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复在一旁看得有趣,自己这位大人几时开始讲理起来了,还跟朝廷的贝子郡王讲道理,这事情看起来越来越有趣了,这秦烈风又在搞什么事情呢?他笑嘻嘻在一旁静观。
这管事的看到这边强势的模样,自然吃不透秦铠的来历,也老老实实的跟了出去,才小心翼翼的向门口两位亲兵打听,这两个亲兵早就得了潘博盛的交代,也就含含糊糊的告诉他,这里的老爷是南洋大臣、广东巡抚。
打听到消息了,这管事的匆匆去隔壁汇报,这天一楼里争风吃醋之事天天都有,这当官就讲究的一张面皮,撕破脸的事情,不是官场白痴那是绝对不会去干的,这些管事的就在其中起到斡旋的作用,凡是双方若有冲突,那就各自摊牌看看,一切都以实力说话。
进来隔壁的屋子,里面做的十几官员,正在饮酒闲聊,看官袍上的都是白鹤、大雁之流的玩意,那是四品、五品的京官,在整个京城官员体系中属于中等偏下的哪一阶层,不过大多年龄在30到40岁模样,倒也算是京官中的实务派。
有两人的袍子是例外的,居中而坐的一个四十岁出头的瘦脸男子,一捋长须,眼袋深深的凸起,穿着的是四团龙官袍,那是郡王爷的服饰,而在他旁边的一个五十来岁、头发花白的老者,穿着的却是二品锦鸡的官袍。
那瘦脸的郡王爷此时正在和几个年纪相仿的旗人说话,看到管事的进来,身后却没有他要叫的柳絮姑娘,当时脸色就不大好看,大声的问道:“陈管事,怎么回事?难道还有人不开眼强留柳絮姑娘嘛?”
陈管事忙拱手赔礼,陪着笑答道:“郡王爷,这事真的不巧了,隔壁是南洋大臣、广东巡抚大人摆的酒宴,说是让柳絮姑娘弹奏几曲再过来!”
这话一出,在座的这些官员别看官阶不算大,那个不是顺风耳之流,南洋大臣、广东巡抚……这名号一出,那不是号称这两年大清官场第一另类的秦巡抚嘛,这位年纪相比清流干将张之洞、张佩纶更是年轻,这权柄可是一点不差,而且后劲十足。
倒是这位郡王爷一脸迷茫,还没搞明白这南洋大臣、广东巡抚是个什么鸟人,北洋大臣李中堂那是知道的,这南洋大臣么,这些年做的人也多了点,再说,和他这么个贝子郡王八竿子可打不到一起啊。
这时候旁边的老者也看明白这位郡王没搞明白隔壁的状况,他这么个郡王虽然身份尊贵,但是要和这掌控一方的巡抚相比,那可就是个绣花枕头了,而且还是这位大清官场的异数,对于很意外在酒楼里碰到这位秦巡抚,这位老者显然也颇有结识的兴趣。
这时候旁边有一个年轻的官员站起身来,冲着这位草包郡王说道:“郡王爷,这南洋大臣小弟倒是有过一面之缘,要不容小弟过去一探!”
在座的十几个官员也是一愣,这位是太常寺少卿何录,平日里也是名声不显的一位,不过算起来也是清流***的积极分子,想到这里,倒也明白了这位是如搭上南洋大臣的线的,现在北京城里人人都知晓,清流的这些官员与南洋系走的近了。
而这位在座的郡王爷,大名叫爱新觉罗?奕劻,那倒是正宗的贝子郡王,乾隆帝十七子永璘孙,辅国公绵性长子,不过这爵位实在不咋地,离着亲王位置还有好些距离,而且现在也只是个御前大臣,四十多岁的人了,也就一个不大不小的闲官。
而他旁边的那位老者,倒是朝堂上颇有实力的一位,刑部侍郎兼任军机处章京许庚身,这位的实力,来自于宫内的信任,年轻时就颇得咸丰帝看重,现在虽然在军机处并不是决策的人物,但是颇得西宫太后赏识,这一点可是了不得的资本。
通过许庚身的解释,奕劻算是搞明白隔壁这位的来历,这让他也颇为惊讶,他虽然目前来说并没有太多实权,也就是在宫里面行走的大臣,平日里更关心的是太后、皇帝的喜好,至于这国家大事,更多的是当成趣闻来听听。
不过这位秦铠的事情,他倒是正儿八经的听过,而且颇有印象,没想到今天这里能碰到,自然要结识一下,他们家只是世袭的辅国公,在贝子亲王多如牛毛的大清,完全算不得什么,能结识一些朝堂上的实权人物,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何况他现在只是个没啥实权的御前大臣,这管宫内事务的闲职,和那位督抚一方的权责,可是天差地别的距离。
想到这里,他立刻示意何录速去!果然,片刻之后,这位清流派的少卿不负众望,引着一个二十五六岁模样、身形挺拔的年轻官员走了进来,这第一印象和之前听闻的这位大人的事迹实在是有些对不上号。
这位秦大人看起来确实十分干练,不过和战报上那个杀伐果断的预想相比,那就相差太远了,这位手上创立的军功,朝堂上早有人把他与率领湘军四处救火的左大帅相提并论,不过现在看起来,竟然是个和左大帅相仿的儒将。
秦铠笑嘻嘻的进来后,一眼看去,在座的还真是不少,都是四品五品的主,这倒是些可以挖掘价值的对象,上首的两位衣着倒是十分好认,四十来岁的那位看起来面相敦厚的郡王爷,定然就是后世被戏称为“老庆记公司”的创世人奕劻。
他心底狂笑,老子找你还真不容易啊,咱可不能让袁世凯捷足先登罗,现在不过是个闲散的郡王爷,日后可是大有培养前途的人物,咱就先预定下来了,秦铠哈哈一笑,快步上前,来到奕劻面前,一拱手笑着说道:“原来是郡王爷啊,下官可是失礼了!”
奕劻自然给秦铠的做派雷的不轻,自己也就身份尊贵些,品阶高那么一点,要论起这实权来,拍马也赶不上这位比自己小十余岁的巡抚大人,不过看得出对方十足的给面子,这可是好事情,想到这里,他忙起身邀请秦铠入座,也琢磨起如何结纳秦铠的问题了。
对于一旁的许庚身,秦铠自然不会怠慢,这位的身份也很特殊,在慈禧执政的几十年前,十分的注意朝堂上的权力制衡,而正儿八经得到慈禧看重的侍郎有两位,其一就是这位许庚身,而且,这位倒是朝堂上的明白人,对于中法战争、中日战争都是坚持强硬态度的。
而另外一位孙毓汶孙侍郎么,倒也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清咸丰六年(1856)丙辰科翁同騄榜进士第二人,这学问确实不可小觑,但是这能耐更是让人惊掉下巴,当然这能耐实在是有些个剑走偏锋的意味。
很快,秦铠就算正是融入了这边的环境,和这位不学无术的郡王爷更是吃喝打屁,完全是一副相见恨晚的表现,而与许庚身交谈之时,他又变得十二万分的冷静,话题一转,就谈到了越北战事,就连越北局面不容乐观这等骇人听闻的消息,他也有意无意的泄露出来。
这让军纪衙门行走的许庚身十分吃惊,这些消息,他在军机处也没有听到过,这位秦铠,他自然是知道的,朝廷委派他在越北练了一支炮灰部队,协助淮军防守嘛,没想到这消息灵通到如此地步。
等到两个时辰后分手之时,奕劻对于这位看起来豪爽的汉人督抚已经颇有好感,当然这好感是需要物质基础的,临行之时,这顿消耗上千两白银的酒宴自然由秦铠买单了,此外,一封万两的银票悄悄的塞进了郡王爷的袖子里。
一万两白银,这可是亲王级别的敬仪,各省督抚送给权倾朝野的恭亲王奕,常例最多也就一万两,这位秦巡抚出手就如此爽快,奕劻心中暗暗狂喜。