反倒这么快筑了基,回罗浮后容易引人猜疑。
他自入定状态退出,正欲向师父道谢,却发现玄阙老祖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仅留下一室熟悉的魔氛。乐令环顾四周空虚禅室,口中微微发苦,缓缓垂下头看着身上整洁如新的衣物,脑海中却又浮现出师父方才的一举一动。
他并没回忆多久便抬起头来,伸出一根嫩白纤细的手指轻点着额间命魂所在处。他的命魂已在师父手中,一举一动师父都能看见,时在不必拘泥一时分别。眼下不是愧疚或伤感的时候,还是趁着无人打扰,先把云铮处置了才是正理。
他驱散脑中妄念,自阴阳陟降盘中取出那枚魔种,熟练地将其中禁制层层剖离。
元妙化留在其中的那道念头被乐令毫不客气地炼化,又换上了自己的识。而后他又张口喷出一道道清气,在空中结成花纹缠绕的道种文字打在那枚魔种之上,将剥落的魔气与自家念头紧密连结起来,重新祭炼成形。
这道魔种经过他以正魔两道精气祭炼,却是魔气内敛,外层浮动着一层精纯的五行道韵,与罗浮宗功法暗暗相合。乐令微觉满意,挥手将云铮从禅床上召了过来,抱到怀中细细探查他体内的经脉关窍。
那道识毫无阻碍地进入了云铮肉身,将他从内到外看了个透彻。他虽然天资不错,到底还只是个初入元境界的小辈,如今元婴虽成,却还只存在最下关的玄关之内,不曾移宫。就连这元婴也温养得不到火候,其质仍有些脆软,不够凝实坚固。
乐令默默品评云铮的修为,轻抚着他的小腹,手掌翻覆,在玄关所在处轻轻一拍,便将那道魔种透过肉身,送到他元之外。那道魔种自有灵异处,贴上元婴便向深处钻去,转眼便已透过凝练成形的元,稳稳扎在了其核心最隐秘之处。
魔种之上流动的五行精气与元中所蕴的精气融合得无迹可察,乐令确认了几回,终于安下心来——有了这颗魔种在云铮体内,自己便能遥遥感知其行动心思,需要时更可通过那丝念控制这具肉身。
只可惜他修为不足,暂时无法制出可保留智的傀儡,只能先伏下魔种,以自身念头干扰云铮的心思和行为。不过,待他突破仙术中关,体内结成金丹,也就有能力炼化云铮的肉身,让他成为拥有自我意识,却又完全顺从的傀儡了。
成为傀儡之后,就再不用担心寿元之衰,也没有天劫之患,比做正道修士不知好了多少倍。
乐令冷笑一声,放开按在云铮小腹间的手,心念一动,那具肉身便顺从他的心意站了起来,走回云床之上,运功驱逐起魔气来。他自己则逆转阴阳,将体内魔气化为清圣道气,只余了几丝魔气缠绕在肌肤之外。而后他收起玄阙老祖所设的魔域,走到云床边上,装出一副被魔气所侵,昏迷不醒的模样。
窗外诵经声和云板声悠悠回荡,内含金刚伏魔威力。云铮本也驱出了些魔气,又受那佛声感染,渐渐清醒过来。方才生死一线的记忆犹然在他眼前回荡,眼前昏迷不醒的弟子们更是令他心中惨痛——这些都是问道峰的弟子,他回去该怎么和秦休交待,怎么和门派交待?
他挨个儿检查了这些弟子的经脉,发现那两名筑基期的弟子已不中用了,金丹弟子倒还能抵挡些,不曾伤了根本。他忙强提精替那三名弟子驱逐魔气,又喂了本门疗伤圣药流朱白雪丹。
虽然不能完全对症,至少还能固本培源,叫他们身上的损伤早日恢复。
待得那几名弟子体内魔气消退,智也略略清醒,他才终于色复杂地望向乐令。
这个弟子的情形竟是比那几名修为更高的弟子还要好,可见掌门景虚真人在他身上下了本钱。可是若让此子就这么平安回去,他之前在大典上的所为,说不定会会叫人知道。而且他也真不放心……
云铮将手移到乐令身上,故意叹了一声:“我受魔气所侵,没能及时醒来替你们驱除魔气,秦师侄的修为也实在太低……”
他一面说着,心念微动,指尖便带上了一丝真炁。
37、第章 ...
本该昏迷不醒的乐令却忽然睁开双眼,目光散乱而迷茫,却似一把利剑直穿入了他心里。
云铮的心蓦然沉了一沉。那道真炁不知为何就送不出去,急得他胸中如有暗火焚烧。可每当提气真气,却又有种种理由浮现在脑海中,令他下不去手,只能眼睁睁看着乐令浑若无事般坐起身来。
还有三名弟子在旁看着,他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机会。云铮遗憾不已,面上却还要端出一副关切的情:“你醒来就好。快坐下,师叔替你驱除魔气,免得损伤道基,回去以后我可没法子向掌门师兄交待。”
乐令迷离的双眼渐渐聚焦,仿佛真的从昏迷中清醒过来,脸上也染上了一层悲愤:“云师叔……你没事就好。那些魔修实在是太可恨了……师叔不知,圆海大师为了灭魔已经圆寂了!”
他做出一副体力不支的模样,一手撑在禅床上,上身摇晃了几下,将身上要害毫无遮蔽地暴露在了云铮面前。
几回动心要除去的人,就这么不加防备地坐在自己面前,云铮的眼不禁有些热。若就借着驱魔的机会杀了这个弟子,回头只说他魔气入侵太深,行功时引起反噬——反正景虚真人不能亲眼看见,身边这三名弟子都是问道峰的,不会为了外人陷自己于不利之地……
他的手再度移到了乐令身上,一道真炁聚在指尖,欲透不透,只差点一步便要破乐令的玄关祖窍。门外却忽地传来一声清朗佛音:“阿弥陀佛,贫僧打扰了。”
佛声一起,云铮急躁的心似乎平静了几分,那道真炁也不知不觉收回,回身打开了房门。
门外便是十方和尚清瘦的身影,肩背仿佛也佝偻了几分,不复迎他们来时的轻松。他双掌合什,对云铮说道:“几位道友在我莲华宗受了魔修损伤,是蔽宗待客不周,十方在此道歉了。若是道友身上魔气难以驱逐,蔽宗倒还有些丹药可用,还望施主不弃。”
十方的目光低低掠过屋内五人,见到乐令身缠魔气,其他人倒都清醒过来时,面上不禁露出一丝讶异——乐令是这群人中唯一一个竖着离开大殿的,怎么倒现在还没除尽魔氛?
他素不爱猜测是非,直接走到乐令面前,递上了丹药:“我莲华宗与魔修比邻,除魔手段也多些。这些丹药是数代以前的高僧所制,专能克制魔气,道友请勿推托。”
乐令顺水推舟地拿了丹药,当面谢过十方,便将药咽了下去。待到十方离开时,他身上的魔气已是全数化作了清正的道门真气元精。
云铮找不到借口动他,又是在莲华宗地面上,闹大了面上不好看,只得暂时罢手。
待四名弟子各自回房,云铮也终于静下心来,细细想着该如何对待乐令。魔修来袭时将他推出去其实也不是大事。问道峰三名弟子都受了这样重的损伤,唯有乐令几乎无事一样,就是他去向掌门申诉,又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把他推出去了?
何况他再是掌门真传弟子,说到底也只是个未筑基的弟子;自己却已是元真人,背后又有明性、问道两峰的阳真人撑腰。别说只是失手推了他一下,就是当面打杀了,步虚峰也不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